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33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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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近侍挨近了她,小声道:“娘娘,您用不着自请下堂的!您是太子妃,那是因为有太子殿下在!倘若太子殿下不是太子了,他便再也没法伤害您了!就算皇上将来驾崩了,换了新皇上,也照样有人管着太子殿下,不叫他胡来呢!”

太子妃的哭声忽然停住,满脸愕然望着她:“你……你在说什么疯话?!”

“奴婢没发疯!”青衣近侍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太子殿下如今还不能对您如何,就是因为有皇上在。如今您最需要担心的,就是有朝一日太子做了皇上,就再也没人能拦着他伤害您了,曹家那时也会更加得势,为了让女儿成为皇后,越发要将您视作眼中钉。可要是太子做不了皇上,曹家也没有了权势呢?!您仍旧还是太子的原配,皇上的儿媳,您既没有子嗣,也跟太子没什么情份,任谁成了新皇上,都没必要跟您过不去。

“若是新皇上处处礼待娘娘,还能让天下人看到他的仁慈呢!如此……娘娘反倒是安全的!倘若担心太子殿下到时候脾气不好,要拿身边人出气,大不了您禀告新皇上,再求求太后娘娘,让您另寻他处休养就是了。如此,便可避开太子殿下与王氏,随他们如何恩爱去,横竖碍不着您过清静日子!薛家若是再有出色的子弟,新皇上也能安心用他了,不必看太子与曹家的脸色。”

太子妃起初还真当这近侍在说胡话,但听着听着,竟然还真的觉出了几分道理。她低头静静思考着,脑子里仿佛有两个人在说话,一边说的是太子登基,她便是六宫之主、正宫皇后,那是无上的荣耀,怎能轻易自行放弃?!一边说的是太子做了皇帝,她也不可能跟着享什么福,反倒有可能把性命送掉,连娘家人也落不得好结果,既然如此,她还替太子着想什么?!他都要为了爱妾伤她性命了,又怎能怨得她为了自己的今后着想,背叛他这个丈夫?!

太子妃心中挣扎着,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青衣近侍趁机提建议:“若是娘娘下了决心,咱们薛家里头,二房的四姑娘似乎要成为三皇子的侧妃了,这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子妃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她与薛四姑娘这个堂妹不熟,也没多少好感,更厌恶三皇子导致了薛老太师的重伤,只要有选择,她才不想看到三皇子坐在皇位上呢!

倒是皇帝,平日里多少露过些端倪。太子妃知道,四皇子才是那个最受皇帝青睐的储君人选。这个小叔子年少温和,对她这个长嫂更敬重些……

报告

京城发生的事,很快就通过万隆手下的情报人员,快马加鞭送回了北平。

朱瑞拿到情报后,先仔细审阅了一番,整理过头绪,方才带着它们去寻父亲燕王,向他禀报京中最新的消息。

燕王得知太子爱妾王湄如生了一个女儿,明明是足月的,却声称是早产,还顺道黑了太子妃一把时,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王氏与太子殿下并非一条心。眼下如此重要的时刻,还要为了争风吃醋,故意给太子添乱,这不是存心让外臣看太子的笑话么?!即使她生的是男丁又如何?生母身分不明,又是庶长,朝臣们顶多觉得太子有了后嗣,却不会觉得这个孩子会成为太子的继承人的。

“薛氏再无用,好歹也是薛老太师的亲孙女儿。即使薛老太师重伤致仕,已经无法在朝中给太子带来任何助力,但他门下还有几个追随者,往日在朝中也算是有些威望。太子对待元配薛氏如此冷淡无情,朝臣们见了,断不会有什么好感的。三殿下固然有偷袭薛老太师的嫌疑,但好歹还有个萧家与他一同背锅,多少还能洗刷些名声。太子如今明晃晃地宠妾灭妻,哪怕算不得什么大过错,在朝臣们眼里,也远非明君所为。此事之后,朝中反对易储的声音,只怕会小许多。”

朱瑞早就看到了万隆发过来的相关情报:“确实有几位翰林学士与御史参了太子一本,认为太子偏宠庶妾太过,有宠妾灭妻的嫌疑,还有人建议太子贬斥王氏,将新出生的女儿交给贤良的太子妃抚育,以免皇嗣日后被王氏给教坏了。太子在东宫不得擅出,但闻讯之后,曾经在人前大骂过那名臣子足足一个时辰之久,事后还给承恩侯府送信,要承恩侯教育那人。只是承恩侯府没有动作罢了。”

因为这件事,御史台普遍都觉得十分不满,认为太子被王氏迷惑,已经昏了头了。王氏不但不能再留在东宫,最好直接处死,以免再惑乱君王。如果非要考虑她已为太子生下一女,诞育有功,那也必须把人送进皇家寺庙里出家修行才可以。反正,人是绝对不能再留在太子身边的!

