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24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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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映容张口又想再追问,这时候马路遥家的却忽然快步走了过来,在文氏耳边低语道:“太太,老太太醒了。”

文氏连忙起身:“我去看看老太太,顺便把晚饭送过去,只怕老太太都饿了。”马路遥家的忙道:“已经叫人备好锅子了,就摆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梳洗完了,随时都可以用饭的。”

文氏点头,回身嘱咐孩子们:“一会儿听你们父亲安排。今儿天色已晚,各人先回屋歇息,明日早饭也是在自个儿屋里用,别空着肚子出门吹冷风,若是觉得累,多睡一会子也没什么。午饭咱们再聚在一起用餐。吃过午饭,我就带着你们逛宅子去,也认认这个家里的路。”

她跟宋氏、谢璞与谢梅珺打了招呼,便带着几个丫头婆子离开了。只留下几个孩子有些小兴奋地讨论着新屋子是什么模样,以及一脸欲言又止、心焦难耐的谢映容。

饭后

众人吃饱喝足,也聊了家常,叙了离情,时间一长,饭气攻心,疲累上涌,都有些犯困了。

谢璞立刻发现了这一点,笑道:“是我疏忽了,横竖我们一家子从今儿起就团圆了,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说话,也不必急于一时,我不该硬留着大家坐了这半天的。屋子都已经收拾出来了,炕也烧上了,这会子都是暖烘烘的,不如大家就此散了,先回屋去梳洗梳洗,好好睡一觉吧?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大家必然都累极了。”

宋氏年纪不小了,确实有些撑不住,露出一个带着倦意的笑容:“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确实有些犯困。你让丫头婆子们领路就好,自个儿也去歇息吧。明儿你还要继续到衙门去上差呢。”

谢璞笑着起身说:“我扶着母亲过去,顺便再多说几句话,也费不了什么功夫。再说,我还想顺道去瞧一瞧我娘呢。”他顿了一顿,“我与素敏给母亲和娘安排的是正院后头长辈住的院子,因是官府建的宅子,格局都是一样的,所以院子只有一间,但里头的房屋很是宽敞舒适,白天里日照好,通风透气,冬日里取暖的东西也齐全。因院子里房舍颇多,母亲便是带上妹妹一块儿住进去,也绰绰有余。只是这么一来,您就得与我娘同住一个院子,不知……”

他有些踌躇了。本来以为这个安排没什么,但方才听妻子文氏说,从通州进北平城的路上,因宋氏母女都到孩子们的船上来了,母亲谢老太太竟然宁可退避舱房,也不愿意与宋氏同处一室,母亲对嗣母的忌惮,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安排似乎就显得有些不妥当了。

宋氏却淡淡一笑:“你素来孝顺,能把我们安排到那个院子去,自然有你的道理,我相信那里的屋子住起来一定很暖和舒适。我是无所谓的,好几回都想跟三弟妹说说话,让她放开些,别犯小心眼儿了,不但膈应不到我,反而让家里的小辈们跟着难做。可她一次都不肯跟我见面说话,我又不好上赶着劝她,竟闹到今日还没解决。不过三弟妹一向疼爱你这个独子,只要你好生劝说,她想必还是能谅解的。再者,我又不会在这里长住,她就是再不待见我,也不过是多忍耐几日罢了。等我走了,她自然就不会再怕有人碍眼了。”

“您言重了。”谢璞连忙道,“我娘只是耍性子罢了。我会好好劝说她老人家的。都是一家人,您又一向待她和善体恤,她何必再这样胡闹呢?叫左邻右舍看见了,也是笑话。”

宋氏微笑不语。

谢璞扶着宋氏走在前头,谢梅珺带着孩子随后跟上。他们先是出了花厅,穿过造型华丽的垂花门,便到了正院了。

正院十分宽敞,是典型的四合院建筑,正房三间带两耳房,左右厢房各三间,皆有抄手游廊相连接。虽然是在夜里,但光是借着游廊下挂着的灯笼的灯光,也能看出这间院子的气派。

谢璞介绍说:“这是我们夫妻住的院子,正房是我们住着,左厢房是我用的大书房,右厢房原本空置的,如今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往后显之、谨之他们兄弟几个就在这里读书。若需要请西席来府里教习,也是在右厢房里。如此,我和孩子们相互间都不会打搅,但我若有闲暇,盯着孩子们读书,检查他们的功课,也方便得很。”

