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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太太也不在意这是不是郡王妃的标配:“只要是好东西就成!这天底下能有几个郡王妃?便是有,咱们也见不着几个。从前家里还没被抄时,时常有宴席,我倒是见过几位郡王妃来家,见了前头的曹氏,反倒还要巴结着她,可见也不是什么富贵风光的人儿,听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宫见太后来着。如今二丫头你不一样,你嫁的是燕王的儿子,既富贵又风光,有权有势的,还连着两日见了太后,又得了太后的厚赏!我觉得你比咱们家从前见过的那些郡王妃都强得多了!我自然要问得仔细些才成。别家的郡王妃我管不着,可你却是我的亲孙女儿!”
谢慕林无奈地看了嗣祖母宋氏一眼。宋氏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三弟妹成天嚷嚷这些话,她早已习惯了。只要嗣子谢璞拎得清,她又何必跟个糊涂妇人一般见识?
谢慕林见宋氏无意插手,只得对谢老太太说:“这两日事情多,太后赏下来的东西,我还没仔细瞧过呢。头上戴的这几件首饰,还是方才出门的时候,香桃临时给我挑出来的。老太太若实在想知道,我回去就翻清单,叫人抄一份给您送来,如何?”
谢老太太其实更想要去王府亲眼瞧瞧那些好东西,若不能去王府,最好孙女儿把东西带回娘家来给她细看。首饰什么的她不敢肖想,但衣料子分点给她做套衣裳却是不打紧的吧?要是能有太后赏赐的衣料做衣裳,她今后穿出去见人,也够她炫耀几年的了。
不过她再糊涂,也知道这话不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提起。她顿了顿,笑着答应下来:“好,那祖母就等着你的信儿了!只是不知道,光看单子,祖母能不能猜出那些东西都是什么模样的?”
谢慕林还能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只笑眯眯地恭维道:“老太太见惯世面,这世上还能有您不知道的东西?”
不等谢老太太再说什么,谢映芬便火速插言,强行转移了话题:“这几日有不少人夸我们家给二姐姐陪嫁的各色衣料呢,说都是各地的上等好料子,在北平再也找不到这么齐全的了,连带的家里商号的绸缎生意都比平日好了不少。如今太后娘娘给二姐姐赏了衣料子下来,不知道这料子比咱们家卖的又如何?”
这是个相当安全又可以谈论很久的话题,而且十分适合内宅女眷们。谢慕林给小妹使了个赞赏的眼色,便立刻开始了对太后所赏赐衣料的质地、花色与自家出品的各种对比。再有文氏与谢梅珺参与评论,谢映容与杨沅也难得地凑合了一份,很快就把后者与谢老太太先前提的话题给混过去了。
吃过午饭,男人(男孩)们到书房去喝茶说话去了,女人(女孩)们则去了谢慕林在家时的闺房聊天。谢老太太本想一块儿跟过去,多问些太后与王府里的细节,却被宋氏半劝半拉着,板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心中扼腕不已。宋氏习惯午睡,今天已经比平时迟了吃午饭,自然不打算再牺牲休息时间,见谢慕林气色很好,心情愉快,与朱瑞也相处融洽,自觉没什么好担心的,叮嘱了谢慕林几句话,也就扶着女儿与外孙女的手回去了。
谢慕林总算有机会跟母亲、姐妹们坐下来说些私房话。
文氏这回问得更仔细了些,确定女儿在燕王府真的没受半点委屈,不提太后等宫中贵人,只要嫡婆婆燕王妃与亲婆婆静明师太都对她足够慈爱温和,小姑子永平郡主也足够友爱亲切,燕王府里的属官与仆从们没一个给女儿添堵的,女婿房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通房丫头或是资历深又受重视的美貌丫环,她就能安心了。
谢慕林不由笑道:“娘就别替我操这个心了。我真的过得挺好的,没有骗你!瑞哥回燕王府才几年?他离开萧家时就没带什么人出来。静明师太倒是带了两个丫头,但一个跟着她出家修行了,另一个虽然回到了瑞哥身边,却又嫁给了瑞哥打算重用的管事。至于他屋里近身侍候的丫头,则都是长相寻常却做事利落的人,还都是燕王妃赐下来的。可见,不但瑞哥自己没什么花花心思,就连燕王妃与静明师太,都不打算往他屋里塞人。以后的事我现在也说不准,但至少眼下,我跟瑞哥是很好的。我也跟他说过了,要是他有二心,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文氏原本一直听得深感安慰,等到最后一句,却立时黑了脸:“你这孩子,这些话怎么好明着说出来?!你也不怕女婿怪你不贤惠!”
