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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林方才在想事儿,压根儿就没留意到冯氏显摆自己显摆得好好的,无缘无故怎么就把火烧到了她身上,但这不妨碍她听出了对方话里的不怀好意。
顺着冯氏时不时偷瞄的视线,她发现前者在跟一名有些脸熟的中年妇人交换眼神。那不正是久违了的宁国侯府二夫人程王氏吗?
这可是老仇人了呀!
她都没顾得上找老仇人的麻烦,对方竟然就要送上门来了。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客气了!
反讽
宁国侯府在长房崛起之后,二房的世子一家就没以前那么风光了。再加上为了王湄如姐妹的事,程王氏跟婆婆、丈夫都闹得很不愉快,还被幽禁了一段时间。
等到王湄如入了东宫,得到太子的专宠,程王氏方才扬眉吐气,重新获得了自由。当时宁国侯夫人母子俩所倚仗的平南伯府已经败落,他们又跟曹家本家的承恩侯府关系平平,为了重新巴结上去,好继续压制二房,避免世子之位旁落,这对母子又重新跟程王氏和好了,就盼着她能帮他们稳住太子这根金大腿呢!
宁国侯夫人还想过要把程王氏的长女程宝钏送进东宫做个宠妃,但王湄如拒绝,程王氏也有自己的考量,这事儿就没成。王湄如求了太子,给程宝钏寻了一门亲事,后者本人还算满意,但又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放弃东宫的尊荣,宁国侯夫人更是在暗地里劝她婉拒。这事儿就僵住了。
如今太子妃薛氏娘家祖父伤重去世,薛家彻底退出了京城权贵的圈子,还想要攀附三皇子一方,承恩侯府已经开始考虑要给太子换一个太子妃,让自家女儿顶上了。曹文鸾如今已经及笄,虽然一直说要说亲,但其实还未议定,若真的有机会成为太子妃,她当然不会放弃。
只不过太子拒绝了这件事,担心曹家表妹做了正妻,会仗着娘家的势力欺负他的爱妾,便狠狠地驳了回去。
于是宁国侯夫人又打起了自家孙女儿的主意。程宝钏家世比曹文鸾弱,又跟王湄如是表姐妹,本来就是一伙儿的,她去做太子妃,正好与王湄如妻妾相辅相得,把太子的宠爱都给霸占住,到时候他们家兴许就不必再去讨好曹家人了!
这回不等宁国侯夫人开始行动,宁国侯就坚持否定了妻子的提议。程宝钏固然是王湄如的嫡亲表妹,但她同时也是王湄如杀父仇人的女儿,谁能担保王湄如会看在姑姑的面上,不记恨表妹呢?薛家在王家姐妹艰难的时候收留了她们,又送王湄如入了东宫,享尽荣华富贵,可以说是王家的大恩人了,可王湄如一旦得了专宠,又是如何对待太子妃的?王湄如刻薄寡恩,行事无情,对待自家恩人尚且如此,又怎会对仇人之女心慈手软?
宁国侯拒绝去冒风险,更不想跟处境不妙的太子捆绑得更深了。他的长孙程笃已经靠着外家,与四皇子那边攀上了关系。只要四皇子在皇帝的支持下顺利立储、继位,程笃未来就是天子近臣!荣华富贵近在眼前,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做什么外戚?!
宁国侯夫妇为了这件事意见不统一,世子程礼倒是站在母亲这边的,但妻子程王氏态度暧昧不清,似乎有些想让女儿做太子妃,未来做皇后,但又顾虑侄女儿王湄如的心情,一时半会儿的拿不定主意。倒是程宝钏原本已经开始走程序的定亲仪式,暂时被寻了个借口,耽搁下来了。
程王氏如今三两天就要进一次东宫见侄女儿,外人不清楚她们姑侄俩都在议些什么,会不会就是关于未来太子妃之位归属的问题?反正看程王氏每次出宫时都神情平静,估计这对姑侄并没有闹翻,所以宗室皇亲圈子里的人,对她都很客气。不管太子将来是不是会被废掉,在皇帝废储的旨意正式下达之前,他们还是要把太子当成未来储君一般敬着的。
谢慕林早就从各方面收集到许多相关的情报,如今一看到程王氏在场,心里便很快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只是有些纳闷冯氏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难道她心里还存有亲近东宫的念头吗?不然为什么要跟太子爱妾的姑妈勾结在一起?!就因为王湄如让薛氏吃了许多苦头,让昔日在太子妃择选中败于薛氏之手的冯氏感到开心?!
