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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祝家在半个坊里已经没啥面子可言了,就随他们高兴吧!虽然住到了城里,两个人也难改掉不由自主就大声说话的习惯。年纪越来越大,耳朵也越来越不灵,就更难让他们压低声音了。张仙姑说点秘密还能小声,骂丈夫从来不惜力气。祝大,对女儿性别的事情是只字不提,抱怨老婆的时候也是中气十足。
两人都还以为自己很注意“官员父母”的身份了,因为他们是“关起门来说话”的。
像今天这样,左邻右舍也都听到了,只能自家偷笑,当一回谈资:“祝家可真是热闹啊!难为祝三郎了。”
花姐一直关心着这件事儿,她打听消息又比张仙姑夫妇二人更有条理些,比他们早一点知道消息,但是直到祝缨回家把话说出来,她才敢相信这是真的成了。她高兴地走到门房,对祝缨道:“今天庆祝一下吧!杜大姐,你来。这里有一贯钱,拿去魏婆婆家店里打一坛五斤的素酒,再买只肥鸡、买条大鱼、再买二斤卤肉、再买只肥鸭子!看有什么新鲜果子也买一些来。”
杜大姐道:“用不了一贯钱。”
花姐道:“那你看着买!”
祝缨道:“财主阔气!”
花姐嗔道:“什么财主?一个破落郎中罢了。”
杜大姐心里颇泛起一点波澜,在祝家有些日子了,也知道祝缨在干的事,没想到祝缨是真的坚持了下来。她拿了个篮子挎着,把钱接了也放到篮子里,有点担心地看了花姐一眼:我记得那一天在桥上,三郎是听那个穿白的小娘子说了什么气话……
花姐问道:“怎么?有余钱你拿回来也行呀。再买两样你爱吃的蜜饯。”
杜大姐忙挎着篮子出门了,说:“我不是讨吃的……”
花姐与祝缨对望一眼,都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花姐推祝缨:“快去换了衣裳,今天咱们也不做饭了,就吃现成的。”
魏婆婆家的店就在坊内,一向生意兴隆,她家有好酒,又从外面别人家每日订一批做好的菜品分售,只有鸡鸭是自己做,炖得极香,没有禽类的那般腥骚气。据说魏婆婆年轻时也是高门内的女厨,攒够了钱,自己出来开个小门脸儿,她的女儿仍然是接了她的班。
不多时,杜大姐买了一篮子的东西回来,说:“都是干的,再烧个汤吧,我买了个葫芦。”煮汤她还是会的,大不了最后请花姐或者祝缨伸手调个味儿。
花姐笑道:“好。”
过一会儿,张仙姑和祝大的兴奋劲儿也过了,见花姐也在看着,都点不好意思,都讪讪地了手。张仙姑对祝缨道:“你就看着你爹发癫啊?”祝大道:“什么叫看着她爹发癫啊?她娘不是也……”
两人闹哄哄的,祝缨卷起袖子说:“今天大姐请客,我去把葫芦切了,一会儿汤好了就吃饭。”
杜大姐忙说:“你们先吃,今天又有酒,汤要到最后趁热喝才解酒舒服,我看灶火就行。”
祝缨道:“行。”她还是先把葫芦给切了,一会儿杜大姐直接下锅煮就行了。花姐跟进去,拿个小碟,把各样调料的份量都拣出来:“一会儿加两瓢水煮熟,最后把这些放进去就得了。”
然后花姐和张仙姑一起动手,在正房摆了一桌子,那一贯钱除了花姐点的几样,杜大姐又买了六种蜜饯、四样干果,最后交还一把零钱给花姐。一家人围着一桌子坐,张仙姑道:“杜大姐,你先别忙啦,也先吃。”
杜大姐就拿两只碗,一只装饭,一只装了点肉,配一点咸菜去房里吃,张仙姑撕了条鸭腿给她送去,才回来安心坐下来倒酒。
前阵子张仙姑担心得狠了,说:“今天可以睡个安稳觉啦。”
祝缨道:“嗯。对了,可能会有人来讨情……”
张仙姑道:“什么礼都不收!咱们家呀,平平安安的最好!”
花姐笑道:“也是为了小祝以后没有把柄叫人拿捏。”
祝大道:“喝酒!”
一家子开心地吃了一顿,席间,他们又说起王云鹤好像也有个奏本,祝大有点得意地说:“老三还想到他头里去了呢!”张仙姑也开心:“怪不得你两个常在一处,原来是想以一起了。”祝缨道:“他办事比我妥贴多啦!”
人家王云鹤一本上去,稳、准、狠,仪典上一写,齐活。别看朝上正在吵,多半吵不过王云鹤的。就算有人反对,王云鹤的帮手也多,冼敬那样的学生虽然外放的,朝中、京城,别的学生、同门、朋友,又或者是仰慕他的人也会思量。
祝缨与花姐碰了碰杯,说:“我奏的事儿准了下来,可得加紧干了。”
张仙姑和祝大升起了一股与王云鹤争竞的心思,都说:“那你好好干!”又不放心地叮嘱,“还是稳妥些好,没有王京兆干得快,也不丢人!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祝缨道:“我有数儿。”
祝大重新高兴起来,给自己满了酒,顺手给闺女也倒了一杯:“来,喝!在家里随便喝!”
喝得半醉时,杜大姐烧好了葫芦羹,端上来一人热乎乎喝了一碗。杜大姐说:“热水也烧好了。”祝大和张仙姑就先洗漱睡觉了,祝大又懒得洗脚,被张仙姑提耳朵骂,左邻右舍于是又知道他不爱洗脚。
…………
花姐今天心里实在高兴,杜大姐给她端了热水时说:“娘子,三郎干成一件大事是好。可是……”
“怎么?”花姐的醉意去了几分。
杜大姐犹豫着提醒她:“那个穿白的小娘子说,她又不能做官儿。三郎就弄了这么一出,她瞧你的眼神儿也不良善呐!”
花姐松懈了下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哈哈,三郎本来就……没事儿的。你也歇着去吧。”
杜大姐出去打水刷完了碗,把厨房收拾好了,才回门房西屋里睡下,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花姐因杜大姐说的这事儿有点想笑,趁着一点酒意,轻飘飘去敲了祝缨的门:“小祝,睡了没?”
祝缨拉开门:“怎么啦?”
花姐见灯光从北间那边透过来,问道:“你还读书?”
“随手翻翻,写点东西。怎么?”
花姐道:“想来看看你。”
“那看吧。”
花姐笑了两声,问道:“这个事儿,就算这么办成了?”
“要等到人进了大理寺,正经干了活、拿了俸禄,没有人找后账了,才算成了一半,”祝缨很冷静地说,“就算是人进来了,也不是不能再黜了去的。你要黜个别的职位,千难万难,要说黜了她们,没几个人会硬说不行的。眼下我还得盯着。你想,能增设,就是因为无关痛痒,既然无关痛痒,则减去也就不算什么了。”
花姐的喜悦之情淡去,却没有什么担忧,她说:“你别为这个耗神才好。成与不成,不在一时一事,只要你在,就很好了。再说了,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不然王京兆也不会跟着做。有良心的都会说你做得好,也都会照着做的。”
祝缨道:“我知道。”
花姐道:“那我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