谢慕林不以为然地道:“若是他拿纳不纳妾为标准,来判断我是否足够贤惠,那又把王爷王妃置于何地?王爷都没有纳过妾,他又怎么好意思去纳呢?”
文氏一时语塞,想想燕王府的情形确实挺特殊的,有些事情在别人家里是再寻常不过的规矩了,可在燕王府却不能明着提起。这么一想,她倒是安心了些,但也不忘提点女儿:“即使有王爷与王妃旧例在前,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了。这些年,外头议论王妃的闲话何曾少了?也就是如今有了重林,王爷后继有人,旁人才不再多说罢了。王妃在人前不提,但心里未必没有为此烦恼过。我可以敬王妃的坚毅,但你是我的女儿,我可不希望你落到王妃那样的处境去。
“妇道人家,总要有个好名声,日子才能过得轻快些。便是有朝一日,重林欺负你了,你有个好名声在前,世人也会愿意为你发声。想想顺义郡王太妃,她失了皇后之位,继而又丧子,可在这北平地界上,至今仍有许多人记着她的好,替她抱屈,不正是因为她生前的贤良仁善么?因此,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假装,你也该装出个贤惠样儿来,叫世人称颂,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谢慕林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思。
传授
谢慕林能理解文氏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么一番话。
有些东西,在女儿还未出阁时,文氏兴许很难说出口。可一旦女儿嫁为人妇,在夫家生活过之后,有了一定的经历与觉悟,她就觉得能说出口了,也相信女儿会明白她的用意。
身为一位书香人家出身的土著妇女,文氏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更稳妥,更有助于女儿在夫家站稳脚跟。她自己是过来人,少年时与夫婿谢璞青梅竹马,也有过希望丈夫生平无二色的梦想。但事实摆在面前,先是曹淑卿横刀夺爱,婆婆谢老太太也不站在她这边,接着又有金氏姐妹和宛琴。她能感受到丈夫对自己的感情,但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拦着他与其他女人亲近。这不仅仅是感情问题而已,直接关系到了丈夫的身家性命与前程。
她忍让多年,一直表现得温柔顺从,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曹淑卿自请和离,小金氏早死,大金氏与宛琴不过就是个摆设,在她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文氏不但独得夫婿宠爱,也稳稳坐在了二品诰命夫人的位置上,儿女皆前程似锦,其他孩子也对她敬重有加。她感觉到了做一个“贤良”妇人的好处,盼着女儿也能学会她的隐忍,一辈子平顺幸福下去。哪怕是有几个妾或庶子庶女插足,也不会影响她与丈夫的恩爱和睦。
这是她的人生心得,若不是真心疼爱女儿,也不会坦然说出来分享,就盼着女儿能明白她的苦心。至于旁听的谢映容与谢映芬,那就是她这位嫡母的慈爱与宽仁了。若她们也能学得一星半点,将来嫁了人后,与夫婿一辈子和和睦睦的,还能在周围人口中赢得一个贤良美名,就不枉她这些年的用心教导了。
谢映容的表情就显得十分赞同文氏所言,难得地对这位嫡母露出真心敬重的神色:“太太说得真真再好不过了!从前竟无人用心教导女儿这些道理。女儿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一直都是糊涂人!”是的,贤名,贤良的名声对于做正妻的女子而言最要紧了。等她嫁给了万隆,不仅仅要辅助夫婿成就事业,她自己也得做些什么,去争得一个贤良名声才行!
