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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
萧瑞离开北平城的时间久了,也渐渐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好奇这位燕王独子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燕王与燕王妃都没有对任何人作出回应,永平郡主只跟袁家婆媳略提了一提,说兄长是去南边办事去了。其余人等便是四处打听,也没处打听起。小徐那儿倒是有好几拨人来探口风,他正为了萧瑞带小洪出门却撇下了自己而生着闷气,挖空心思要与谢徽之兄弟结交,怎么可能会冒险跟陌生人搭话?
哪怕是徐夫人那边拐着弯儿地派人来找他,想要拿着同族情谊来劝说他为她提供消息,小徐也没有理会。他还记得父母时常念叨的话,说若不是徐夫人暗中使绊子,他们一家还在北平城里过着安逸尊贵的生活呢,怎么会被迫流落在外受苦?若是徐夫人得势,他们兴许不敢多言,但如今徐夫人自身难保了,他又怎么会犯傻?
小徐不但没有跟徐夫人往来,对她女儿派来送见面礼的婆子也很冷淡,反倒是托人给家中父母去信,十分详细地阐述了徐夫人眼下的困境,还有她嫡亲娘家人的落魄。他知道父母一定会很高兴知道这个消息的,说不定还会让人多捎些银子给他做零用。虽然他如今有燕王府发的俸禄,但钱这东西,谁会嫌多呢?他想要在北平城里多结交些朋友,多发展一下人脉,手头的钱还差远了!
小徐刻意跟谢徽之结交,谢徽之其实也有几分察觉到他的刻意,不过感觉跟他相处得挺愉快,倒也不排斥。
他是这么跟自家二姐谢慕林说的:“这小子比我年纪还小,却是一肚子的心眼儿。虽不是坏人,但我估计二姐夫是不喜欢他这种性子的。他自个儿也清楚,却不甘心就这么被撇在一边,所以才会打起了咱们家的主意。反正二姐夫看重二姐姐,对咱们谢家也十分敬重,万隆不就是因为成了咱们家的女婿才出头了么?他就算做不成咱们家的女婿,能得咱们家的人几句夸奖,也算是赚到了不是?二姐夫晓得他与咱们家亲近,就不会真把人撇到一边不管。但凡二姐夫指缝里多漏些东西给他,他将来就不用愁了!想想徐家如今在这北平城里是什么处境?也就能明白这小子为何要如此操心了。他也不容易,咱们且宽容些吧!”
谢慕林点头道:“既然三弟你心里有数,那就随你。只是你们在外头行事,要有分寸,四处逛吃倒罢了,不许喝酒,不许进青楼赌坊,不许荒废了学业,更不许打着爹爹的旗号在外头胡闹!你知道爹爹对家里的孩子是什么态度,可不能犯了忌讳。不然,爹爹生起气来,小徐固然是盘算落空,你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谢徽之缩了脖子,讪讪地道:“二姐姐就放心吧,弟弟还能不知道这个理儿么?弟弟只是贪玩了些,偶尔还会费心思赚点零花,但真干什么坏事,弟弟是绝对不敢的!那些本地富户家的纨绔子弟想要拉弟弟去花天酒地,弟弟还不乐意搭理呢!”
这话说出去了,谢徽之回头见了小徐,密密商量一番,便彻底跟几个新近搭上来的纨绔子弟断了来往。虽说跟这些人结交,他能找到路子做几笔买卖,挣上千儿八百的,从此手头就彻底宽松了!但要是叫家里的父亲、兄姐们误会他成了纨绔子弟的一员,那就太得不偿失了,还是算了吧。
象现在这样,偶尔靠着几个相熟的官家庶子,做点小买卖,赚得一二十两纹银的利润,虽说小打小闹了些,却也够使了。谢徽之自个儿家中富贵,其实对金钱的欲望并不是很重,更多的是想要锻炼自己的能力,和兴趣使然罢了。
小徐那边领会了谢徽之的想法,也收敛了不少。他是来交好谢徽之,顺势巴结上谢家的,并不是要引诱谢徽之变坏,惹恼谢家布政使和未来世子妃的。个中轻重,他分得清!
