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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姨娘听了这些话,只觉得万太太果真是个难缠的恶婆婆,所幸万隆如女儿预料的那般聪明能干,这么快就得到了燕王的赏识,得到了夸奖。只要他将来继续这么能干下去,就算分家出来,也照样能出人头地,那女儿就有好日子过了!
大金姨娘跑去跟谢映容说了这些话,顺道还把姨娘们提及的京城新闻也告诉了女儿。谢映容并不意外万隆能得到燕王府的赏识,他本来就是个能干的人,否则也不会受到新君的重用了。只是大金姨娘言谈间提及的京城变故,让她大吃了一惊,也令她对未来会发生的事,产生了不确定的茫然感。
她上辈子可没听说林昭仪杀了曹皇后!曹皇后似乎是在重病的时候,听说了太子被废的消息,愤而吐血,骂了皇帝一通,方才一命呜呼的。这时候林昭仪还得宠着呢,虽然大不如前,但也没有被打入冷宫,更不曾发疯。是曹皇后死后,林昭仪在丧礼上失仪,叫皇帝训斥了一顿,方才失了宠的。
曹皇后死了,太子竟然没有被废,曹家也逃出了生天,怎么可能呢?!
谢映容隐约记得,太子应该是犯了什么重大的过失,叫皇帝废了,他不服气,又与曹家合谋宫变,叫人告发给了皇帝,便与曹家几个舅舅一同被皇帝赐死了。承恩侯府满门抄斩,旁支族人成年男丁皆同死,妇孺流放三千里。由于这些人养尊处优已久,在路上就死了大半。曹文莺那阵子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昏过去。江太太整天担心自家会受到连累,差一点儿就要把儿媳妇送回曹家,让她跟着曹家的妇孺一同远赴边疆。江绍良为了这事儿,跟母亲吵了好些日子呢!
当初谢映容还以为,曹文莺若被送走,自己就有机会获得江绍良的宠爱了,不合时宜地上前进言,却叫江绍良当场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映容回想起上辈子的经历,再听着生母告诉她的京城新闻,只觉得前方一片昏暗不明,心底不由得发慌。
曹家苟活下来,林昭仪与二皇子早早失势,三皇子的生母被卷入了曹皇后遇刺一案,已经差不多被视作罪魁祸首了。三皇子还能象上辈子那样,顺顺利利地成为新储君,继位登基,登临九五么?!
一定可以的吧?只要他象上辈子那样,足够心狠手辣,让皇帝只剩下他一个健全的儿子,那除了他,还有谁能坐上那把椅子?
疑虑
谢映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所知道的未来虽然发生了不少变化,但大体上的走向还是没有大改变的。新君依然会是三皇子,她选定的未婚夫将来也会有飞黄腾达的一日。没听见万家的人都在说,万隆在京城立下了大功么?!
他这么能干的人,当然能轻易得到燕王的赏识。而面对这样的人才,三皇子当然也能慧眼识英,早晚把他笼络到麾下的!
谢映容就这么重复地跟自己说这些话,坚定着自己的信心。若不是这么做,光是局势的变化越来越远离她所知道的未来,就足以让她崩溃了。她已经与万隆定下了婚约,倘若最终事情并未如她所想的那样,三皇子没有登位,万隆没有获得光明前程,她过得就象上辈子那样憋屈,那她重生以来的种种努力,又算什么呢?!
谢映容这么告诉着自己,但面上却始终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恐慌之意。如今,她猛一听到谢慕林提起京城之事,又点出薛四姑娘的名字,顿时内心就慌张了一下,目光闪烁着移开了视线:“什么薛四姑娘?京城……京城发生什么事了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慕林今晚特地过来,当然是不为了来听她的搪塞之语的,也懒得跟她兜圈子:“你少装傻!金姨娘这些日子可没少在家里向人打听京城发生的事,她又每天都过来找你闲聊,难不成真的一个字都没提?!这些事又跟你没多大关系,你听过也没什么要紧的,何必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谢慕林可是事先跟顺心确定过了,非常清楚谢映容的近况,笃定她没办法反驳自己。
谢映容确实无言以对。她稍稍镇定了一些,方才道:“京城里的消息……我是听说了一些,但这跟我们家有何关联?”她旋即想到了谢显之与谢映慧身上,“二姐姐是指曹家那位太太跟大哥哥大姐姐的关系么?可那位太太早就跟父亲和离了,她是死是活,也牵连不到咱们家呀!”
