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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心确实都是常见的面点,驴打滚儿、麻香酥、枣泥酥、山楂锅盔……竟然还有萨其马!谢慕林已经记不起萨其马是什么时候有的点心了,但非常肯定她来北平这么久,从来没有在街面上任何一家点心铺子里见到过这道点心。永平郡主说这些点心好几样都是外面没有的,果然不是吹牛。
想到这可能是燕王府的独家配方,谢慕林有些怀疑,这该不会又是太宗皇帝他老人家留下来的吧?
永平郡主没有为四皇子介绍点心,看四皇子的表情,想必来北平这么久,早就吃过这几样燕王府特供了。他看起来对驴打滚儿和山楂锅盔更有兴趣,并不碰其他几样。发现谢慕林在看他,他便抬起头来,腼腆地笑了一笑。
一点都不象是个尊贵的小皇子,更象是个乖巧听话的小弟弟。
谢慕林想起自家乖巧听话的小弟弟谢涵之,面对四皇子的表情都放柔了许多:“四殿下似乎不大爱吃太甜的东西?”
四皇子点点头:“太甜的吃了腻,我从小就不爱吃太甜的。”他看了看永平郡主,“燕王府的点心都做得甜,显见是王叔王婶家里糖太多了。”
永平郡主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我父王也不爱吃甜的,可我娘喜欢,所以王府厨子们做点心都爱多放糖。我倒觉得没什么,若是点心里掺点牛乳,我更喜欢些。”又挟了一块麻将大小的萨其马给谢慕林,“嫂子尝尝这个,你在外头一定没吃过!”
不,姑娘,我在外头吃过很多次了,只是不在这个时代的“外头”罢了。
谢慕林微笑着谢过小姑子,挟了萨其马吃了——果然,味道熟悉,就是寻常了些。她是不是该给燕王府的点心厨师一点提示,让他做点夹了干果坚果葡萄之类配料的萨其马,给这款“古老”的点心来点创新?
永平郡主带四皇子到新嫂子这里闲坐,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吃点心而来。吃过几块点心,喝过茶,她开始说起自己真正的来意:“从前在嫂子娘家的闺房里闲坐时,我翻过嫂子的书本和笔记,发现有好些新奇有趣的东西。只是当时我顾虑着那些会不会是谢家的不传之秘,没好意思跟嫂子借来细看。前儿嫂子的嫁妆进府时,我和四弟过来看热闹。我见嫂子陪嫁的书本很多,便多留意了几眼,虽没看见所有书,却认出了几本眼熟的笔记。嫂子既然能把这些笔记和里头的方子都陪嫁到王府来了,可见那些都不是机密。就算我不能向嫂子讨要任何一件东西,难道还不能借来翻阅一番么?!”
谢慕林恍然大悟,心里倒没怎么觉得自己笔记里的东西不可告人——真正不方便让人知道的东西,她压根儿就没摆出来给人看,都藏在书房空间里呢。相反,永平郡主能留意到她放在外面的笔记,发现里头的配方有特别的用处,对她而言反而是个惊喜,说不定能促进某些技术的推广。眼下她是新嫁娘,很多事不方便立刻着手去办,但永平郡主是燕王夫妇的掌上明珠,若想在燕王治下做些什么,无论婚前婚后,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谢慕林扬起了热情的笑容:“不知郡主对我笔记上的什么内容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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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郡主感兴趣的内容还挺多的。
谢慕林的笔记里什么类别杂七杂八的知识点都有。有些是她从书房空间里的书本资料中摘抄下来的,有些是真的从她平日收罗的各种新书旧书里找到的,还有一些是她根据身边长辈亲友们的言谈,归纳出来的生活小决窍,甚至还有一些是她自己做试验后“验证”出来的,比如食谱什么的。但凡是她觉得可能对自己有用的知识,她都分门别类地归纳整理好,记到了笔记中,塞到自己闺房的书架上,什么时候闲了就拿出来翻一翻。
