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27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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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氏也不细问,只关心徐夫人到底在周家说了些什么?

万太太冷笑了一声:“我也是头一回见徐夫人这么不知好歹、刻薄寡恩还又蠢又毒的女人!更从没见过比周二太太更糊涂的母亲!他们两家虽说是亲戚,但血脉已隔了两层,算不上多亲近。只不过是燕王府老太妃在世时,愿意关照堂侄孙女徐夫人。周老大人又是老太妃的亲外甥,愿意替姨妈关照一下晚辈罢了。这两位老人庇护了徐夫人这些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就算周二太太拎不清,没弄清楚谁欠谁的人情,只当徐夫人是自家攀龙附凤的阶梯,也不至于把自己的亲闺女养成了徐夫人的奴婢一般吧?!从前让周四姑娘给徐夫人做联姻的工具,也就罢了,毕竟周家也想着拿她联姻谋好处呢!可徐夫人如今连让周四姑娘给人做妾……不,连妾都算不上,简直称得上是外室了,周二太太都没当场啐她回去,这也配做个母亲?!”

内情

文氏闻言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不可能吧?什么人能让徐夫人如此纡尊降贵,竟然能让周四姑娘去给他做外室?!徐夫人当初可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周四姑娘去给将来过继到燕王府来的嗣子做侧妃的呀!”

就算同样是做妾,世子侧妃与外室,那份量也是截然不同的。

万太太冷笑了一声,讥讽地道:“我刚刚听说时,也不敢相信呢,徐夫人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她若真是蠢货,也活不到今天了。可仔细一打听她盯上的那人,才知道,人家哪里是蠢呀?分明就是精明到了极点!她是瞅着兵权去的,一点儿都不傻。周四姑娘横竖不是她闺女,有什么可心疼的?就算是给人做了外室又如何?不做外室,还能做正妻不成?周四姑娘要是真给那人做了正妻,那人也就废了,对徐夫人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了。所以,只能做外室!这是打着借那人的手收拢兵权,断燕王府后路的主意!”

万太太凑到文氏耳边,说了一个名字。文氏顿时恍然大悟:“竟然是袁小将军!这也太恶毒了些!袁家正与燕王府议亲呢,袁小将军是王爷王妃早就给郡主看好的女婿人选,徐夫人竟然要害人家!”

万太太冷笑道:“当然要害人家了,徐夫人心里还认定自个儿才是燕王府的正统,王爷是后头来的恶人,抢了她家的家产呢,满心满眼都盼着要把这份家产抢回去。却也不想想,她自个儿不过是个妾罢了,正房忠贞节烈殉了夫,她借口要养闺女,才苟活到如今,不知道老实守寡,成天闹得女儿女婿家中不宁,也就算了,如今还把主意打到了兵权上头,好象她自个儿能带兵打仗似的,又没个儿子,做什么白日梦?!”

文氏没有对万太太这番评论做任何回应。有些话真是不好明说的。徐夫人若真认定自个儿才是燕王府的正统,那先帝之父老燕王还是从皇家过继到燕王府为嗣的皇子呢!正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承德帝才会把先帝这个燕王世子过继回去做皇嗣的。燕王府历代支系,有几家能说自己是正统?只怕要追溯到太|祖年间了,哪里说得清楚?!只是燕王一家也是从宫里过继而来,真要拿这个道理反驳徐夫人,便要把燕王也牵扯进去,所以还是不提的好。

文氏只对万太太说:“袁小将军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徐夫人打了这等坏主意,周家也不顾廉耻地答应了,也不能成事。”

万太太冷笑道:“谁能说得准呢?袁小将军固然是英雄,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周四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着实是个美人,再打扮得华丽些,真若神仙妃子一般。这北平城里夸她好的人多了去了,若不是真有几分姿色,旁人也不能这么捧她。袁小将军从小就在真定乡下长大,又长年驻守边关,能见过几个美人?就是有郡主,郡主也不及周四姑娘美貌呀。只要周四姑娘不要脸面了,拿出温柔小意来蛊惑一番,谁能担保袁小将军不会被迷昏了头呢?况且人家又不要他毁婚另娶,而是想要他成婚之后暗地里跟外头的美人保持来往罢了。不要名分、一心仰慕自己的美人,男人最是把持不住了,就算是英雄也不能例外。我心里再清楚不过!”

万太太心中恨恨。万二姑娘万美娘的已故生母张姨娘,昔日就是靠着这一招进的万家门。哪怕如今她都死了好几年,万参议偶尔还会怀念起她来呢。做正室的,哪里忍得了这口气?!

