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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意
谢慕林听了萧瑞的疑问,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是啊,燕王夫妻和李瑶枝姨娘会隐瞒萧瑞什么呢?他的身世已经够见不得光的了,若不是因为这里头有种种阴差阳错、隐瞒误会,燕王又为了无嗣一事而烦恼,他还没机会认祖归宗呢!这里头还能有什么更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瑞认为燕王夫妇与李瑶枝都把他真的当成了萧明珠的儿子,兴许是他们想做戏做全套吧?总不至于是他真的是萧明珠的儿子。萧明珠背叛了正牌未婚夫燕王,跟皇帝有了私情,珠胎暗结,这就够狗血的了,但还可以解释为她的真爱是皇帝而不是燕王,一切都是乱点鸳鸯谱导致的阴差阳错。但如果萧明珠一边跟皇帝有私情,另一边还与燕王有了萧瑞这个儿子,那狗血程度就没法提了!简直是惊世神雷呀!皇帝知道了,还能跟燕王相安无事这么多年?!
谢慕林认为萧明珠不可能同时与两位皇子保持关系,还能让他俩在她死后多年仍旧念念不忘,连燕王的妻子燕王妃岳氏,都一心怀念着她。况且,萧明珠身怀有孕,因为曹家派人袭击而受惊早产,母子双亡。这件事有太多的见证人了,不可能是假的。她那时必定是怀了皇帝的儿子,几乎是同时期出生的萧瑞,不可能为她所生。
又或者是……
谢慕林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难不成萧瑞才是萧明珠当年生下的孩子?只是萧明珠因为曹皇后的忌惮而死,所以萧将军与李瑶枝他们才决定把萧瑞认作后者所生,以图骗过曹皇后,保下萧瑞的性命?
那么……李瑶枝为燕王生的那个孩子又在哪里?从谢慕林几次见李瑶枝时的印象,以及听萧瑞提起生母和燕王的往事来看,他俩年轻时是真的有过一段情,李瑶枝对燕王也是真的有过真爱。所以,他们之间的孩子必定是存在的!如果萧瑞是萧明珠所生,那这个孩子呢?
燕王总是知道实情的吧?他与燕王妃,还有李瑶枝,共同隐瞒了萧瑞某个秘密,难道就是这一点?可这如果就是真相,他们又为何要瞒住萧瑞?忽然从萧明德将军的儿子变成了别人的私生子,是燕王生的还是皇帝生的,有什么差别吗?
谢慕林看向萧瑞,欲言又止。她总觉得这事儿古里古怪的,实在难说得很。天知道真正的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虽然与萧瑞彼此钟情,但这种关系到对方身世的秘密,实在不好主动开口提,毕竟只是开个脑洞而已,没根没据的……万一惹得萧瑞生气了怎么办?
现代人脑洞大,胡说八道一通,还能哄回来。萧瑞是个古人,万一他承受不住她这么大的脑洞呢?
谢慕林心念电转间,拿定了主意,正要开口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便听得萧瑞忽然道:“这都是我心情烦恼,胡思乱想而来的,谢二妹妹你不必放在心上,只当我胡说八道就是了。”
他转头看向谢慕林,明明是在微笑,可眼神却依然十分复杂,但比起先前,却已多了几分清明:“我本来还想着,这次约你春游,因为琐事缠身,始终不得尽兴,要再找一个清闲的日子,约你出城再赏一回春景呢。没想到父王与王妃忽然就要我进京,还推托不得,我一想到这事儿,心情就忍不住烦躁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生出来了,实在是不应该。还好我只是在谢二妹妹面前提,若是叫父王、王妃、郡主和姨娘他们任何一人听见,那才糟糕呢!”
谢慕林看着他,也不多想他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掩饰什么,只微笑着配合道:“我也很舍不得你呢。不过不要紧,等你忙完了正事儿,就差不多是咱们的婚礼啦。到时候就算不能出城赏春景了,不也还有秋景、冬景可赏吗?”