兄弟姐妹们或是外头的朋友到她屋里小坐,如果有意借阅笔记,只要对方为人不是太令谢慕林反感,一般她都会借的。只是别人借归借,是否会对其中的内容产生兴趣,就很随缘了。至少谢映慧与谢映芬一向只对各种花样子或是护肤品配方感兴趣,后者还会再多看一看药膳、糕点配方什么的。而谢映容就很冷淡,顶多只从谢慕林这里借两本诗集翻一翻,从来不会对她的笔记感兴趣,在最开始翻到过织机结构图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她的笔记了。
兄弟们好歹还会来瞧瞧她收集的各种地理、农业知识,了解一下各地风土人情与粮食产量什么的。谢徽之喜欢的杂书更多,他都翻了哪些部分,谢慕林就不清楚了。
永平郡主感兴趣的内容,有一点象是谢慕林二哥、大姐、三弟和小妹兴趣的综合体,吃食配方她很好奇,护肤品配方她也很想抄一抄,还会拿谢慕林笔记中的地理描述跟燕王府的相关藏书做个对比,除此之外,她令人意外地关注起了各种土木工程相关的知识。
比如水泥配方,就是她非常感兴趣的点。
她笑着说:“我们北平的水泥方子一直都是用着的,虽然知道方子的工匠人数不多,也不是到处都会用水泥铺路砌墙,但总归还是会用得上。但水泥方子其实有好几种,我们北平只知道其中一种罢了,用的就是附近能大量搜罗到的材料。前些年榆林总兵曾经写信来求父王,想讨要水泥方子,因为他们那儿的几处卫所岗哨都年久失修,需要重建了。
“那是六十年前用水泥砌的,当时有位匠人,家里代代都在榆林军中为匠,世代传承一种水泥配方,把几处岗哨都建得十分坚固。无奈他早已去世了,儿子虽传承了他的手艺,却意外死得早,没有留下子嗣,那配方也失了传。榆林总兵想要重建岗哨,回头发现没有方子,也只能从北平这边借了。我父王自然不会吝啬,只是北平用的水泥方子,跟榆林用的大不相同,光是材料就有差别!若是榆林拿着北平的方子去重建岗哨,不但不如原本的坚固,成本也比前一次修的时候多得多,因为有些材料要从远处运过去。”
谢慕林隐约听父亲谢璞在家书中提过这回事:“当地应该有很多黄土吧?用黄土制水泥,更便宜划算些。”
永平郡主合掌笑道:“正是!嫂子果然听说过这件事。当时我父王也拿这事儿没办法,北平世代用的都是那一个水泥方子,榆林当地材料不足,只能从外头运过去,我父王又能如何?最后还是谢藩台拿出了一个黄水泥的方子,可以用当地现成又廉价的材料制作水泥,榆林总兵才不必再为此烦心了。”
谢慕林有些好奇:“这事儿我没有打听后续如何。我父亲拿出来的方子,果然派得上用场吗?”
永平郡主点头道:“用得上的,省很多事呢,只不过那岗哨建好之后,仍旧比不得原来的坚固,估摸着也就是能撑个二十年吧。但不要紧,如今的新方子方便实用,也不费多少银子,大不了二十年后,榆林卫再重建一回他们的岗哨就是了。也不知道那家世代为匠的,家里传承的水泥方子到底有什么奥妙,可惜失了传!”
谢慕林叹了口气:“这样用途多又用料便宜的配方,其实不应该当作什么一家之秘,世代传承的,要是早早传开来,又怎会因为一户人家的子孙后代出了事,便彻底失传了呢?”
永平郡主笑了笑,瞟了四皇子一眼:“没办法,就算是在我们北平,也不好公然拿着水泥方子四处宣扬的,知道配方的工匠,估计也怕会惹得朝廷不喜吧?再者,这样的东西若是只有他们一家知晓,那就世世代代都不用担心会丢了营生了。这也是那家工匠的私心所在。”
谢慕林笑笑。工匠的私心什么的……如果那是他们自家研究出来的配方,那么有私心要保密也算是合理的,最多只能说发明者格局小了些。可水泥配方大多是那位穿越的太宗皇帝传出来的,当时压根儿没有保密。即使在那么多年以后,还知道水泥配方的人已经不多了,可把别人的东西视作自家私物,无视公共利益,这样的私心就显得不太正当了。亏得那家工匠还是世代在榆林卫服务的,根本就没考虑当地守军的安全吗?榆林卫的历代主将也太粗心了些,任由那家工匠保密水泥配方不说,居然还是在六十年后,才有一位总兵提出了重修岗哨的建议……
谢慕林没有对榆林卫的情况多作评论,但四皇子却对永平郡主的目光十分敏感:“珮姐姐,这种事我又做不了主。不过我知道水泥配方是好东西。太宗皇帝也是本朝历代君主中首屈一指的明君!”
