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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氏与孩子们听了万太太的话,都大吃了一惊。
谢慕林忍不住冷笑:“徐夫人是不是疯了?说出这种话来……其他宗室也由得她乱讲?皇帝有恩典,他们等着领受就是了。可太后病了,他们不说多表表忠心、孝心,却说太后病了就该另外派个人来给他们宣旨,这是生怕皇帝不生他们的气?!”
万太太满脸兴奋地道:“听说她这话刚说出口,与她同行的几位宗室妇就立刻辩解开了,生怕燕王妃误会呢!一个个脸上都后悔得不行,恨不得离得她远远的!”
当时燕王妃确实很生气,但当场发作徐夫人却没什么意义。她很直白地告诉了众人,太后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目前也神智清醒,知道宗室众人都很关心她,还很欣慰呢,打算赏赐大家。燕王妃让众人各自回家去,因为再过不久,太后的使者就要上门了,别耽误了接旨。
上门问话的宗室女眷几乎瞬间走了个精光,留下徐夫人一个人尴尴尬尬地坐在那里,燕王妃也不理她,径自离开回房去了。不再把她当成嫂子,而是视她为大伯子屋里一个寻常的妾室。正妃又怎会需要与别家王府的妾室打交道呢?
最终徐夫人只能灰溜溜地独自离开。等她到了家,还不知道闻讯赶来的女儿女婿会跟她说什么呢!
上门
太后的“病情”一旦稳定下来,燕王一家也就减少了在紫禁城里逗留的时间。
燕王每天仍旧会继续进紫禁城侍疾,但其他时候又恢复了正常的办公。众人向他打听太后的病情,他也只说:“太后安好,只是需要静养。”就没别的话了。可本地官员们爱生事的少,得到这个答案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些原本有点蠢蠢欲动的宗室旁支,发现自己差一点就被徐夫人坑了之后,立刻就清醒过来,不再执着于追问自家封爵旨意几时能下来,反倒是殷勤地每日呈上请安问候的帖子,劝太后只管安心休养,旁的事都不必着急……
没想到这份殷勤反倒得了实惠,太后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赏赐,众人都觉得脸上很有体面。至于跟女儿女婿发生了争吵,仿佛疯了一样想要给太后与燕王府难堪的徐夫人,人人都与她彻底疏远了。当初说好了只是让她带着各家女眷去见燕王妃,旁敲侧击一下颁旨的事,没想到她说得那般直白无礼,差点儿坏了众人的大事!
宗室旁支们醒悟到,如今的徐夫人因为没能得到正式册封,传闻还要搬出燕王府,便一肚子怨气,巴不得其他人也得不着好呢。他们何必再被这个女人利用?反正她只是顺义郡王的妾室罢了,只要顺义郡王与郡王太妃得以平反,他们的血脉后人得到了应有的封诰,大家也能得些实惠,那皇帝与燕王就足够厚道了。一个妾,被众人抬举了那么多年,谁也不欠她的。她怎么能恩将仇报,故意坑他们这些对她们母女照顾有加的亲族呢?!
宗室们不再理会徐夫人,继续耐心地等候着,每天让家中的女眷去给燕王妃请个安,顺道打听太后的身体状况。虽说册封的旨意,太后派别人代为颁布,也没什么差别,但他们自认为不是寻常官民,宗室之亲、王府之后,好不容易得了一回体面,怎么能让个小太监随便打发了?当然还是等待太后娘娘那边正式的仪式比较好。几十年都等下来了,哪里就差了这几日功夫?
宗室旁支们老实了,燕王府一家也省心许多。燕王妃与永平郡主同样是每日在紫禁城中侍疾半日,剩下的时间可以处理王府中的事务,接见各路宗室官宦人家的女眷,虽然忙碌,情绪却是平稳的。众人见状,也知道太后的病情真的稳定下来了,个个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松一口气的笑容,只等太后“病愈”了。
自打回了北平后一直不见人影的新任永安郡王朱瑞,也终于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起初也曾有人好奇他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燕王夫妇带着女儿每日都要回燕王府休息,他却始终不见人影,难不成是住在了紫禁城里?但后来众人见小袁将军也没回家与祖母、母亲团聚,而是仅仅打发亲兵送回了冬衣与从京城捎回来的礼物,简单报了声平安的口信就完了,人留在了紫禁城中担任太后的护卫首领,便觉得永安郡王朱瑞大约也是如此,要留在紫禁城中护卫亲祖母呢!横竖燕王一家每日进城都能见到他,该送的东西也不会漏下,他出不出来都是一样的。直到如今太后病情稳固,他才放心回王府安歇,也算是孝心可嘉。刚刚认祖归宗的孙子,确实应该用心一些的!