萧瑞笑得眯了眼:“媳妇说得是!”说着就拉住了她的手。
未婚夫妻俩很有默契地把先前的话题给略了过去。
萧瑞正色道:“这次进京,我会尽全力做到父王的要求,竭力谋得一个王爵册封。我还得去跟万隆见见面,多了解一下京中的形势。虽然万隆一直往北平这里发京中的情报,但离得这么远,父王与我始终只能通过书信知晓京中发生的事,隔靴搔痒,到底还是差着一口气。况且万隆身份所限,有许多宫里的消息,还有亲贵王公圈子里发生的事,他都只能事后旁敲侧击的打听,还未必能打听到真正的实情。这些事,我也要出一把力,不能全都指望万隆。就连三殿下那里,我也得亲自见他一面,试探试探他真正的想法。我毕竟给他做了多年的伴当,他有什么暗地里的图谋,我多少是能察觉到几分的。”
谢慕林建议道:“萧家那儿,你也可以去走走,探望一下萧将军。不管怎么说,他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只当他是养父和名义上的舅舅,依礼拜会就行了。但如果能通过萧夫人、萧大少爷与萧琳大小姐他们,稍稍打探一下三皇子的计划,岂不是比你直接去见三皇子容易?”反正萧家除了萧明德将军以外的人,基本都有些傻白甜,容易糊弄。如今萧瑞跟他们没有了利益冲突,说起话来也方便多了。以萧瑞的口才和本事,应该不难哄住人才是。
萧瑞若有所思:“你说得不错。萧琮倒罢了,这会子说不定早已出京赴任了,萧琳却不是什么聪明人,哄一哄,应该不难哄得她开口。哪怕三殿下跟她说的多是谎话,也不代表谎话无用。如今萧家已经失了兵权,若是三殿下因此对萧琳冷淡了些……我顺便挑拨离间几句,又有什么要紧?”
他冷笑了一声:“三殿下明知道皇上不乐意让他娶萧家女,他还非得引诱萧琳,做出丑事来,更害得萧琳名声败坏,只能以妾室身份嫁给他。嫡亲的外家萧氏百年清誉,叫他败坏得一干二净!他只需要纳了萧琳,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也太便宜了他!他既然干得出这种厚颜无耻的事,就别指望日后还能顺心如意,妻妾和美了!”
燕王府远在北平,管不着京里皇家的事,也就罢了。他既然要进京,要跟太后、皇帝等长辈接触了,怎么能什么都不干?!燕王府早已站了队,也是时候要表现表现了。否则萧贵妃与三皇子,兴许还以为他们一家是纸老虎,能任由他们母子随意摆布呢!
暮春
萧瑞第二天离开了北平城。
他走得很低调,只带了很少的人手,连小徐都留在了燕王府,对外只说是奉燕王之命出城去办事,没有特地提起目的地是京城来。
由于他前两日才出城去了紫竹院,还跟附近的驻军打过交道,旁人还以为他这次出差,也是类似的性质,会到离北平不远的地方办事,压根儿就没有多问。
燕王府旁支末系的宗室成员各忙各的。徐夫人刚刚因为放贷一事,元气大伤,又为了独生爱女稍嫌冷淡的态度而伤心,此时正跟女儿生闷气呢,顶多就是问一句萧瑞的去向,旁的压根儿就没有多打听。至于周家,早就离了北平,近几日还有大批人手从保定赶过来,把原本存放在官邸中的大件家具、行李给拉走了。
北平城里的人家都平静地生活着,谁也没有关注萧瑞的离开。
谢慕林也从父母那里旁敲侧击了一下,确定连谢璞都没听说萧瑞进京一事,便也很有眼色地保持了沉默。
三月春暖,紫竹院一行,谢慕林一家还算玩得愉快,但毕竟是在一处封闭的园子里。眼看着天气几乎日日都极好,不冷不热,风和日丽,等到第二个休沐日到来,谢璞总算不用再加班了,谢慕林便怂恿家人又出了一次城。这回他们去的是另一个方向,但也是有山有水,还有大片的桃花可赏,一家人同样玩得十分开心。
北平城的官宦人家圈子,在玩过出城春游之后,又兴起了在自家或租来的园子里设宴待客,请人来赏花或作诗的消遣方式。谢家就收到了好几封帖子。
文氏在北平待了几年,对此已经十分熟悉了,挑了几家熟人的帖子,带着女孩儿们去赴了几回宴。她倒是很小心地把谢映容给带上了,但这种宴会往往是变相的相亲场合,谢家的女儿几乎都已经有了人家,连明面上尚未定亲的谢映芬,实际上都已经被人看中了,只是不曾向外公布罢了。谢家的女儿参加这种宴会,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事儿,根本就用不着理会那些想要找儿媳妇、孙媳妇的太太、奶奶们。因此文氏端坐席间,十分镇定,拘着不许女孩儿们到处乱走,也没人挑她的刺。几次宴席,都这么不温不火地顺利应付过来了。
谢映容倒也老实,一来是她已经定了亲,二来,也是因为看不上这些作东的人家。其中地位最高的也不过是巡抚府上,而这位巡抚大人是今上潜邸旧臣之子,等过几年新君登基后,就不再吃香了。谢映容心气儿高得很,哪里会把这样的人家放在眼里?