万家人对她不好,她就算有心要在将来富贵之后报复回去,也得装出个贤良孝顺的样子来,不能叫外人说闲话!不然等万隆真个富贵了,她的名声却不好,岂不是容易叫人拿住把柄,把她赶下万夫人的宝座,好叫旁人占得便宜去?!
文氏不知道谢映容的想法早已不知歪到哪里去了,见她一副受教的模样,心里还十分高兴:“好孩子,你现在还没出阁,这时候懂得了正经道理,也还不晚。只要你有心些,但凡是我知道的,都愿意倾囊相授。只盼着你们姐妹将来到了夫家,能个个都过得顺心如意,夫妻一辈子和睦才好。”
不过谢映芬小姑娘有些疑问:“太太,这贤良的名声固然是很好的,但我们该怎么去争呢?孝顺公婆、爱护小叔子小姑子什么的,还有亲善友邻,这些都是寻常事了。就算我做到了这些,也不见得夫婿就会夸我贤惠。难不成真要主动给他纳妾什么的,才能显出我的大度来?”
谢慕林开口道:“若是我,我就不会主动用这种法子去彰显自己的贤惠。谁会平白无故给自己与丈夫之间找个人添堵呢?只要他不提,我就装没这个事儿,无论旁人怎么劝我都一样。只要男人不主动开口,我就不会有任何动作,省得自己找气受。”
谢映芬便问:“那要是男人主动开口了呢?二姐就会答应么?”
谢映容道:“若等到男人开口,才替他操办纳妾的事,那定会被人说不够贤惠的。况且真到那时候,男人心里可能已经很不耐烦了,为了让他满意,纳妾的事就不能拖太久,仓促间哪里寻合适的人选去?真要纳妾,也不能纳个不懂事的来,一旦淘气,闹得家宅不宁,自己生气不说,连公公婆婆也会觉得你无用了。”上辈子江太太跟曹文莺之间就没少斗法,不但把她给弄成了江绍良的妾,还另挑了几个合适的美婢,可惜江绍良通通不肯理会。但谢映容觉得,自己毕竟有过经验,总比谢慕林纸上谈兵强。
纸上谈兵的谢慕林表示:“男人要是主动开口,第一次我会反对,让他明白我的态度。如果他就此作罢,那就算了,我还能继续跟他好好过日子。但如果他不高兴,执意继续提这件事,那我也不会跟他大吵大闹。男人要是变了心,跟他吵闹是没有用的,反而让自己显得很可怜。真到那时,我就会放下对这个男人的感情,正式开始考虑自己的贤良名声,为他挑选合适的纳妾对象。至于什么样的女子合适,三妹妹的说法可以作为参考,此外还有一点,不能只纳一个人,人少了,这个妾就容易滋生野心,好歹也要多纳几个,燕瘦环肥,叫男人多几个选项,随他高兴去。只要没有人专宠,就没人能挑战我这个正室的尊严!”
谢映容若有所思,谢映芬目瞪口呆:“还还要给他挑几个妾?!这一个就够了”若是杨淳,只怕还养不起几个妾呢!
文氏忍不住白了女儿一眼:“胡闹!哪儿这样的?女婿若真个有心纳妾,你认认真真给他挑个生得标致性子又老实不会作妖的就是了,何苦弄上几个,还燕瘦环肥你就不怕这些女子真个闹腾起来,吵得你也不得安宁?!况且,女婿身体再强壮,也不能随意糟蹋。你一口气给他纳几个妾,他身体还要不要了?!”
谢慕林笑笑:“到时候,他对我都没了真心,我还管他的身体做什么?自然是先成全了自己的贤名要紧。娘放心,若真有那一日,我肯定会挑些能压制得住的,不会故意挑些爱生事的人给自己添堵。反正到时候男人有美人可侍候了,想要什么模样的都有,包管他心满意足,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得妥妥当当的。我也不必天天操心他的生活起居了,只需要抓紧王府大权,有身份有地位,手上也有钱,还有贤良美名,深受人敬重,我想干什么不行呢?”