朱瑞在沿路各种熟人的恭贺声中回了燕王府。别看他封郡王的消息传回来时,人人都在私下说他做不了世子,很可怜,但事实上当着本人的面,没谁敢说郡王爵位有多差的。他没做成燕王世子,照样是堂堂宗室郡王,燕王独子,谁敢怠慢?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当面也必得礼数周到,毕恭毕敬,不能再把人家当成从前那位将军府庶子、燕王府亲卫对待了。
朱瑞回到燕王府后,与父亲嫡母打了个招呼,简单梳洗了一下,吃了点东西,打了个盹,看着自己的气色恢复了些,便立刻换上低调的便装,带着小洪小谢出门,直奔谢家去了。
谢慕林等他消息等了近将十日,早已心急如焚,如今见到他来了,才真正算是松了口气,忙忙迎了他进正院上房:“你瞧着消瘦了不少,这段时间很累吧?太后娘娘不要紧了吗?”边说边暗暗给朱瑞使了个眼色。
朱瑞心领神会,明白谢慕林明着问的是太后,实则问的是四皇子的病情,便微笑答道:“眼下已经稳定下来了,只需要每日吃药,慢慢调养,就会渐渐痊愈。其实这病也不算危急,主要是难缠。太后娘娘是有春秋的人了,父王与长公主担心她受不住猛药,但若不用猛药,又怕对太后的病情帮助有限,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才最终定下了药方。所幸药方很对症,病人吃过药后,也就有了起色。”
这么说,四皇子身体内的毒已经拔出来了?至少拔了一部分,慢慢吃着药,早晚能拔清。看来他年纪尚小的情况与未来储君的身份也令身边的人不敢轻易用药,生怕药用得重了会伤身体,影响日后身体生长,药用得轻了又怕起不了效果。但不管怎么说,最终定下的药方能清除他体内的毒,又不留后患,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谢璞与文氏听得朱瑞与谢慕林的对话,还以为他们在讨论的是太后的病情,也跟着念佛:“太后玉体能安康无恙,便是天大的幸事!”
文氏看着朱瑞瘦了一圈的脸,心疼不已,忙吩咐人去把原本给丈夫谢璞准备的补汤拿过来先给未来女婿喝了。谢璞也没有意见,还劝朱瑞:“在长辈身边侍疾尽孝,固然重要,你自己也要多保重身体。只有你自己身体好了,才有力气在太后娘娘面前尽孝。若是你自个儿都累得病了,只怕还要让太后娘娘在病中担忧你,那反倒是不孝了。”
朱瑞乖乖领训,又问候了谢璞与文氏的身体,顺道说起万隆在京中的情形。他也不提万隆具体做了什么工作,只说起这位连襟现今在家中处境地位大有改进,与谢家联姻也得到了长辈们的认可,平昌侯府不但要派一位嫡支的太太北上,为他主持婚礼,还特地在侯府后街为他准备了宅子做新房,预备他明年带着新婚妻子回京上任,等等等等。听起来,万家上下都对谢映容这位新媳妇十分欢迎。
文氏听着,倒有几分迟疑:“新房是在平昌侯府外头么?这算什么?万隆又不曾分家出去!”
缘由
文氏心里挺生气的。
虽说谢映容不是她亲生的,但她与大金姨娘相处得挺好,也曾经共过患难,她心里还是把庶女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的,只是不如亲生的用心而已,可也盼着孩子能过得好。。谢映容这孩子平日里性子是古怪些,但也没什么大错,平平顺顺地跟万隆定了亲,万隆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小伙。两人互相钟情,将来成了亲,也会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这就很好了!
文氏也清楚,万隆是平昌侯府不大受待见的三房里最不受待见的庶子,将来他与谢映容成婚后回到京城生活,恐怕不会很如意,谢映容在平昌侯府的后宅,兴许还会被别房的长辈们刁难。但担忧归担忧,文氏也并不认为平昌侯府会公然打谢家的脸,基本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再怎么说,如今谢璞也差不多够得上封疆大吏的边了,哪怕在朝中影响不大,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轻忽怠慢的对象。平昌侯府眼下不过是中等人家罢了,即使有爵位,也没有实权,凭什么在实权外省高官面前摆架子呢?
结果平昌侯府就给了她一个难堪。
她黑着脸道:“侯府后街的小宅子,通常都是分派给那些有体面的管家、管事住的吧?拿来给自家子弟做新房,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他们不把万隆一个旁支庶子放在心上,也不该公然打我谢家的脸!这门亲事可是他们万家上门求来的,当初万太太说尽了好话,怎么如今就不作数了呢?!倘若万家真个打算把自家子侄赶到外头去住,那不如索性让两个孩子住进容姐儿陪嫁的宅子里好了,兴许还住得更宽敞些呢!”