他很快就转变了巴结谢家人的法子,除了继续与谢徽之结交来往外,还能偶尔靠着在燕王府观察到的蛛丝蚂迹,通过谢徽之给谢慕林报信:“今儿南边来信了,听王爷跟前的人说起,好象就是公子爷写来的。王爷跟前的人都是一脸轻松欢喜的模样,想必公子爷在外头的差事办得好,事事平安。谢三哥记得跟谢二姑娘说一声,让她别担心公子爷了。”
谢徽之很高兴。萧瑞离开北平后就没了消息,虽然二姐一脸淡定的模样,似乎很清楚未来二姐夫的去向,但时不时还是会担心的。如今虽说没有确切的消息,但能知道二姐夫在外头平安,也是件好事。
他回家后立刻就给谢慕林传了话。
谢慕林有些吃惊,但还是很领自家三弟的情。得知是小徐那边透露的消息,她便笑了笑:“他还挺有心。三弟替我谢过他吧,改日我出银子,你做东请他去有名的饭庄里吃席。”
谢徽之应了声,随即压低声音问她:“二姐姐,萧二哥到底上哪儿去了?你知道的是不是?”
谢慕林微笑道:“我知道,但王府那边没说,我是不能告诉你的。你放心,他不是干什么危险的事去了,只是不希望让太多人知道,免得有人故意跳出来使坏。”
谢徽之挑了挑眉,没有多问,但两天之后,他再次找上谢慕林,悄声告诉她:“怪不得萧二哥会隐瞒自己的行踪呢!还真有人在暗地里使坏!小徐悄悄告诉我的,说是有流言说萧二哥在天津附近出事了,遇上了盗匪什么的。好几拨人跑去向燕王打听,燕王再三明言萧二哥绝对不在天津,那些人才安静下来。可流言还是没消,又冒出了新的说法,道是袁家的人为了让袁小将军将来能独掌大权,故意趁着萧二哥出门的时候冒充盗贼下了黑手,燕王爷为了保女婿才把真相隐瞒下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背后的人用这种拙劣的法子挑拨萧二哥与袁小将军,是安的什么心!”
谢慕林诧异:“还真有人跳出来放这种谣言?他图什么呀?!萧瑞只是出个差罢了,王爷那儿还能收到他的信,自然知道实情。只要王爷说出萧瑞真正的去向,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这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姐弟俩觉得这种事没什么意义,但很快,这意义似乎就出来了。
在许多人都听到了谣言之后,燕王妃终于按捺不住,在喝斥了某个信谣传谣的旁支宗室妇人之后,透露了萧瑞真正的去向:他是进京去了,因为太后娘娘有意驾临北平,所以他奉命前去迎接。
太后即将驾到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全城。
打听
谢慕林跟着母亲文氏与大姐谢映慧一同走进燕王府的花厅时,正遇上好几位官太太从里头走出来。
大家显然都是前来拜访燕王妃,打听太后降临的消息,只是从这几位官太太的脸上表情来看,她们估计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全都一脸郁闷的样子。
文氏与几位官太太打了招呼,相互见礼。几位官太太都知道她与燕王妃交情不错,还是外人不得而知的儿女亲家,她既然来了,很有可能会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便都热情地劝说她,等知道了个中详情,就给大家伙儿都说一说。毕竟太后娘娘若真的降临北平城,城中的官眷诰命们肯定要去拜见的,能事先有所准备,别在贵人面前失礼,也是北平城的体面。
文氏只能干笑以对,先拿话搪塞过去,并不给确切的承诺。她又不傻,倘若燕王妃不打算跟这些官太太们多提太后北行之事,她自然也不好多嘴的。就算两家是姻亲,燕王府地位也远在谢家之上,平白无故地,她有什么理由为了几个交情平平的官太太,就去得罪正经姻亲燕王妃呢?