谢慕林淡淡地道:“我不跟你讨论曹家的事,只问薛四姑娘。你过去不是跟她很要好吗?可知道她近来都干了些什么?”遂把万隆打听到的薛四姑娘与三皇子的种种纠葛,以及跟蓝氏的来往,都说了出来,边说还边留意谢映容的表情变化。
谢映容起初满是惊愕的表情,到得后来,就渐渐露出几分妒忌之色了。
是的,她妒忌了,本来还不明白薛四姑娘为什么跟上辈子的性情不一样了,对她也没那么关心真诚了,就连原本该是对方未婚夫的人,都改而跟自家二姐谢映真定了亲。不过薛四姑娘上辈子嫁给萧瑞又没得什么好结果,这门婚事不要也罢。只是谢映容万万没想到,薛四姑娘这辈子竟然盯上了三皇子!那可是未来新君!明明薛四姑娘没有她这样重活一世的福分,怎么就比她更早抱上了金大腿呢?!
虽然三皇子这辈子的妻妾跟上辈子截然不同了,原本该正位中宫的萧大小姐萧琳,这辈子顶着未婚先孕的坏名声,多半只能沦为侧妃。本来连影子都没有的蓝氏,却要一跃成为三皇子的正室,只是她不得三皇子宠爱,将来也早晚会被废掉,不值一题。只是薛四姑娘若借蓝氏之力,成为了三皇子的侧妃,又有献财之功,日后在后宫里起码也会是四妃之一吧?!这比起上辈子的凄凉下场,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谢映容不明白,自己也没干什么,只是提前救起了薛四姑娘,让她免去生病之祸,怎么后者的命运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原以为薛家出了太子妃,薛四姑娘也会被家族连累的,却没想到她另外攀上了三皇子。这简直就是遇难呈祥!难不成薛四姑娘才是老天爷眷顾的宠儿?自己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反倒只是顺带沾光的么?!
谢映容心里满是羡慕妒忌恨,哪怕不停地告诉自己,薛四姑娘对她有恩,若这辈子能有个好结果,自己也该为对方高兴才是。可谢映容就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怨恨。为什么?她那么努力着摆脱悲惨的命运,想要攀一门好亲事,却还不如人家薛四姑娘什么都不做呢?!
谢慕林看着谢映容的表情变化,不必对方说出口,都能猜到其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不由得一阵无语。
清了清嗓子,谢慕林不那么委婉地道:“三皇子如今处境不佳,原本他大概对储位也是有点想法的,但现在恐怕只能放弃了吧?萧贵妃一旦被定罪,三皇子脸上也会无光。就算他撇得再清,也不能令人相信,萧贵妃做下这种事,不是为了他这个儿子。曹皇后再怎么样,也是他要唤作母后的长辈,皇帝怎么可能让一个有弑母嫌疑的皇子成为新储君呢?
“薛四姑娘人就在京城,又是太子妃娘家的姐妹,明明知道宫中的局势,却还是认准了三皇子,一条道走到黑,实在是不智得很。我知道三妹妹你曾经跟她有交情,但如今也多年不曾往来了。跟这种看不清形势的朋友来往,对三妹妹你可没有好处。三妹妹也当想清楚一些,确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才好。”别总是抱着那不切实际的美梦了!
谢映容忍不住冷笑道:“二姐姐你知道什么?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的,不过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小道消息,就觉得自己知道了实情。你怎么知道三皇子将来就只能放弃……”话未说完,她就住了嘴,忍了忍,到底没忍住,“那毕竟是皇子呢!金枝玉叶的,就算一时处境艰难些,谁又能断定他今后大位无望了?!薛四姑娘素来慧眼识英,她认定三皇子,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劝二姐姐也别在我这里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若是将来薛四姑娘真的成了贵人,只怕还要倚靠我与她昔年的些许交情,才能讨好三皇子呢!二姐姐今日说的这些风凉话,若传进了薛四姑娘耳中,岂不是叫人误会?!”
谢慕林挑高了眉毛,仔细端详了谢映容一番,发现她是认真的。
即使在明知道萧贵妃很可能会被定罪,三皇子要背上污名的前提下,谢映容也依旧觉得他大位有望?为什么?!
太子确实是不成气候了,二皇子也早已被生母连累,前途尽绝,但还有一位四皇子呢!那位虽说母妃出身差些,但也是极得皇帝宠爱、一直寄予厚望的皇子,又比三皇子小不了几岁,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新储君呢?
难不成……四皇子会发生什么变故,没办法上位?是他犯了什么大错,还是……人身安全方面有问题?
