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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是先前在北平的时候,燕王妃与太后闲聊时提起的。谢慕林自己不知情,闻言还有点小惊喜。
进快动身进宫这事儿,对谢慕林来说也没什么难度。头发是早就梳好了的,插戴上华丽的饰物即可,再套上一件大氅,她立刻就可以走人了。
嬷嬷告诉她,不必穿正式的冠服。这又不是什么新年大朝那样的正式场合,太后娘娘就是听说孙媳妇进了京,召她进宫说说家常话,吃顿饭罢了,自家人相聚,大家自在一些就好。
这正好帮了谢慕林大忙。她请嬷嬷稍待片刻,自己回房间去插了些凤钗珠花,把大氅一套,再带上几件佩饰,就齐活了。倒是香桃需要跟她进宫,得多带些香袋、荷包什么的,内里都装了实惠的金银锞子,其中最值钱的几个,装的则是质地上等的玉佩,这是给太后身边最受宠信的女官准备的。前来传话的嬷嬷已经得了一个,其他几人但凡遇上了,也不能怠慢。若是遇上了皇帝那边的人,那还得再塞人一两个。所以,这玩意儿多带些,有备无患,总好过事到临头了,却拿不出东西来,谢慕林总不能摘了自家心爱的凤钗去做人情。
不过,考虑到皇宫里还有几位妃子,还有东宫的太子妃,谢慕林也不确定是不是会遇上她们。若是真的遇上了,她定是要备下见面礼的。所以,各种精致的衣料尺头,还有玉佩、禁步之类的小玩意儿,老总管也给她备下了,先放进马车里,有需要的时候,香桃就要回车上取了。
她们当然不可能捧着一堆东西往慈宁宫去。
这是谢慕林头一次进京城的皇宫,在后世,她只听说过南京明故宫的名头,却从来没前来游玩过,倒是在网上看过它的地图,大致知道它的格局罢了。这座宫殿是北京故宫的蓝本,北京故宫就是根据它为原型进行设计的。当然,在这个时空中,北平的紫禁城经过太宗皇帝的重新设计,虽然看起来跟她所熟练的那座北京故宫十分相似,但实际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
比如北平的紫禁城,它是有上下水道的,也种了不少树木花草。与现代的北京故宫相比,它的建筑物无论是通风还是采光都大有改善,住在里面的人并不会觉得屋子阴暗潮湿闷热什么的……
如今她即将步入的这座南京故宫,则跟北平紫禁城大不一样了,仍旧是老式的设计。谢慕林只坐着马车沿路观察一会儿,就知道这是典型的古老建筑,壮丽、华美,带着浓厚的历史气息,但屋里却没怎么考虑通风采光的问题。大部分的屋子甚至没装上现今在京城已经相当普遍的玻璃窗,仍旧是糊的窗纸,这就使得屋里的采光更加暗淡了。
谢慕林坐着马车,随慈宁宫的嬷嬷进入皇城。她们没走正门,而是走了西上门,进了西华门,转道向北,绕过大厨房,然后走了挺长一段路,等过了一长排殿房之后,再转道向右,沿着一座桥过了河道,便到了慈宁宫附近了。
到了这个地方,那位嬷嬷方才请谢慕林下了马车,改为步行。
她向谢慕林解释说:“时候不早了,太后娘娘急着想见到郡王妃,因此老奴就没带着郡王妃走正面的午门进来。西华门这头虽然有厨房,也难免会遇到些闲杂人等,但离慈宁宫却是最近的。”
谢慕林没有意见:“我是头一回进宫,别说认路了,进来之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大清楚。嬷嬷只管引路就是,我都听嬷嬷的。”
双方都没有意见,嬷嬷继续引领着谢慕林进慈宁宫。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
慈宁宫是一座挺大的宫殿,进门后便是一个极大的方方正正的院子,左右都有宫室,还有连廊相连,越过正殿,可以隐约看到后头还有宫室,再往后甚至还有两三座挺高的阁楼。不过谢慕林没功夫细看,她直接随着嬷嬷进了正殿,一进门就能感觉到室内暖意融融,分明就是烧了地龙,又放了不少炭盆,所以殿内的温度很高,暖和得稍有些太热了。
谢慕林是穿着厚厚的冬衣过来的,被这热意一冲,额头上立时就冒了汗。
她心中不由得诧异起来。难不成太后的身体不大好?怎的屋里烧得这么热?!要知道,这会子还没到十一月呢!北平已经很冷了,可京城还没到最冷的时候,离下雪都还早呢!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已经听到永宁长公主在招呼她了:“瑞哥儿媳妇来了,母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谢慕林连忙收回思绪,面露微笑,迎了上去,先是向坐在正位上的太后行礼请安,接着又与永宁长公主见礼。
太后看起来精神还可以,只是脸色比在北平时差了不少,显得有些苍白憔悴。她待谢慕林倒是依旧温和慈爱,不让孙媳妇跪太久,怕后者着了凉,还叫宫人把一个炭盆特地挪到她身边去。
实锤了!看来太后是真的觉得冷,并不是谢慕林的误会。难不成她老人家的身体真的虚弱了很多?!
