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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道:“跟我还说什么这些客套话呢?我这些日子忙的什么大家伙儿都是知道的。头先事情没定,本想定下来就讲的,我也没想到会拖这么久。现在定下来了,就赶过来说一下。我对你们就两句话,第一,现在有的狱丞狱卒,不裁!”
一句话落地,下面就都开心起来。祝缨等他们安静了下来,才说:“下面是第二句,不管选的什么样的女子过来,不许欺凌、不许骚扰。”
“您放心,有您一句话,谁敢不长眼呢?”
祝缨目光扫过所有人,看得他们心里发毛,才说:“我不希望大理寺狱里出现任何不好的事情。她们来后,女监也不用你们去管,你们就只管男监,女监有事,我自与她们算账。以后,各管各的,互不相干,上头自有章程下来。”
狱丞与狱卒们都答应了。
又有人问:“小祝大人,新人什么时候过来呀?”
祝缨道:“哪有那么早?总要选拔的,你们家里要是有合适的人,也可以。只是有一条,虽是夫妻,在这里也不许交头接耳,你们只是同僚。要亲热回家亲热去!”
众人哄堂大笑:“好嘞!”
他们真的有点心动,祝缨管的大理寺,舒坦!家里但凡能抽出一个人手来,真想过来挣这一份钱。每天还有一顿不错的午饭,大理寺的额外补贴也是一笔。而且女监是真的事少!女犯本来就少!地方也没有男监那么大,就算亲自打扫都不费力的。
真像祝缨说的“不会比在家里伺候男人费力”。
安抚完了狱丞和狱卒,祝缨又将大理寺里的吏们也分批集中,提前讲了规矩:“她们只管女监,不许乱跑,你们也不许去打扰。各自为政。不能独处一室,真有事要说,屋子的门窗得给我开着。不许传闲言碎语。有什么事儿,她们要是冤枉了你们,只管来跟我说。大理寺旁的没有,断案的人还能找出两个来。”
开始听着有点不开心的,听到这里也都笑了。有人说:“小祝大人断案的本事,我们是相信的。”
祝缨也还是那样的话:“家里有合适的,也可以过来应选嘛!”
将这些都办完,那边郑熹也下朝了,祝缨就端着一堆文书给郑熹看。
郑熹先批一些诸如左司直出差之类的卷,最后看到祝缨拟的章程,道:“还行。你打算在什么时候选狱卒?”
“秋收之后,先让消息走一走,叫有心的人都知道。秋收之后时间正好,不冷不热的,也不耽误农时叫人说闲话。先选了狱卒来收拾一下牢房,排个班,教点规矩应卯。狱丞毕竟是个官员,阴郎中所说也有道理,就在冬天。以后出了缺再选,就可选在春天了,暖和些。”
郑熹道:“不错。唔,男女大防,一旦大理寺传出男女同僚的秽闻,确实要防着有人生事。”
祝缨道:“就算全是男人,传出好男色,男男□□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想找事,总能找得到。只因这是一桩新闻事,盯着的人格外的多,才要格外的小心。”
郑熹道:“那就去办吧。”
“是。”
…………——
采选就像采买,第一件要应付的就是请托。她之前还管过大理寺之吏升官以及选员补吏之事,也都受到请托,应付起来倒也不难。无论是张仙姑还是祝大又或者是花姐,对于请托这事的事,凭你拿出多少金银来,统统是摇手不接的。这就省了祝缨无数的麻烦。
她的后院,虽然爹娘辈份大,但是真正的叮嘱一句,绝不会犯这个事儿。
祝缨本心里,十分想要田仵作的女儿,哪知田仵作是个仵作,女儿却十分的胆小,看到血都能昏倒,想把她加塞进去她都要拼命往外扑腾。只能含恨作罢。似郑府里相熟的仆人家里的女儿,人家都不愿意当这个狱卒的。
再有,祝缨也问杜大姐,愿不愿意赚这份饷钱,家里的仆人她再去另雇。
哪里杜大姐犹豫了一下,竟然说:“我还是情愿在家帮大娘子干活,陪小娘子出门。”
她也算过了,确实,狱卒的差使钱更多,活可能还少,但她干不过来。当了狱卒,不得搬出祝家?赁房子一笔钱,吃饭穿衣一笔钱,再有,在这里有个官儿护着,自己出去了,那叔叔伯伯的不得活吃了她?
祝缨连遭两次失败,甚是无奈。
除此之外,倒真有一些打算参选的人。他们都在打听着,要怎么选有什么要求。听说要家中父母或者丈夫同意,这一条其实还算可以。还有一些孤女,也琢磨着请里长之类做保,也来参选,这可比别的都强!狱卒的出身要求没有那么严格,这也是许多人家愿意女眷去报名的原因。
又在打听有什么要求,祝缨对外公布的要求很简单的,一个是年龄,一个是要品貌端正且有保有荐,再就是很虚的健壮、品行之类。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可以,一时之间竟然十分热闹。
另外还有一等人,他们想着“王京兆也上表,要在京兆府也设,我们先报大理寺的试一试,选得上最好,纵选不上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等王京兆张榜了,再试王京兆这里的。京兆府外,还有万年、长安等县……”
一个一个,谁也不比谁傻。
渐渐的,竟有了点挤破头的样子。
而挑起这件事情的人自己,却在某一天到了京兆府衙求见王云鹤。
…………
京兆府衙里的人再见祝缨,就又是另一种的热情。他们看祝缨是越来越顺眼的。
王云鹤听说祝缨求见,忙说:“快请。”
祝缨见了王云鹤,礼行到一半,就被王云鹤很亲切地执手邀进书房:“小祝啊,我正想找你呢!”
祝缨道:“您有什么吩咐?”
“哎哎,你是官员了,谈什么‘吩咐’?”王云鹤对祝缨的表现十分的满意,俨然将她视作同路人。他对祝缨说:“你想到了我没有想到的事呀!这件事上,你算是我的先生了。”
祝缨忙说“不敢”,她也不提醒王云鹤,您说了不能牝鸡司晨,女人不好当官理政。
王云鹤问道:“你来有什么事吗?”
祝缨道:“大理寺要选女狱卒,据晚辈看,它比选男的还要麻烦讲究。所以想跟您借个场地……”
王云鹤让她坐下,命上了茶:“你详细说说。”
“秋收后,选一天,我请几个同僚同来,带几个书吏摆张桌子,勘核了身份的,放进去。试几项。一是跑、二是负重。身体健壮的择入,再考点识字。狱丞的事儿,与吏部协商,那个人少,不拘哪里再借一处,考完了,卷子一批,齐活。”
王云鹤道:“还用别的地方吗?还是京兆吧!不过……考试只怕礼部要插手。”
祝缨笑道:“他们还能给人个状元当当么?”又正色道,“您想得周到,回来多少行文给礼部,请他们临场。”
王云鹤点头:“除了体力、文字、身份,你还有什么想法吗?哦,京兆也想选些妇人看守女监,你是先想到这件事的,想来比我周到,是我请教于你。”
“不敢。”祝缨谦虚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在大理寺定的规矩。
王云鹤道:“不错,这原是你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