这个回答还算令永平郡主满意,她翘起嘴角,转头对谢慕林道:“嫂子,我听说谢藩台那儿有好几种水泥配方,只是不是每种都适合北平。我父王倒是知道的,可他不告诉我,我也没处打听去。我看你的笔记上有记载的,能借来看一看么?我能不能用那方子?其实真定那头,也有需要用水泥的地方……”
谢慕林明白了,笑着说:“可以呀,但凡是你在我这里能找到的方子,能用的都只管用去。其实这些东西都有大用处,不能推广开来,实在是太可惜了!若是郡主愿意带头推广,只要有助于民生,我还巴不得呢!”
永平郡主大喜。四皇子转头看向谢慕林,眨了眨眼,立时坐直了几分:“嫂嫂高义。”
谢慕林笑着摆摆手,又问他:“不知道四殿下又对我哪些笔记感兴趣呢?是纺织机吗?我这里还有完整详细的织机结构大图呢,四殿下要不要看?”
四皇子顿时双眼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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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林陪嫁到燕王府的所有书籍、笔记全都还封在箱子里,根本没来得及取出,摆放在屋中的书架上。这时候要临时去找,在永平郡主与四皇子看来,就显得太过麻烦了。
他们真的只是过来小坐一会儿,躲躲清闲,顺便陪新嫂子聊聊天,免得她一个人在新房里无聊的。若是劳动新娘子翻找陪嫁,那就不是好意,而是故意添乱了。
因此永平郡主与四皇子齐齐摆手拧头:“不必了,不必了,今日这样的场合,如何能劳动嫂嫂辛苦?”
谢慕林笑了:“不辛苦,这件事做来也容易。”
她的陪嫁确实在晒过嫁妆后,就重新装箱封存好了,除了家具床帐等物在送妆当日便在新房里布置起来以外,其他东西都没有拿出来使用。但她若真想要从陪嫁的那些箱笼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算太难。她当日盯着人装箱时,就特地给箱子填上了标签,还另作了一份陪嫁物品清单,充作目录索引,只要查一查这索引,很容易就能查出她想要的东西摆在哪一个箱子里。甚至连嫁妆箱子摆放的方式,赵丰年与瑞雪都是严格照着她给出的索引排列的,也有意识地留出了查找东西的空间,不至于给翻箱倒柜的行为增加难度。
所以,当谢慕林说出想要找的是哪本笔记之后,香桃拿出嫁妆目录索引一查,直接就在存放嫁妆箱子的小库房中找出了装有笔记的大木箱,开箱一觅而过,就把那本笔记翻了出来,连带的还有附录的画卷。
当谢慕林在四皇子与永平郡主面前,展开那卷清晰画出了提花机整体结构与重要部件形状的画卷时,四皇子眼睛都看直了:“这可真是……”
谢慕林是真的学过这东西的,还能给四皇子做个解说,告诉他哪些重要部件是做什么的,操作的两个人分别坐在何处,各人如何动作,哪个机械部件会做出何等相应的反应,达成什么效果,等等等等。四皇子总算对提花机的使用方法有了个直观的认识:“那日嫂嫂娘家派来送妆的那名媳妇子,虽然懂得操作其他织机,但对这个提花机,却只能说个大概,实在不懂如何行事。我心里还纳闷她怎会不懂?如今才明白,原来这个提花机是要两人同织的。那名媳妇子又不是专门在织坊里做事的妇人,哪里会去学这等复杂的机子!”
谢慕林笑道:“赵家的从没学过提花机是其一,这提花机操作极难,也是重要原因。江南织坊林立,各家都有许多娴熟的织工,但并非好织工就一定能操作提花机的。这里头的技巧颇为复杂,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罢了,真叫我来,我还不会呢。”
她又翻开记载有各种织机图样的笔记,指出其中一副图给四皇子看:“再比如这一抬,这是近年我们谢家族人才推出的一款新式织机,上头有个飞梭部件,可以让梭子比寻常织机更快通过棉线之间,织布的速度比一般的织机要快两倍!这个就是谢家的绝活了。赵家的因长年随我父母在外任上,反倒不清楚老家的情形,因此她也不会操作这一款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