泄露
过得几日,天气晴好。晚上,萧瑞又一次到谢家来探望未婚妻谢慕林。
他微笑着问谢慕林:“近来天气和暖,春风怡人,虽然还未到三月三,但山野间的花都已经盛开了,景致甚好。前儿郡主就陪着王妃与袁家两位夫人去了郊外踏青,玩得很是开心。过几日便是我休沐,谢二妹妹可有兴致,也到郊外走走?我陪你去瞧瞧香山春|色,与江南山水相比,另有一番意境。”
谢慕林听得挺向往的:“好呀,回头我去跟爹爹与娘说,多半是没问题的,只是需得当日来回。倘若要在外头过夜,那就得捎带上所有的兄弟姐妹们了。”
萧瑞笑道:“先在近郊地方看看景致,若是玩得开心了,下回再找个好时间,连带你们一家都出城住上一晚。你们家二老太太就是在北平长大的,对这里的景致,想必比我都清楚呢!”
谢慕林欣然点头。她近来时常听到嗣祖母宋氏在跟姑姑谢梅珺商量,找个时间去昌平老家小住些日子,赏赏春光,等过了清明,祭完了先人再回城不迟。宋氏等人若真要去昌平,少说也得一两个月的功夫,要一家人出城玩,就得尽快了。
不过,看到萧瑞有心情捣鼓出城踏青这种事,谢慕林便不由笑着问道:“近来不忙了吗?没想到你竟然有时间出城玩耍了!”
萧瑞微笑:“确实比先前清闲了不少。父王也跟我说,趁着这会子还算悠闲,该玩的就玩,该逛的就逛吧,他不久之后就得公开我的身份了,到时候我只怕不能再象如今这般自在,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了。”
谢慕林不由惊讶:“可以公开了吗?我以为你还得等上一年半载,才能公开身份呢!怎么忽然就有了信?是京城方面有旨意了?”皇子夺嫡之争的结果还未出来吧?不是说要迷惑众皇子们,让他们以为自己争不到储位,也还有燕王嗣子这条退路,所以不会走极端?皇帝这么快就松了口?
萧瑞告诉她:“只是公开我燕王之子的身份而已,并没有正式册封我为燕王世子的意思。其实这也是不得已。原本皇上确实有自己的打算,可萧夫人与萧琮因为萧琳,选择了站到三殿下那边,他们母子是知道我身世的,自然不会再为我隐瞒下去。既然三殿下都知道我是燕王之子了,又何必再藏着掖着呢?让他以为燕王虽有子嗣,却并非正妃嫡出,皇上依然打着过继子嗣继承燕王府的主意,未必是坏事。这种事是旧例了,在本朝并不新鲜。皇上心里还在忌惮萧家呢,哪怕夺了萧家的兵权,也得继续提防萧家在军中的威望与人脉。即使萧将军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也仍旧担心,哪一日他就会因为血脉亲情,选择了站在三殿下那边,违背了皇命。”
其实萧瑞自己也隐隐有所察觉,从他的身世曝光的那一刻开始,皇帝对萧明德的信任就打了折扣。皇帝之所以迟迟不肯公布他的身世,不肯尽快册封他为燕王世子,也是希望三皇子与其他的皇子们以为燕王世子之位还未有人选,他们哪怕是争输了,也能有一个手握实权、与北方土皇帝无异的退路可走。为了能在失去皇位继承权后,仍旧胜过其他夺嫡落败的兄弟,争得这条退路,皇子们自会谨言慎行,遇事都不会走极端,把自己的路给走绝了。皇帝虽然对未来的储位归属有自己的想法,但他还是希望所有的儿子都能幸存下来的,万万不想看到他们自相残杀的惨剧。
萧瑞对皇帝的想法不予置评,只是心里有些不大以为然。他觉得,皇帝可能低估了自己儿子们心狠手辣的程度。三皇子不是省油的灯,其他几位,又哪里是易与之辈了?
谢慕林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还在为他打抱不平:“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只承认你是燕王庶子,不肯封你为世子,是想让人知道,他还打着过继皇子来继承燕王府基业的主意?他固然有自己的理由,但这对你也太不公平了!这几个月以来,北平府里知道你身份的人已经不少了,大多把你当成是燕王府未来的主人。倘若皇帝那边忽然露出了要另选世子的意思,别人又会如何看你呢?!京城的稳定固然重要,但北平距离边关这么近,又有重兵驻扎,这里的稳定更重要吧?!”
萧瑞笑笑,道:“我倒是觉得没什么。王府普通子弟的婚礼,比起亲王世子的婚礼要省事多了。我素来知道你是个最怕麻烦的,心里倒更希望能与你有个轻松些的婚礼呢。反正一样是要告祭祖先,能戴轻些的凤冠,穿轻些的礼服,难道不好么?”
这个理由嘛……倒是相当实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