谢徽之在后头闻言,缩了缩脖子,冲谢显之、谢谨之做了个鬼脸,被后者白了一眼。谢涵之在旁偷偷暗笑。

转弯的时候,众人还能看见,正院正房两边的耳房似乎都带一个小小的院子,虽然不是全封闭的,但也算是独成一个小空间了。听谢璞的口风,那大概是给两位姨娘安排的地方了。

谢璞并不在意姨娘们是不是住在自己跟前,不过是随文氏做主罢了。但大金姨娘见状,就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住得离女儿太远了;宛琴则微微皱眉,发愁自己住在正室眼皮子底下,只怕出门不大容易。

拐过弯,正院右下角有一处门洞,出去之后就是一条笔直宽敞的过道,家里人习惯称之为北过道。相对应的,偏门连通的那条供车马直入后宅车马棚的青云巷,则被仆人们习惯性地唤作南过道了。

这座宅子不是常见的坐北朝南向,而是为了迁就什刹海的景色,确保这一排官邸的后花园都能借到什刹海的景,却又不能窥视到邻居家的后宅,而特地规划、建筑的,是清一色的坐东朝西格局。哪怕很多人都不大习惯,但对于一座宽敞舒适带自带花园,又不费什么租金几乎让人白住的大型官员宿舍,自然没人敢要求太高的。这么多年下来,在北平官府任职的官员,基本还是住在了这些早年由朝廷主持、燕王府拍板、布政使司负责建筑的制式官邸里。实在有不习惯的,大不了自家另行在外头置私宅。反正北平城里可供选择的房产有很多,若是直接在城外买地自建,那还能想建成什么样,就建成什么样的,没人逼着。

谢璞住惯了之后,倒觉得这座宅子也还好,虽说光照什么的可能还有些不大称心如意,但通风不错,房屋又够多,足够满足他的需求了。他不缺舒适的豪宅,只是自己也没正经住过几天,跟过去曾经担任过地方官的那些不发达地区的官邸相比,这座宅子真的非常好了。

他还指给众人看过道里两端的数个门洞:“北边这一排是四个并排的院子,都是一样的大小、格局,我预备给显之他们兄弟四个住。淳哥儿若与哪个表兄弟亲近些,也随他住在哪里,横竖每个院子里都有的是空房。若是想自己单住一院,前头客院还空着,来往也算便捷,还没人打搅,十分清静。长辈们住的院子后头,也有四个院子,就紧挨着花园。我预备给慧姐儿、真姐儿她们姐妹几个的。当初挑宅子的时候,我一看图则,二话不说就挑了这里。

“哪怕这宅子的园子不怎么样,地方也太大,打理起来费功夫,可光看这八个院子,就正好给我的四儿四女入住,岂不正是为我准备的好地方?所以我一眼就看中了!后来打听了才知道,这宅子刚建起来的时候,时任的布政使司左参议也有四子四女,因此特地让工匠把宅子修成了这个格局。这真是太巧不过了!”

长辈院

这么一说,确实挺巧的。

谢家众人都拿这个巧合当成是一件趣事,说说笑笑,唯有谢映慧与胞兄谢显之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谢璞刚刚到北平履新,挑选官邸入住的时候,谢映慧刚刚搬出平南伯府不久。她曾经受生母曹淑卿与曹家误导,对本家多有误会,说了许多不大中听的话,也曾让父亲谢璞心生不满。搬回珍珠桥谢家大宅的时候,她还担心过,父亲会不愿意接纳自己。她只想着自己可以继续在那座大宅住下去,不确定会跟着兄弟姐妹们回湖阴老家,更不敢奢望能到父亲任上去了。但如果谢璞刚上任时,就已经考虑到了所有儿女都会到任上来团聚,特地给长子长女留了院子……就证明父亲从来都没嫌弃过他们,没想过要对他们弃之不顾。