文氏看着万太太的表情,聪明的不去追问内情,只道:“周家还有孝在身呢,如今看周家人的反应,也都不赞成徐夫人的想法。到底是世代书香官宦门第,不可能为了权势,连这点廉耻都丢了。哪怕周家二房有些心动,其他几个房头也会拦着。毕竟周家还未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各房为了自家儿女着想,断不能容许徐夫人拿周四姑娘做工具,损了周家颜面。”

万太太的表情缓和了些:“我也是这么说的。周二家的再无耻,旁人却不会由得她胡来。那周四姑娘大约也是要脸的。她若是连给皇上、太子做妾都不情愿,又怎么可能真去给袁小将军做外室呢?所以我笑话徐夫人又蠢又毒,竟然连这样的提议都敢说出口,可见是为了争权夺利,已经急昏了头。那周二两口子也是糊涂,居然还真让徐夫人把这些话说出了口,自己也不发怒,连撵人的事都叫兄弟代劳了,活象自个儿连这点心气都没有似的。周老爷子若泉下得知,说不定会气得活过来呢!”

文氏叹息着摇了摇头,不对周家二房的名利心多作评价,只若有所思地道:“虽然听闻周家二房、四房更亲近,常常同声同气,但看亲家你能轻易从周家四房那边打听到消息来看,这两房的人只怕也不是一条心。”事关周家二房闺女的清誉,若周家四房真心与二房交好,万万没有主动往外泄露消息的道理。这种事传开来,就算什么事都没有,也对周四姑娘的名声伤害极深。至少,燕王府与袁家这两方面,就会先疏远了周家,尤其是周家二房了。周家四房任由小道消息在短时间内传出家门,倒象是对周家二房有什么怨气似的,宁可损及周家名誉,也非要叫他们吃这个亏。

万太太闻言轻哼一声:“周二家的太贪了,只想把周四家的当跟班,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与她分润好处,周四家的心里自然会有怨言。况且,周二家的对徐夫人虽然有所不满,但也没到翻脸的地步,只是想换个人选,不肯叫自家亲闺女受了委屈。周四家的却要为自己的亲骨肉操心。她的长女是年纪小些,但也比周四姑娘小不了几岁,也生得一副好相貌,出孝后就该议亲了,谁要为徐夫人一个外人毁了自己的终身?周二家的无所谓,周四家的却是万万不肯的。”

文氏明白了,心里也是一阵无语。周二太太连家族内部的盟友都要坑,也未免太蠢了吧?

她不想再讨论周家那烂摊子了,便转了话题:“其实徐夫人与周家打什么算盘都没用,袁小将军明日就要出发上京献俘了,等他回来,就该与郡主完婚,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外头的美人?隆哥儿也要与袁小将军同行吧?这会子亲家可吩咐人替他收拾好行囊了?”

一听文氏说起庶子,万太太的脸立刻晴转多云,耷拉下来。

建议

万太太不想谈论庶子。

她今天早上才知道万隆要跟着袁小将军与京中来的钦使一起进京献俘。哪怕万隆没有正经官职在身,也无功劳可言,回了京城也不可能得什么大好处,可就连这点光,她也不想让他沾上!让他脱离了父母的控制,能入燕王府做事,已经是前世积了大德了,凭什么还能让他回京城去呢?!她当时就驳斥回去,严令万隆不得离开北平。

然而没有用。

这是燕王府定下来的,已成了定局。连万参议都不敢驳回燕王的命令,她能怎么办呢?就算把这个贱胚子的腿打折了,叫他上不得马,赶不了路,她也得有足够的理由去应对燕王府的责罚。她前不久才得罪了燕王府,刚刚才好不容易借着亲家的面子,求得了燕王妃的谅解,怎么可能再得罪贵人?只得忍了这口气。

反正万隆回京一趟,也成不了大气候。婆婆平昌侯老夫人是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孙,驳了自己这个娘家官职高的儿媳脸面,其他几房的人更是没把万隆放在眼里。他一个没有功名又没有资历的小年轻,就算能跟着袁小将军去京里露一圈脸,又能怎么样?他正经连个武职都没有,骑马都骑得不够利索呢!还能从此加官进爵了不成?

万太太忍了这一口气,默许了万隆回京,但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不可能真的象是他亲娘一般,还替他打点什么行囊。这种事有王姨娘和丫头们干就行了,用得着她操心么?偏偏亲家文氏还要特特提出来,倒显得她这个嫡母不够慈爱一般。

万太太没好气地道:“他姨娘自会料理妥当,用不着我操心。”然后企图迅速把话题转回自己感兴趣的范畴,“周家闹了这一回,周家二房是犯了众怒了,只怕越发吵着要分家,真不知道周老夫人心情如何。不过那位周三爷,素来是个安静老实的人,没想到他还能有这么大的脾性,真真叫人意外。我还以为他是个怂货,只会对哥哥嫂子的行径忍气吞声呢。本来今儿这事儿也跟他无关的,没想到最终是他跳了出来。其实徐夫人打的是周四姑娘的主意,周二太太打算叫四房的女孩儿替亲闺女受罪,根本没有周三爷的长女什么事儿呢!周三姑娘瞧着教养挺好,却不是什么美人。徐夫人真打算施美人计,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文氏怎会不明白万太太的想法?她原也不打算多管姻亲的家务事,只是有些话必须要先说清楚,才一定要开这个口罢了:“只要是事关儿女,做父母的自然要考虑周全。徐夫人今日为了私利,能把周四姑娘的终身当儿戏,焉知将来就不会打上周三姑娘的主意呢?况且周家还未分家,周四姑娘也是周三爷的亲侄儿,心里自然是气恼的。这都是人之常情。就比如隆哥儿大冬天的要出远门,别说你们是他父母亲人了,便是我们做岳父母的,心里也要担忧不已。这样的天气实在不是赶路的好时节,无奈公务要紧,只能多替孩子准备周全些,叫他路上少受些罪了。”