谢慕林脑中心念电转,人已经坐直了身体,客客气气、平平静静地正色问冯氏:“表姐这是在我面前说燕王府的坏话,还顺便贬低了我婆婆一通?这算什么?我以为冯家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表姐又是乐昌大长公主的外孙,理当从小受过精心教养,知道什么是规矩礼数才对——在公众场合说长辈的不是?这是谁家的规矩?!”
冯氏习惯了自己拿捏着道理踩人的时候,人人退让三分,没想到今天竟然会遇上个硬点子。她露出几分诧异之色,随即笑出了声:“哟,你一个新媳妇,今儿竟然敢大着胆子驳我了?!难道我说的话不对?!长辈又如何?罪臣之女,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害得燕王叔差点儿断了香火,如此罪人,倒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自己是长辈了?!”
她轻蔑地瞥了谢慕林一眼:“谢氏,我劝你别犯蠢,那既不是你亲娘,也不是你亲婆婆,还不定怎么算计你们夫妻呢。你要替她出头?难道她还能记得你的好?何苦来哉?!”
谢慕林嗤笑一声:“表姐这话,令我对表姐夫家和娘家到底是什么情形十分好奇。原来你家里都认定了嫡母不是亲娘,嫡婆婆不是亲婆婆,做嫡妻的成天想着算计庶子庶女,庶子夫妻但凡孝敬她些,那在旁人眼里就是犯蠢哪?请恕我没见过世面,还是头一回听人大喇喇地说这种话呢!我娘家母亲可不是这么教导我们姐妹的,我的夫家婆母也从来待我们夫妻关怀有加。我自问无论老朱家还是谢家,都有规矩有教养,难不成冯家和金家是不一样的家风?”金家便是冯氏如今的夫家。
谢慕林一边说,还一边拿话去瞟同席的冯氏之母,乐昌大长公主的女儿。对方脸色都变了,狠狠地瞪了女儿好几眼:“胡说些什么呢?!仔细叫你婆婆听见!”
冯氏怂了一下,但看着谢慕林脸上嘲讽的笑意,一下就上头了:“我……我才不是胡说呢!谁不知道燕王妃善妒又生不出儿子,若不是燕王找回了年轻时与人奸生的儿子,如今早就断了香火了!我也是一片好心,不想叫谢氏走了她婆婆的老路,将来被人说嘴,才好意提醒她的!谢氏你不能领会我的好意,也就罢了,怎么能反过来怪我呢?!”
谢慕林冷下了脸:“公婆之间是如何相处的,可不是我做儿媳妇的该管的事。反正王爷王妃恩爱如昔,王爷对郡主疼爱有加,王妃待我们郡王爷也十分关爱。他们自个儿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太后与皇上也没说什么。表姐身为远亲,如此关心我们燕王府的家务事,还真是叫人承受不起呢!不过在我看来,王妃作为妻子,做得比表姐强得多了,日子也过得比表姐强百倍。表姐怎么好意思嘲笑我们王妃,还有脸来教导我呢?”
“你说什么?!”冯氏脸色一白,旋即又黑了。
贤妻
不出谢慕林所料,冯氏不停地在人前炫耀自个儿的贤惠,还要“教导”别人如何做个贤妻,对别人家的家务事指手划脚,仿佛看不得一个专宠善妒的妻子,非要人人都如她一样,“大方”地给丈夫纳妾,觉得那才是身为妻子该做的事——其实她本人心里明明很呕,无奈反抗不了身边人的劝说,那就唯有给别人洗脑,好证明自己做得再正确不过了,不赞同她做法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金家公子长相俊美,家世也不错,看起来就是个相当理想的丈夫人选了。冯氏嫁过来后,对着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十分不满,偏偏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她一个落选了太子妃、名声又不是很好的女子,就别要求更多了。同样落选太子妃的蓝氏虽然被赐婚给了三皇子,但三皇子对她的嫌弃简直人尽皆知,害得蓝氏丢尽了脸面。她冯氏虽然也没摊上什么好夫婿,但好歹金公子没做得象三皇子那般过分不是?
他对她还算是敬重的,也给足了正妻的脸面,从来不会让那些莺莺燕燕冒犯她的尊严。身为丈夫,这样就不错了。无论是从娘家得到的教育,还是夫家成员的言论,所有人都是这么跟冯氏说的。冯氏自个儿腰杆挺不直,这种话听得多了,也就信了。明明心里不高兴,但还是要照着别人告诉她的“贤妻”标准来约束自己,好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有多么的贤惠,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太子放弃她而选择了薛氏为太子妃,是瞎了眼!是被王氏的美色迷惑了!事实上她才是那个最适合成为太子妃的人!她落选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薛氏使了上不得台面的阴招!
冯氏用这种理论洗脑了自己,还要想办法去洗脑别人。只要人人都认可她的想法,那她就是正确的!做得再好不过了!