皇帝虽然觉得御史们的话很有道理,无奈太子痴恋王湄如,坚决不肯把人送走,皇帝只得由得他去了。大概也是因为皇帝本来就有心要废了太子,所以并不打算在这种“小事”上头计较太多,反正等太子被废,他要不要偏宠王湄如,都影响不大了。

御史台行动失败,对太子的观感差了不少。眼下似乎只缺了个废太子的理由,他们就能直接上书皇帝,支持易储了。所以朝中百官也并非个个都是死脑筋,利益攸关的时候,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废长立幼不祥”的规矩呢!

燕王听着朱瑞的禀报,冷笑连连:“太子这就是自幼被曹后与曹家人宠坏了,自以为储位稳固,无人可动摇,任谁都要围着他转呢!他未必不知道王氏有心机,太子妃冤枉,可他一心要宠着王氏,是非对错在他心中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对太子妃又素来没什么情分可言。只要王氏高兴,他只怕半点儿不会把原配正妻的性命放在心上。这回也就是皇上拦住了,若皇上来得迟些,东宫侍从无力阻止,天知道太子妃是不是就真的送了命?!太子大约还以为,薛家无人,就算太子妃死了,满朝文武也依旧会保他这个储君的吧?!”

朱瑞自幼出入宫闱,对太子的性情早有了解,并不意外燕王的评价。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对燕王说:“承恩侯夫妇入宫探望新出生的小郡主,不知道与太子谈了些什么,双方不欢而散。出宫后承恩侯夫妇就直接回了承恩侯府,接下来几日都派人从后门和侧门出府办事。万隆派去监视曹家的人手不足,只跟踪其中三人,发现他们去了两个宫廷侍卫的家,以及一名内侍在宫外的私宅。万隆设法打探过,发现这三人都在日前入了天牢,至今未有消息传出,连他们的家人,也说不出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很可能是触怒了龙颜……”

朱瑞抬头看向燕王:“算算时间,这差不多是在父王你的密信传进宫中之后,想必是皇上发现了曹后或是三殿下安插在御前的秘密人手,就命人把他们抓了起来,严加审问,只是不知道是否审出了结果。”

燕王伸手问他要相关的情报,朱瑞递过去了,前者仔细读了几遍,方才松了口气:“这几个人竟然都是御前当差的人!只怕皇上中的毒,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早些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也是一件幸事,好歹避开了皇上遇刺的可能。这几个人天天都能在皇上跟前侍候,若是继续留他们在乾清宫,对皇上而言太过危险了!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就是全部,倘若有一二漏网之鱼,还潜伏在皇上身边,那皇上岂不是还有可能会遇险?!”

朱瑞道:“皇上既然能下令拿人,想必心中有数,父王不必太过担心了。那背后之人既然用了下毒的法子,自然是不想让外人发现他的真实手法,还盼着皇上出事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呢。他既然有这个心思,自然不会轻易使用行刺的手法,引得世人震惊。”

“话虽如此,但弑君的事都能做得出来,我们也不能指望此人还有清明心思,即使阴谋落空,也依然能耐得住性子。”燕王越想越暴躁,“可惜这种时候,我竟不能护卫在皇上身边……”

朱瑞顿了一顿,迅速提起另一份情报,转移燕王的注意力:“万隆算计了徐来顺一把,将他笼络的一批江湖人士坑进了应天府大牢,以免他们暗中有什么阴谋。他并没有引起徐来顺的疑心,还暗中查探了那些江湖人士的来历,发现其中有两人出身西南军中,早年还曾经在曹家心腹爱将麾下做过小旗,只是后来曹家兵权易主,他们被分配到了朝廷派去的将领手中,才因为犯军纪被赶出了军营,流落江湖,这些年一直做些不大见得光的营生,生活落魄,与曹家军将领早已断了联系。”

燕王皱了皱眉:“这是巧合,还是三殿下有意为之?他召集这等与曹家有渊缘的江湖人做什么?!”

后患

关于这一点,朱瑞倒是有自己的猜想:“只怕三殿下另有打算,将来需要时,会把这几个江湖人推出来做挡箭牌、替死鬼。只要无人留意到他才是收留这些人的主儿,别人查到这两个江湖人是西南曹家军中旧部出身,恐怕就会把事情算到曹家头上了。”

“你是说,三殿下有意笼络这样的人手,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利用他们栽赃太子与曹家?!”燕王沉吟片刻,“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三殿下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朱瑞道:“三殿下到底有何图谋,眼下儿子还看不出来,但有一件事,父王还不知道。上个月来到北平后,便假冒客商暗地里打探药材消息的那几个人,儿子让北平知府寻了个理由把人拿住了,审问了好些日子。他们虽然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来意,却透露了些边边角角的消息。其中有两个人,便是西南军中出身的,与徐来顺那儿落网的两个江湖人是类似的来历。事情哪儿有这么巧的?只怕这几个人之间,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关系在。”