这回轮到文氏听得呆住了。
非常人
文氏目瞪口呆地盯着谢慕林,万万没想到会听到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于她这样贤良淑德的妇人而言,这样的言论绝对是她不敢想的。就算是在她为了丈夫要接受别的女人而伤心时,她也最多是考虑一下要如何用温柔体贴赢回丈夫的心而已,从来不敢真把丈夫的身体健康置之不顾了,更别说是彻底将丈夫交到别的女人手里,自己过自己地小日子去。
就在文氏哑口无言之际,谢映容已经先幽幽地开了口:“二姐姐,这些话你可别叫二姐夫听见了,不然你就算做了郡王妃,也会失宠的。没有宠爱的郡王妃,不过是白得一个名头,日子不见得比我们强,那你这门显赫的婚事,岂不是白结了?”
不等谢慕林回应,谢映芬已经先一步反驳回去:“二姐夫又怎会是这样的人?!他从前时常到家里来,是什么样的品性为人,家里人都尽知的。且不说他将来会不会纳妾,只提他对二姐姐的看重,便可知道,他绝对不会让二姐姐落入三姐姐你说的那种境地中去。昔日二姐姐与二姐夫定亲时,二姐夫还未认祖归宗呢,说什么显赫的婚事?二姐姐又不是冲着郡王妃的名头,才嫁给二姐夫的。三姐姐你就少说这些酸话了!”
谢映容白了她一眼,心里对她的话不以为然之余,还隐隐有几分窃喜。谢映真即使比她运气好,攀上了贵婿,可说话做事太鲁莽了,竟然留下了这么大的话柄!要是将来与朱瑞反目,可就不复如今的风光了。谢家女儿里头,还是要数她这个即将嫁给万隆的人,日子过得最好。
谢慕林也不理会两个妹妹的小口角,只看着母亲文氏的表情反应,见她忧心忡忡地望过来,一副打算要长谈的模样,忙扑哧一声笑了:“娘,你该不会当真了吧?我这是说笑的。瑞哥怎么可能为了纳妾的事跟我争吵?我若真不管他的身体,直接往他屋里塞上几个美人,就算燕王妃不开口劝我,燕王也要传了瑞哥去教训的。燕王殿下素有不爱美色的佳誉,他还盼着瑞哥能继承燕王府,才不会允许自家儿子闹出那样的笑话来呢!”
文氏听得有理,她所认识的燕王与燕王妃就是这么靠谱的人,顿时松了口气,没好气地嗔了女儿一眼:“居然是说笑的,平白无故拿这个说什么笑?没得吓为娘一大跳!”
谢慕林笑笑:“谁叫您忽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呢?其实我跟瑞哥就这个问题有过讨论,当时他就叫我放心了,说他绝不会有花花肠子。我自然是信他的。至于以后,那自然是以后再说。”
文氏正色道:“即使以后他真要纳妾,你也不许真个不顾他的身体,一味给他塞美人!贤良二字,又不只是看正妻是否给夫婿多纳妾室来的。你还得照顾好他的身体,把家里管得妥妥当当的,让他能安心在外做事。要是你主动给他添人,让莺莺燕燕的把家里闹得不得安宁,还损及他的身体,外头的人只会说你糊涂,才不会夸你贤惠大方呢!世人也不都是傻子,休把世人都小看了去!”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谢慕林自然会把表面功夫做得周全,不会叫人拿住把柄的。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跟文氏说得太清楚了。谢慕林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非常体贴地转换了话题:“知道了,娘,我不会犯傻的。前头有王妃这么好的例子在,我照着她学就是了,何苦闹得家宅不宁?这事儿你只当我是在说笑就好。如今说笑完了,也别放在心上。那日大婚,我一直待在新房里,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形。听翠蕉说,宴席十分盛大,很多人都来了,非常热闹,可是真的?有没有人跟你们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