说罢她就让丫头捧了一个大包袱出来,里头是一件镶皮毛的紧身小袄,非常暖和,原本是给谢璞做的,预备给他新年穿官服参加各种大仪式时穿,如今先让给三女婿吧,叫针线上的人将原本给万隆做的那一件稍改改尺寸,补给谢璞就好了;另外还有一双精制的羊皮靴,原本就是给万隆定做的新年礼物,也提前给他;至于零碎的手套、腰带、帽子什么的,就不必赘叙了,最后再另备上一托盘的银锭,是给万隆准备的盘缠,足足二十两。

这不过是岳家给女婿的临别礼物,意思意思而已,关键是够实用。万太太却看得心中生闷气,觉得亲家是在暗示自己这个嫡母不够慈爱周全,连庶子路上的穿戴与花销都没准备。她原本确实是什么都不打算给万隆的,但文氏备了这么一包袱,经她的手给了万隆,她就不可能真的一毛不拔了。就算来不及准备什么衣裳鞋帽,好歹盘缠是必须要给的,还不能比亲家的二十两银子少了,否则她这个嫡母再无所谓,万参议这个父亲也是要丢脸的。

这不是什么外人知不知道,议不议论的事。谢布政使是万参议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有些话他能问,万参议也瞒不过去。万太太若不替丈夫维持住面子,回头丈夫就该埋怨她了。

她顿时没有了再聊周家八卦的兴致,随口跟文氏聊了两句家常,便要起身告辞了。

文氏也不强留她,只微笑道:“十六那天宴请袁家两位夫人的时候,亲家到不到园子里去?这是难得的机会。袁老夫人在北平城里很有名望,亲家顺道拜见一番,也是好的。”

万太太无精打采地道:“罢了,我如今正装病呢,好歹也要装到小年夜那天,中途上哪家赴宴都不方便。也就是这条街上住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我才没那么多顾虑,还敢上亲家这儿串门子罢了,否则我就要一直待在家里,把这场戏唱完了,才好向王妃娘娘交代呢。”

不过,虽然她不能出席谢家主持的宴席,倒还没忘记这原是布政使司衙门全体官眷出面宴请袁家婆媳的活动。文氏固然是东道主,但布政使司衙门各层官员的家眷都是要出一把力的。万太太也不例外。

所以她就提了个建议:“前儿听说亲家是打算在宴席上请南戏班子唱几出好戏助兴的。我也觉得袁老夫人在王府的宴席上已经听过北戏了,咱们再顺着袁夫人的喜好,请南戏班子来唱一回也好。可今儿我才听人说,巡抚夫人的宴席要在亲家之前,她家就请了最好的南戏班子去唱《岳母刺字》。若亲家也这么做,岂不是显不出咱们布政使司衙门的本事了?!只怕这助兴的法子,还要再想一想。

“我这两日在家中无聊,我儿子心疼我,倒是从外头街上请了个有名气的说书先生来,说的就是袁小将军擒敌国大将军王的戏码,说得很是精彩。亲家不如也请那说书先生来试一试?好歹比一味的南戏班子新鲜有趣些。”

说书

万太太说完这个提议就走了。

她身为布政使衙门辖下官员家眷的一份子,按理说是应该为文氏牵头的这场宴请袁家婆媳的大宴出力的。然而偏偏她又不方便出席,甚至不好公然参与集体讨论,自认为能提这么一条建议,便已经是出了力了,也没去理会后续,直接就走了人。

她还想继续八卦周家的小道消息,不想听亲家如何优待她的庶子这个女婿呢。

不过文氏也没把她的态度太放在心上。跟万太太相处了这大半年,文氏早就把对方的脾气摸清楚了,故意说那样的话,一是不想继续说周家的闲话,二则是想为三女婿万隆争取一些出门远行的福利。哪怕谢家可以为万隆打点一切出行所需,也没有包揽一切的道理。万隆是万家的儿子,他又不是谢家的上门女婿。万太太身为嫡母,看这个庶子不顺眼,不想理会他的事,可她到底顶着万隆母亲的身份呢,也没少从谢万两家的联姻中谋得好处。好处已经落到她手中,那么该尽的职责,她也不能逃脱掉。

倒是万太太提议的说书先生,似乎还算是个比较新鲜的主意。文氏又让人把女儿谢慕林唤了过来,跟她商量这主意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