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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好像也被吓到了,哭声立止,然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你们是谁?”
双方一个怀疑对方是山精鬼怪,在这避开阳光的地方作祟,另一个怀疑对面是强盗,还要恐吓:“这里可是梧州!你们怎么不做好事?仔细了被大人拿了去问罪!你们逃不掉的!”
互相喊了话,才弄明白了身份。
对面一个士绅模样的人说:“原来是天使,可是您怎么自己来了?怎么没有人接您上山的呢?”
陈枚这不是第三次了么?就想自己过来。
他不答反问:“你果真是良民?如何带着个哭泣的女子?真不是拐带?”
“这是小女!到府里求学,因想家,不愿读了,我接她回家。”
陈枚问那女孩子:“果真如此么?你如实说,我为你做主。”
女孩子声音很轻地说:“是,是我要回家的。”
陈枚与邵俊便不再过问,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自己还有正事要办呢。
思凡
山雾打湿了外衫,露出来的发丝上结成了极细微的小水珠,风吹过,邵俊打了个喷嚏。
陈枚道:“快些走吧。”
错身之时,他们也看清了对面来人,一对父女,都骑着马,马前各有一个牵马的仆人。马后还有一个随从,这随从并不骑马,也骑一匹驮马,上面驮着些箱笼。
确实不像是山鬼精怪。
陈枚等人仍是不由自主地加强了戒备,一线天这种地方,道路太窄,逼得陌生之间的距离极近,两侧又没有回旋避让的余地。
直到双方完全拉开了距离,陈枚等人急忙催马前行——身上更冷了。
一线天尽头的关卡比上一次稍稍变了点模样,旁边加盖了几间屋子,粗木栅栏圈出来的范围也大了一些。守卫认得陈枚,但是之前没有接到通知,因而很诧异:“大人怎么自己来了?”
陈枚道:“总叫他们来接,多麻烦人呀?怎么?不能过?”
守卫忙说:“不是。,当然能您先歇息,饮马,容我派人向我们大人禀报去,城里也好准备招待您。”
陈枚指着外面说:“现在什么时辰了?再一来一回,我可不想赶夜路。”
守卫见状,点了两个手下:“你们俩陪这位大人去见咱们大人。”
带路的两个人很年轻,却像是哑巴一样,邵俊好奇,问他们是哪里人,他们只说:“祝家的。”再问年纪,竟然都说不知道。再多问,就没有了。嘴巴比蚌咬得还紧。
因有雾,天暗得早,又是摸黑到的城门前,核对身份之后,城里出来一队人迎接他们。
陈枚一见打头的那人,心里一阵轻松,笑道:“怎么是你亲自出来的?”又向邵俊介绍,“这位就是世叔座下大将了!世叔赐姓祝的,名青君。”
邵俊对祝青君一抱拳,祝青君也抱拳:“邵郎君。”
陈枚“哦”了一声:“你们认识?”
邵俊道:“家父与使君也是旧识,我在京里也曾随家父拜访过使君,自然见过娘子的。”
“哦!对对对!想起来了。”
三人简短叙话,祝青君道:“才见邸报,说是郎君又要辛苦一遭,大人还说,估摸着这两天您就要到了,还叫项渔这两天别乱跑,预备下山接您呢。二位,请。”
陈枚是熟客了,邵俊看这里却是哪哪儿都新鲜,沿途的辛苦、凶险,石头城的质朴,都很值得一看。他来之前见过郑熹,郑熹安排他来自有用处,其一便是仔细看一看祝缨的地盘。
“她暗中施为,一朝发难震惊天下,其中必有隐瞒。陈家二郎所见未必是全貌,他看到的那些,也不会如实告知。冷云更是个不走心的人,李彦庆有些迂腐,不肯往细处用心。你年轻又细心,到了要仔细查访才好。”
邵俊当时很激动,回家却被父亲先泼一盆冷水:“去碰碰壁,也是好的。”
邵俊当然是不太服气的,他知道祝缨是个能人、前丞相,但年轻人总有一种可爱的倔强,仍然想走这一遭。就……反正,他不去直接试探祝使君本身本人不就行了?可看的地方可多着呢。从她身边人、所处地、所行事,都能看出东西来嘛!
带着这样的心情,邵俊略显亢奋。陈枚就显得比他稳重得多,清清嗓子,见邵俊没反应,他拍了拍邵俊的肩膀,率先与祝青君进城了。
山城夜雾,只有两列火把的范围能看得清楚一些,沿街的房檐下也有挂灯的,也有不挂灯的,都很模糊。直行向北,祝府倒是灯火明亮。
项渔站在门口迎接,这位也是认识的,略一寒暄,再往里,就见祝缨站在大厅的台阶之上,周遭灯笼火把,将雾也驱散了。
邵俊惊讶地发现,祝缨仿佛与在京城时没有什么区别——哦,她似乎过得更滋润了。因丧父,她一身素服,不加修饰,又透出一股从容。陈枚整容上前,先道个恼,再说朝廷派来的差事。
祝缨道:“你们远道而来,这一路的辛苦我知道,进来慢慢说吧。”
宾主坐定,祝缨又问他们的父亲如何。陈萌过得不咋地,陈枚当然不能当着邵俊的面明讲,只说:“依旧是忙。”
邵书新过得倒还可以,邵俊虽然也说“忙”,表情的轻松与陈枚的严肃形成了对比。祝缨清楚,陈、邵本非一路,有些话都是不好当着另一个人的面与另一个人细说的,因此只是寻常寒暄。
祝缨道:“我这儿守孝,招待不周。”
二人忙说:“我们并非为享乐而来。”
他们二人各有任务,也不能当着对方的面同祝缨讲,因此二人也只是问候一下张仙姑。祝缨见微知著,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也就不再拖着他们浪费时间,很快同意陈枚的要求,由着他们率众往客馆安置了。陪他们去客馆的依旧是项渔。
到了客馆,项渔笑对陈枚道:“咱们这儿,二郎是熟的,客套话就不啰嗦了。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
陈枚也笑着说:“我是有一件事要请教,只怕你不肯对我说实话。”
项渔笑嘻嘻地道:“您先说是什么事儿。”
陈枚道:“我看府里大家伙儿都绷着脸,可是有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