燕王皱了皱眉头:“这事儿有什么不对么?京城那边的几个江湖人,是三殿下手下的徐来顺在宫外招揽而来的。这一批来北平打探消息的人,又有类似的来历,除了证明他们都有可能是三殿下派出的人手,又还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在于这几个西南军中出身之人以外的同伙!”朱瑞道,“来北平那伙人,儿子虽然命人寻了个借口将他们投入了北平府大牢,但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并没有将所有人都拿住,而是留了其中一名盐商子弟,又设法给此人传了话,让他误以为同伴被抓,是因为有别的客商误会他们要跟自己抢生意。这盐商子弟只当是自己行事不慎,招来了祸患,并不曾想到是身份暴露,因此特地联系同伙,设法救人去了。可问题在于,他没有找那些与他本家有交情的商家,反倒是跑去了天津……”

朱瑞顿了一顿:“他找的人手,正巧是父王去年查过的,曹家安插在当地的耳目头子,原在天津开了家铺子的,后来曹家处境不佳,此人便关了铺子藏起来。若不是那盐商子弟特地前去寻找,我手下的人又一直跟在他身后,还真不知道这曹家的耳目竟然藏在了繁华市井之间,而非藏身进了深山老林!”

燕王听得愕然:“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三殿下派来的人么?!怎么会与曹家的耳目扯上干系?!难不成是你弄错了?!下毒的人果然是曹家派来的,与三殿下并无干系?!”

朱瑞刚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也曾经怀疑过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但随即他又想到,皇帝中毒,已经是被证实了的,最有可能下毒的人,自然是曹皇后或其党羽无疑。曹家肯定不会是冤枉的,因为旁人下毒都有极大可能造成替人作嫁的结果,曹家有太子,目前地位虽然不大稳当,却暂时还未被废,他家才最有动机干这种事!

可对皇帝下了毒的人,完全没必要再多此一举去给四皇子下毒!这不但是画蛇添足,还有可能对曹皇后本来的计划带来变故。一旦四皇子出事,皇帝大怒之下,以此为由废了太子,直接捧三皇子上位,太子与曹家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犯得着去冒风险吗?!

这么一来,给四皇子下毒的人,有大概率是曹家以外的势力,那除了三皇子,还能有别人吗?

可如今,朱瑞认定是三皇子派来的人中,却出现了与曹家关系密切的人,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是太子与三皇子联起手来,单单对付四皇子一个吧?!

朱瑞此前跟未婚妻谢慕林讨论过相关的问题,谢慕林认为太子的爱妾王湄如行事不对劲,很有可能与三皇子有勾结。如今他回想起来,越发觉得未婚妻的猜想并非空穴来风了。倘若三皇子果然利用王湄如之妹威胁王湄如,得到了太子方面的情报,甚至让王湄如吹耳边风,指使太子一方的人手去做些不利于四皇子的事,将来皇帝就算发现了,估计也会把责任算到太子头上吧?!只要王湄如不提,谁会知道背后有三皇子的手笔?

朱瑞将这个猜测跟燕王说了,燕王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的猜想听起来有道理,但毕竟没有证据,为父也不好直接将你的话上报给皇上。万一当中有什么差错,皇上没有拿住三殿下的罪证,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日后叫三殿下知道此事是你进的言,就怕他那小鸡肚肠,越发要与你过不去了。你将来是要继承我燕王府的,哪怕带兵的不是你,你也有镇守边疆的责任。一旦君主记恨,你将来的日子难过着呢!”

朱瑞听得愕然:“父王何出此言?!皇上看中的储君……不是四殿下么?!”

“眼下是这样没错,以后是什么结果却很难说。”燕王顿了一顿,“你近来常在外头奔走忙碌,已有几日没去过紫竹院见太后娘娘与四殿下了,所以有些事你可能不太清楚。四殿下体内的毒已经拔除了七八成,接下来只需要静心休养,慢慢的就会好起来的,只是当初为了解毒,老太医用了两味重药,解毒效果挺好的,可用在四殿下身上,可能会有些后患。这后患很可能会影响到四殿下的寿数,甚至……有些子嗣上头的问题。”

朱瑞惊讶地问:“当初我怎么没听说有这样的事?!太医与府医们都是医术出众的杏林圣手,难道当初就没想到这一点么?!”

“谁会想到呢?”燕王叹气,“太医与府医们以前用过此药,但都是用在成年人身上,即使有些什么后患,慢慢吃药调理,也就没有大碍了。可四殿下如今才十二岁,身子骨还没长开呢……用了重药,即使眼下看着没什么问题,却难保将来不会有后患。眼下老太医还在京中为皇上解毒,太后娘娘与四殿下的意思是,暂时不要上报此事。等到皇上体内的毒解清了,再缓缓告知,即使那时皇上盛怒,老太医好歹还有救驾的功劳在,总能保住性命的。”

这是太后对于侍奉自己多年的老臣,四殿下对于救了自己性命的老人,最大的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