午饭时间已经到了。既然谢慕林及时赶到,永宁长公主便立刻命人传膳了。有她在场,谢慕林也没觉得有什么窘迫的地方,落落大方地回答了太后的问题,说起太后与永宁长公主离开北平后,燕王府众人的生活,还有永平郡主随夫婿回真定老家后的经历,等等。
谢慕林还记得太后对徐夫人的心结,顺便把徐夫人的落魄情形也提了提。太后果然心情大好,微笑道:“其实嗣子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以礼数相待罢了。原是徐氏从前违礼的时候多,如今才会觉得受了委屈。”
接着谢慕林又说了马驸马父子几人在北平的生活。得知马驸马在北平又结交了不少书画文化界的名士,时不时与人诗词唱和,很是悠然自得,永宁长公主是既安心又好笑,还跟太后撒了娇:“母后您看!驸马病了这一场,竟然还不知道收敛,放着闺女的亲事不去忙活,只顾着自己的风花雪月,我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太后又笑了。
虽然有谢慕林解释马驸马一直都有关心女儿出嫁的事,并不是真的不管了,可这并不妨碍永宁长公主拿自己老公做砸挂,逗母亲开心。于是太后心情一好,午饭时都能多吃小半碗。她身边的宫人女官们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谢慕林看着永宁长公主,深深觉得自己学到了!
无奈
午膳过后,谢慕林与永宁长公主又陪太后聊了一会儿天,主要是说说家常事,也提了提太后与永宁长公主回到京城后的经历。
这一段主要是永宁长公主在说话,太后显得兴致平平,只面带不大走心的微笑听着。听到太子带着宠爱的王氏,抱着刚出生几个月的长女来给太后请安,却把太子妃忘在了东宫这种事,太后面上的微笑还淡了下来。
显然,太子的做法令太后十分不满。
不过,今天难得有她老人家颇为喜欢的孙媳妇进宫,太后不想多提这些扫兴的事,便咳嗽了一声,淡淡一句:“太子跟太子妃不和已久,提他们做什么?没得听了生气。瑞哥儿媳妇可别学这等坏榜样,要好好跟瑞哥儿相处。”
永宁长公主迅速领会了母亲的意思,便也顺着话风转了话题,打趣起了新婚不久的朱瑞与谢慕林两口子,打听起他们在北平婚后相处的情形。
谢慕林只得做出害羞的模样,扛了几句,扛不下去了,便迅速祸水东引,将永平郡主小两口的事迹提了出来。哪怕是先前已经介绍过的内容,也强行重复了一遍。太后倒是对宝贝孙女儿的事十分关注,哪怕不是新鲜的内容,也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聊了两三刻钟,太后就开始犯困了。她一向有午睡的习惯,这是平时午睡的时间到了。哪怕她还想多听孙媳妇说些燕王府的事,也抵不过生物钟的威力。
永宁长公主见状便笑着劝她:“母后只管去安睡。瑞哥儿媳妇又不是只在京城待两天,今后进宫的时候还多着呢!您还怕没有跟她说话的机会?只要您吩咐一句,瑞哥儿夫妻俩要在京城留多久,皇上还不是都得听您的意思么?午睡却是不能耽搁的,您要是这会子不睡,下午和晚上就该没精神了。”
太后想想也是,便答应了,又慈爱地对谢慕林笑道:“得了空就多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哀家叫御厨房的人给你做好吃的点心,包管比你家里做的好吃。若是宗室里有什么人请你过府饮宴,你要是有兴趣,就只管去玩耍玩耍,没兴趣也不必勉强自己去应酬别人。若是有谁让你受委屈了,只管来告诉哀家。你是哀家的嫡亲孙媳妇,万万没有叫别人欺负的道理!”
永宁长公主在旁叹道:“你婆婆几次进京都受过别人的气。她那性子又和顺,从来不爱多事,没跟任何人提,结果就叫那起子小人自以为得意,越发变本加厉了。这么一闹,你婆婆就不爱进京来,连带的永平也少来。母后心里一直引以为憾,只恨不能把那些生事的小人都狠狠教训一顿!这回你来了,母后可不会再让你步你婆婆的后尘。瑞哥儿失散在外多年,母后心里不知有多疼他呢。若是因为孙媳妇儿受了气,害得孙子也不乐意进京来看老祖母了,母后可就真真要发火了!”
谢慕林连忙笑着谢过太后的慈爱与关怀,一脸真诚的表示,自己有太后庇护,满京城里有谁敢欺负她呢?若真有这么不长眼的人,她做晚辈的一定会请长辈做主的。
太后满意地笑了,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这样就好。哀家一把年纪了,活到今日,世上的富贵都享尽了,却也受了许多常人不会承受的苦楚。先帝在世时,曾经感叹,倘若他没有坐上皇位,而是继续在燕王府长大,做一个单纯的王府世子,那该有多好?当年哀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如今却领会了先帝心中的无奈。其实荣华富贵,对于哀家这样的老人而言,早已不再重要了。哀家所期盼的,跟世上任何一个老人没什么不同,不过是盼着儿孙孝顺,承欢膝下,一家人能和睦友爱罢了。只可惜,就连这点期望,老天爷也不肯成全哀家。”
说完这番话,太后就扶着女官的手,缓缓走向寝殿的方向了。
谢慕林随永宁长公主行礼恭送太后离去。等殿内只剩她们俩时,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永宁长公主便笑了:“我们走吧。”
谢慕林乖巧应了声,与永宁长公主结伴出了慈宁宫的正殿。
这会子太后不在场,永宁长公主就忍不住又提起了太子来。
太子近来的行事,真的已经过分到连长公主都觉得忍无可忍了!
太子为了给长女请封,好几回跟皇帝吵了起来。他要给长女正式册封为郡主,最好还是有封号的那种,能求得一个富裕的封邑就更好了。然而皇帝不喜王氏,更对她所生的孙女儿没多少慈爱之心,认为一个寻常宫人——这个说法在皇帝看来已经是抬举了罪臣之女王湄如——所出的皇孙女若是直接封了郡主,将来太子妃与有封诰的东宫嫔御所生的皇孙女又该如何册封呢?这不合礼法,也不符合宫中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