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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水杯都是疗养院送的,650l的容量,浅灰色半透明的塑料瓶,瓶身上印着三木疗养院的名字以及logo。
如果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卢蔚的水瓶瓶盖上,吊着一根红皮筋。
二次死亡
三木护理院分成abcd四个功能区:a区是面相养老社区开放的门诊、基础检查;b区住的是短期康复老人, 平均住院时间在一个月到三个月之间;d区是阿尔茨海默患者的记忆照护专科;而c区,都是生活不能自理,需要24/7护工的老人。
c01是八人大间,床位费也是最便宜的。
不过, 由于人多, 哪怕护工擦洗得勤快, 房间里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排泄物味。
大部分时间,病床上的老人们都是静止的,或是躺着, 或是双眼无神地盯着某一个方向。
单瀮光是站在里面,就觉得有些压抑。
卢蔚负责的那位长者名叫汪贤, 快九十了, 中风加上食管癌,常年躺着,不能自己上厕所,也不能说话,全靠一根鼻胃管吊命。汪贤家经济条件不算很好,但两个子女说什么都不肯放弃, 掏空腰包坚持治疗。
单瀮找到汪贤的水瓶, 果然与赵建城的一模一样。
“我也没拿错啊, 警官,”卢蔚指着盖子上那根红皮筋嘀咕, “这个水杯是护理院搞活动送的,质量好,用的人还挺多, 这个是老汪女儿标的。”
单瀮拉了拉那根红皮筋,发现它就是一根普通的红色发圈, 套在瓶盖与瓶身的塑料拎手上,打的是活动伸缩结——也就是说,如果你拉对地方,它是能够轻松滑开的。防君子,不防小人。
警方仔细检查了汪贤的水杯,果然,同样在瓶身上找到了张挑山与护士小王的指纹。可是,正如卢蔚没有去过c08一样,张挑山也说自己从未去过c01,更没有拿过汪贤的水杯。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虽说盖子没错,但这瓶含有剧毒乌|头|碱的水杯,原本属于住在c01的汪贤,但最后却毒死了住在c08的赵建城。
水杯调换是意外,还是凶手有意为之?
无论如何,投毒的人,一定就在那天中午进出水房的人中!
单瀮结合当日监控视频,以及当事人口述,基本还原了赵建城死亡当日中午,水房内发生的事:
中午12点27分,赵女士离开后,张挑山拿着水瓶来到水房,可在进门后,他发现只有滚烫的开水,凉水已经空了,便转头通知c区护士台小王。
小王表示很抱歉,说:“你先把瓶子先放架上吧,一会儿他们把矿泉水送来,我帮你灌满。”
于是,张挑山空手离开视频监控区域,去c08隔壁看电视、与护工聊天去了。
接下来十分钟内,包括卢蔚在内的几名护工进出打水未果,有些人打了开水就走,但需要凉水的则是像张挑山那样,将瓶子留在开水间。凉水断供在三木护理院或许比较常见,大家对这种事也习以为常。
12点38分的时候,水来了。一个身穿紫色护工服的男人扛着两桶水走到三楼c区,把凉水送进水房,他接连搬了五次,总共送来十桶水。同样是12点38分,护士小王走进开水房。
小王说水一来,她就回去把架上空瓶都灌满了。她当时没有留意哪个水瓶是谁的,只是把饮水机边上所有的空瓶都装满了。不过,小王与警方确认了两点:一,她装水的时候,所有瓶子都是空的;二,当时她是拧开一个瓶盖灌一瓶水,不存在把瓶盖和瓶身弄错的可能。
12点42分的时候,小王回到护士台,水房里陆续有十几人进出,根据视频里的穿着,这些人里有护工、值班医生、老人家属、以及保洁,除了保洁在水房里待的时间长了一些,其他人都在四十秒到一分钟之间就出来了。
单瀮注意到,这些人中,只有保洁戴了手套。
同时,警方还从保洁那里获得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开水房除了有开水,还有两个大水池,是保洁清洗拖把与抹布的地方。保洁在给架子做清洁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有水瓶滚了下来。他的确记得一个水瓶盖上绑着红绳,但不是很结实,红皮绳脱落了,他就顺便帮绳子绑了上去。
保洁年纪也不小了,整个人都缩水似的佝偻起来,虽然他声称自己没有看错,但警方认为,汪贤与赵建城的水瓶,很有可能就是被他调换的。
当时,是12点56分。
在保洁撞倒架子的时候,开水房里还有两个打水的人,一个是c04的护工,而另外一位是来探望爷爷的年轻男孩,这两个人都能作证,保洁的确是撞了架子,有瓶子倒了下来——而保洁不小心撞到架子的原因,正是他们三个人挤在狭小的开水房里,位置不够了。
年轻男孩说,他看保洁年纪大了,还帮人一起捡了瓶子。与保洁毫无关联的两个人都可以作证,保洁只是把瓶子又放回去了,并没有做其它事。
三木护理院的开水房开放有时间限制,分别是早上7-9点,中午11-1点,以及晚上6-8点。收拾完瓶子后,保洁就开始招呼大家要灌水的赶紧灌水,房门要锁了,同时喊小王把几瓶没被领走的水拿去护士台。
12点57分以后,所有水瓶就在护士台前了,全程监控,无人投毒。
卢蔚和另外一名护工踩着12点59分水房关门之前,取走了自己的水瓶,但张挑山沉迷看电视剧,直到1点13分才姗姗来迟,经过护士台时,小王把水瓶还给了他。
“这事有两种可能,”林鹤知和单瀮分析道,“第一种,凶手的目标就是赵建城——可是这种情况,投毒只能发生在水杯交换之后。”
“而第二种可能——”林鹤知竖起第二根手指,“凶手的目标并非赵建城,而是汪贤。这种情况下,投毒发生在水杯交换之前。”
“我更倾向于……”
林鹤知话还没说完,单瀮和他同时开口——
林鹤知:“第二种。”
单瀮:“第一种。”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谁都没有隐藏自己眼神中的鄙夷。
林鹤知:“……”
“如果凶手目标是赵建城,那么下毒只能发生在瓶子调换之后——假设保洁意外换瓶,那么就是12点56分之后——在那个时间点后,接触过瓶子的人,只有张挑山,护士小王,卢蔚,和保洁。”
“我想,你我都能同意张挑山不是凶手。首先,他家庭条件不好,虽说在工作中对赵家心有埋怨,但赵建城死了,张挑山每个月要少2500块钱,他没有这个动机。”
“其次,张挑山有大量与赵建城独处的时间,只要他隐瞒赵建城吃了什么,他完全可以做到偷偷投毒而不留下痕迹,而不是把水瓶保留到警方调查。”
“同时,我认为也不能是护士小王。她才刚调来疗养院工作不到三个月,因为是新人上岗,对每一位老人都非常尊重,态度殷勤。她刚刚轮来c区,与赵建城应该完全没有过节,应该不存在杀人动机。”
“最后,保洁和卢蔚——从水瓶掉下来到离开水房,保洁没有独自行动的空间,身边一直都有其他人在;卢蔚也可以排除,那个中午,他所有行为都在摄像头下,是没有机会在水瓶调换后下毒的。”
林鹤知得出结论:“既然我们能排除所有摸过水瓶的人,那么就说明,水杯调换后毒杀赵建城是不成立的。也就是说,这个毒,大概率是下在汪贤杯子里的。凶手的目标很明确,从最开始就是汪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