然而今天,却有个新进门不久的宗室媳妇,说她做得不如她看不起的燕王妃,说燕王妃的日子过得比她好多了,这叫她怎么忍?!
她当即就驳了回去:“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你婆婆连个儿子都生不下来,还不许燕王纳妾……”
她话未说完,就被谢慕林打断了:“什么时候判断一个妻子好不好,是看她给丈夫纳多少妾了?!这么说来,那些孝顺公婆、相夫教子、主持中馈、打理家业、友睦族邻……等等职责,做妻子的做得再好,都不如给丈夫多纳两个妾吗?那我们这些人家养女儿,何必花费那么多心力去教导她学各种东西?只需要让她学会给丈夫挑美人做妾就行了。反正只要妾纳得多了,贤惠之名就到手了,其他事情都不重要,那还费劲儿让女儿学那么多功课干什么?!”
谢慕林斜眼看向冯氏:“说实话,我也是在京城长大的人了,还真没想到,冯家教导女儿,竟然是这么教法。看来以后我有了儿子,也不能求娶冯家的女儿呢!不然娶回来的媳妇除了给家里塞些乱七八糟的姬妾,叫别人称赞她贤惠不妒以外,什么事都不会干,我儿子娶她回来做什么?!给家里的男人纳妾这种事,用得着妻子来干吗?那不是随便一个机灵些的管事就能办得了的?我何必让自己的孩子三媒六聘,劳师动众地娶一个无用的蠢媳妇回来?!”
不等冯氏开口,冯氏的母亲就先急了:“永安郡王妃,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冯家教导女儿,从来不是这么教法的,你误会了……”
“既然是误会,就请冯夫人教好自己的女儿,别让她不知打哪儿学来些歪理,不但把自己给忽悠瘸了,还四处大放厥辞,祸害别人家的好女儿!”谢慕林毫不客气地道,“今日是乐昌大长公主的寿宴。宴席上,我们朱家人和乐融融齐聚一堂,为姑祖母她老人家贺寿。在这样的大喜之日,令嫒特特跑来讽刺我们朱家人,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冯氏的母亲脸色顿时变了。她们母女虽说是乐昌大长公主的亲骨肉,但确实是外嫁的外姓人,女儿冯氏又比她再隔了一层。永安郡王妃谢氏是朱家的媳妇,她那位被冯氏嘲讽的婆婆燕王妃,同样是朱家的媳妇。冯氏踩燕王妃时,还顺道踩了燕王一脚,等于是在讽刺燕王这位朱家人。若不论血缘,单论家族姓氏,冯氏的言论确实等同于在主人家的寿宴上对主人的亲族无礼……
冯氏的母亲下意识地看向了同桌的三弟妹,对方看戏看得正欢呢,丝毫没有帮口的意思。冯氏前些日子才因为三弟妹拒绝给三弟纳妾的事,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三弟妹显然在记恨此事,恐怕还巴不得永安郡王妃多骂几句呢。
冯氏的母亲无奈,只得亲自开口替女儿赔不是:“都是我教女无方的错,还请永安郡王妃别与小女一般见识。回头我会好好教导她的,不会再让她在人前失礼了。”
谢慕林看了她一眼:“冯夫人是长辈,您开了口,我自然不好再计较下去了。只是,令嫒毕竟在人前说了我婆婆的坏话,怎么也该为此赔罪道歉才是。只要令嫒知道自己的错,真心道歉悔改,我也不会紧盯着这点小事不放的。”
冯氏的母亲看向女儿,拼命使眼色:“还不快给永安郡王妃赔罪?!”
冯氏瞪大了双眼:“凭什么?!母亲当日是怎么跟我说的?!身为妻子,不应该妒忌,多给夫婿纳几个妾,还能开枝散叶,多子多孙,这是家业兴旺之兆!我不过是照着母亲的教诲,指点指点表弟妹罢了,省得她还象她婆婆似的,只知道霸占着丈夫不放,结果自己又生不出来,害得……”
“快住口!”冯氏的母亲急了,“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么?!今儿是你外祖母的大喜之日,你非要把她老人家的寿宴给搅和了才安心不成?!”
“发生什么事了?”大约是见这边闹得有些不象话了,乐昌大长公主的大儿媳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装作一副刚刚才听到动静的模样,却暗暗瞪了自家三弟妹一眼,怨怪她没能及时制止这场乱子。
乐昌大长公主的三儿媳笑笑,满不在乎地装作没看见的模样。她可是忍受冯氏这个无礼小辈许久了,只是碍着大姑子在婆婆面前得宠,才忍气吞声罢了。如今看到冯氏被人怼得哑口无言,她心里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去阻止?她巴不得听永安郡王妃多说几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