她老实了,文氏与谢慕林姐妹几个也能松口气。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又有人兴起在什刹海上坐船游玩的娱乐方式,文氏竟也有几分动心。
自打永平郡主做东,请了谢家、巡抚家、按察使家与几位将军家的小姐,以及燕王府旁支宗室家的女孩儿们坐画舫游了一次什刹海,顺便在船上吃吃喝喝,还叫了女琴师来好生演奏了一番后,便有许多人家也学起了永平郡主,或买或租,找来各种华丽的画舫,或是亲友间自娱自乐,或是请客作东大宴宾客。什刹海上每天都能有一二十条画舫飘荡在水面上,时不时传来管弦乐声或是人声吟唱。谢家人在后园就能听得一清二楚。最热闹的一日,谢慕林晚饭后去后园游廊里散步消食,都能听见有人在附近的水面上唱一出近日新推出的昆曲。
谢家没有船,但很容易就能借到画舫。从官邸后园小门出去,没走几步就是水边了,有个现成的小码头在。船泊在那里,谢家人想要游船,随时都可以从后园走。湖面上风比较大,但眼下正好是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的季节,倒也可以借几分水面的凉意。被湖面上传来的嬉闹声勾引了几日后,文氏终于点头答应了,去劝谢璞弄一条中等大小的画舫来,谢家合家坐船游湖,玩乐一番。
这回她们还带上了两位老太太。
宋氏对这种娱乐方式还挺适应的。小时候,她曾经跟着父亲搭上过文人雅士们的画舫;年轻的时候,她也曾跟着丈夫登上西湖上诗人名家的船。她还能跟女儿、儿媳与孙儿孙女们说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吟一吟曾经听过的好诗好词,连附近经过的画舫上小唱唱的曲儿,她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谢老太太就不行了,游船这种娱乐方式她挺有兴趣的,但她更想把别人船上的小唱、戏子、说书先生什么的叫过来给自己表演表演。隔着老远,她听得别人船上的热闹,就心里痒痒的了。可谢璞借来的这艘画舫不算大,光是谢家人连带下人,以及船工等等,就已坐得满满当当的了。这还有一船的女眷,文氏不想让陌生人上船,怕会发生什么意外。
再说了,附近几艘请了专业娱乐人士的船,瞧着似乎也不是什么熟悉的人家。文氏怀疑是北平城里几家大商户,不大想跟他们打交道,怕对方顺势就攀上来了,会给谢璞添麻烦的。
谢老太太大觉扫兴,自个儿带着丫头婆子坐船头吹风去了。吹风挺凉快的,还能离宋氏远一些。她压根儿就不想看到这个妯娌显摆的得意模样,好象宋氏是出身清贵的才女,她却是腹中草莽的村妇一般。
明明……她也一样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一样知书达礼来着……
谢慕林听宋氏讲古,其实听得挺开心的,只是她几次转头去看谢老太太,都发现对方坐在船头不动弹了。这老太太能撑得住吗?虽说眼下已近四月,天气暖和,但湖面上的风还是挺大的……
谢慕林悄声打发翠蕉去请谢老太太回船舱里来,可惜谢老太太傲娇上了,坚持不肯,说是船头凉快,景致也很好,她老人家正看得开心呢,反倒嫌谢慕林啰嗦。
谢慕林请了两回,谢老太太都不理会,她只得闭嘴了。
可惜谢老太太对自己的身体太过盲目乐观。这天回到家,她就开始喊头疼了,晚上更是发起热来。虽说谢家如今已经有了熟悉的大夫,随时都可以请上门来诊脉开方,谢老太太吃了两天苦药,便彻底痊愈了,可她老人家的底子还虚着呢!她想起了几年前回湖阴老家路上害得自己差一点儿丢了性命的那场病,顿时感到几分后怕,从此便消停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