官太太们也不知道是不是防着文氏这么想,先拿好话哄了她一波,又转过来哄谢慕林这位正主儿,连谢映慧也夸了一大通,仿佛要拿甜言蜜语哄得她们母女三人昏头转向似的。还好吴琼叶姑姑很快就从花厅里走了出来,摆出一副奉命来迎接文氏母女的架势,几位官太太方才消停了,笑眯眯地目送文氏与谢慕林姐妹进门,然后才转身往外走。
花厅里已经没有别人了。燕王妃独自坐在正位上喝着茶,看上去也是一脸的疲惫。她见文氏母女三人进来,忙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了笑容,站起身道:“亲家快请坐。你们也是为了传闻过来的吧?从昨儿下半晌开始,我这里就一直没断过客人,真是吵闹得慌。幸而你们没和其他人一块儿凑热闹,否则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文氏带着女儿们行礼拜见过燕王妃,方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很谨慎地问:“来的人很多么?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王妃就别告诉我们了。其实我们家倒没觉得有什么。永宁长公主一家本来就说好了今年要到北平来探亲的,即使再添上太后娘娘,也只是多用心预备罢了,并不需要惊慌失措。可是别人都想打听更多的消息,我实在是拗不过人家……”
其实是万太太带着许多邻居家的太太们过来怂恿她。因为在放周家谣言一事上收获不如预期,万太太在家生气了闷气,装了几日病,直到徐夫人那边吃了瘪,她才又重新活跃起来了。这太后驾到,对北平城而言是件大事,她也发现了这里头有他们万家三房的好机会,因此一天到晚都窝在姻亲谢家,苦劝文氏出头。文氏拿她没办法,自己心里也有几分好奇,问了丈夫谢璞,知道这事儿并不犯忌,才大着胆子,带上两个女儿上燕王府来了。
燕王妃也不知是不是事先听到了风声,会意地笑了笑:“我知道,是万三太太吧?她素来就是个好凑热闹的。这样的大事,她不掺上一脚,才是稀奇事呢。只是你脾气也太好了些,怎么还被她几句话就劝动了?她想打听,让她只管自个儿来,怂恿你出这个头,算什么呀?”
文氏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心里也有几分好奇呢。太后娘娘若是与长公主殿下一家一块儿北上,这相看之事……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章程?若是我们家的孩子一时不慎,惹得太后娘娘不快了,那岂不是要错失良缘?”
燕王妃恍然,不由得笑道:“你们也太小心了些。太后娘娘一向慈爱,长公主殿下与马驸马既然能看中你们家的显之,太后娘娘无事又怎会挑他的刺?况且显之也是熟知礼仪、见惯贵人的孩子了,即使要应召晋见,也是熟门熟路,哪儿会轻易惹恼太后娘娘?让他安心些,只管照平日行事就是。千万别装模作样的,做些有违本性之事,那才最犯忌讳呢!”
文氏连忙应了声。谢映慧在旁暗暗松了口气。
燕王妃又跟文氏聊了几句家常,很快就从文氏的叙述中发现,萧瑞进京的一应事宜,身为未婚妻的谢慕林一个字都没跟家里人透露。这想必是萧瑞事先叮嘱过的,但谢慕林能遵照办理,口风严谨至此,也很让人有好感。燕王妃几次看向谢慕林,双眼都流露出了满意之色。
既然对这未来儿媳感到满意了,燕王妃便对文氏这位亲家母都另眼相看几分。在聊完家常之后,她很干脆地向文氏透露了萧瑞的京城之行。哪一天出发的,路上走了几日,哪天到达的京城,又见过什么人了,跟永宁长公主商量了什么,又从太后那里得到了她老人家确实打算北上的消息……等等等等,但凡是不涉及机密的,燕王妃都爽快地告诉了文氏母女三人。
她还微笑着看向谢慕林道:“三日前,王爷与我就收到了重林从京城发来的急信,可以正式开始为太后娘娘的降临整理行宫了,顺便还知道了些京城那边的最新消息。这些事原本不是什么机密,只是皇上一日不曾下旨,我们便不好过于张扬……”
暗示她并不是刻意要向外人隐瞒些什么,然后才继续说:“太后娘娘打算要入住紫禁城的慈宁宫,那里只有洒扫宫人在,还得加派人手去修葺、整理,再多栽种些新鲜花木什么的。虽然太后娘娘肯定会带着宫人出行,可慈宁宫中也不能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除了从王府里调配,王爷与我还打算在城中雇些人手。这些人若是不可靠,随时都有可能闹出乱子来。所以,王爷与我商量过了,暂时不向外人透露相关消息,也省得有心人特地往紫禁城中安插耳目……”
谢慕林顿时明白了,看向文氏。文氏也露出了会意的表情:“若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地方,王妃只管开口。我们全家随时都在听候吩咐呢!”必要的时候,谢家出借一批男女仆妇,也不是不行的。官宦人家的仆从,在紫禁城里做些粗使的活计,好歹通礼数、明规矩,来历又比现雇的人清白些,出了什么事,更容易追查行迹。
燕王妃微笑点头,并没有立刻提要求。燕王府家大业大的,等她确定人手不足了,再向亲家借人也不迟。
她只是指了指身旁的吴琼叶:“回头我让琼叶到你们府上走一趟,先看看人再说。若你们有什么想打听的事儿,只管问她就是。”
来信
燕王妃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