谢璞在旁没有说话,但看他的表情,似乎没有反对妻子的意思。
朱瑞见状忙赔笑道:“伯母误会了,平昌侯府的人,固然不大把万隆放在心上,却也不至于真敢公然打谢伯父的脸。再怎么说,还有我们燕王府在呢!他家之所以把万隆的新房安排在府后,实在是因为府里已经腾不出合适的院子来了。平昌侯府家大业大,子孙繁茂,宅子里的房屋却有限。
“去岁他家二房的嫡子成婚,因他家老夫人疼爱这个孙子,看重他的婚事,他家二房顺势便把儿子的院子扩建了一半,将原本万隆住的那个小跨院给划了一大半进去。剩下那三间正屋,还得另修了一堵墙,才有了个院子的模样。哪怕勉强够万隆一个人带着小厮婆子住,也没办法拿来做新房——让前来贺喜的宾客看见了,也是丢平昌侯府的脸面。”
万家三房放了外任,他家其他几个房头的人都认定他们没个十年八年是不可能回京的,哪怕把属于三房的院子空了出来,不作他用,边边角角的地方,却肯定少不了人打主意。万隆又是其中最不受重视的庶孙,哪怕平昌侯老夫人待他还不错,也不会将二房的嫡孙放在他之后。所以,自打他随三房去了北平,二房嫡孙与卞大姑娘定了亲,他的院子就已经被二房的伯父伯娘看中了,要给自家儿子扩建新房使用。等到年底万隆顶着燕王府门下的名头回京,连那几间正屋都没法住人呢!全部用来堆放各种杂物了。
那时候他直接入住了京中的燕王府,专心处理公务,除了定时回侯府给祖母请安,并不跟家里的长辈们歪缠。平昌侯夫妇见他似乎颇受重用,又得了老夫人夸奖,才把那三间屋子重新收拾干净了,将他的行李旧物搬了回来,再加修了一堵墙,让他再度住了进去。
后来万隆得了燕王赏识,要入兵部任职,这份量又不一样了。万家孙辈当中,象二房嫡子这般有了举人名头的,已经是极有前程的了,还有人仅仅是八九品小官,大多数人目前尚是白身,万隆却能得到燕王抬举,直接入了仕,说不得便有七品以上的官职了。这几乎便是孙辈当中的第一人!且不说他们堂兄弟几个,日后谁人的前程更看好,至少目前,万隆的优势明显,也能借着燕王府的势,受到外界瞩目。若外人不到家里来还好,若是有人来拜访万隆,发现他住的仅仅是这半拉院子,那万家的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更何况万隆未过门的媳妇,亲姐妹还即将要嫁给永安郡王为正妃了,那意味着万隆会成为燕王独子永安郡王的连襟。平昌侯夫妇对这个侄子过于刻薄的话,京城里的人会怎么议论他们呢?
平昌侯夫妇自然不愿意面对那种处境。反正抢了万隆院子的又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为什么要替二房收拾烂摊子?
只是二房的新媳妇卞氏身后连着宁国侯府,又极得平昌侯老夫人的宠爱,平昌侯夫妇不可能让二房重新把院子让出来,府里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万隆了,无奈之下,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府后的宅子去。
朱瑞把事情原委详细地解释给谢璞与文氏听,又道:“那院子万隆曾经亲自去看过,说是相当宽敞,前后两进,倒有二十多间房,七八年前才翻修过,如今还有八成新。婚礼前,平昌侯府会再把这宅子重新粉刷上漆,便与新宅子没有两样了。那里与平昌侯府只有一墙之隔,墙对面便是侯府的花园,在墙上打个门洞,万隆与三妹妹日后要去侯府给长辈请安,直接走门洞,穿过小半个花园,便是平昌侯老夫人的院子了,十分方便的,且又清静。
“他们在那院子里可以另外开门进出,倒是少了侯府的管束。万隆最看重的还有一件事——”他顿了一顿,“花园离原本三房的院子比较远,隔着大半个侯府,往后万隆的父母兄弟便是回了京城,也不会与他们夫妻日夜相对。三妹妹若要去给婆婆请安,来回也得经过太婆婆的院子与两位伯婆婆的门前,嫡亲的婆婆若做得过分了,别的长辈也会开口相劝的。做晚辈的只需要做好晨昏定醒,别的都能省心许多。”
文氏听着,倒是冷静下来了。她问朱瑞:“是万隆挑的地方么?”听着竟然不是对万隆的怠慢,反倒是好事了?!
朱瑞微笑:“平昌侯让他从侯府后街的几个院子里挑一个出来,他就挑中了这一个。平昌侯立刻就让原本住在里头的一家管事给搬出来了,又重新给他翻修房子,说是万事不必他操心,叫他只管专心办好燕王府的差事即可。”
当然了,平昌侯夫妇出了这份力,他家二房也没有闲着。因着是他们儿子成婚才占了万隆的院子,所以为了弥补万隆的损失,二房太太将会亲自前来北平,替侄儿主持婚礼,说不得到时候还会亲自来拜访亲家谢太太,向文氏好生解释自己占院子的缘由,绝对不是要故意欺负谢家的女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