谢映慧想起二话不说就抛下他们兄妹,跟着野男人出走千里的母亲曹淑卿,还有对他们兄妹百般算计、一旦发现糊弄不了他们就翻脸不认人的曹家,忽然觉得鼻头发酸。她连忙偏过头去,避免让身旁的姐妹们发觉自己的异状。

只有谢显之一直留意着胞妹的神情,见状自然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暗叹一声,倒是对未来更有勇气了。不管他们的生母做了什么坏事,父亲始终没有放弃过他们,这就已经足够。父亲如此公正慈爱,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然也要尽全力做到最好,努力读书科举,为父亲争光了。

给几个男孩子准备的四个院子,全都是清一色的三合院,由于院门开在了南墙上,就成了这座宅子里少见的坐北朝南格局了。每间院子都是北边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地方也相当宽敞。谢家的男孩子们虽然身边也有人侍候,但也不过是一两个大丫头,带着三四个小丫头或婆子做粗活,人数有限。一间院子住这些人,绰绰有余了。杨淳无论是住进哪个院子,都足够宽敞的。

谢徽之蠢蠢欲动地要劝说杨淳跟自己住一块儿,这样以后做功课时,他就有了帮手。但谢谨之眼尖,不等他开口就先邀请了杨淳,后者自然不会推拒,于是这二房的嗣孙便与外孙同住了一院。谢徽之接收到两位哥哥投注过来的警告目光,知道自己的小算盘叫哥哥们察觉了,只得悻悻然闭了嘴。谢璞在旁乐呵呵地看着男孩子们商量住宿安排,并没有插手的意思。二房的小辈能亲近些,自然是好事,更何况杨淳也是老实巴交爱读书的孩子,与同样老实巴交爱读书的次子谢谨之住在一起,也能更专心学业了。

谢璞按着儿子们的序齿,给他们指好了院子,让他们去料理。行李已经让人送进去了,后面收拾整理的事,各人负责各人的,他这个大家长当然不会过问。如今夜已深,他也不领着大家一个院子一个院子进逛去了,先把宋氏送到住处是正经。

长辈住的院子就在正院后头,只隔着一面墙。这个院子是在西北角开门的,里面同样很宽敞,只是地块略宽扁些。不过,这院子原本也是正房五间的格局,眼下却不知为何,从院子中央用一排大花盆种的灌木和竹编的篱笆组成了一面绿墙,中间留了进出口,将整个院子隔成了南北各半的两进小院。进门先看到的是北边的半个院子,正房位置只留了两间屋,但厢房有三间,西面还有一排倒座房,住上十来人都不成问题,但这种奇怪的格局是怎么回事。

宋氏想起谢璞刚刚给她介绍院子时,那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谢梅珺还没想明白,就问谢璞:“三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呀?不是说,只有一个院子么?”

谢璞有些羞愧地答道:“是一个院子。中间只是拿些盆栽做了间隔罢了,顶多只能遮挡一下两边的人眼,却什么声音都挡不住。屋里……则是拿厚木板贴着圆光罩,造了个假墙。我也是没法子,收到老家来信,知道母亲也要北上时,我心里十分高兴,可想到两位老人的住处,我们夫妻便犯了愁。幸好这处院子足够宽敞,即使这样分成两半,也足可住下许多人的。只是官邸都是官府统一建造的,来北平上任的官员尽可入住,却不能私自改造房屋,连那些有些年岁的花木,也不能私自砍了。儿子没法在这院里院外砌墙,改造成两间院子,只能这么……将就一下。”

虽然这样的改造看起来有些儿戏,但他已经亲自测试过了,室内的假墙还是挺能隔音的,两边屋子里住的人不会影响到彼此。至于院子里的绿墙就没法子了,秋冬季节,北方花木凋零,能找到合适的大型灌木盆栽也不容易,只能请两位长辈忍耐些时日。不过,等到明年开春后,两位老人想必已经习惯了彼此,他母亲谢老太太也不会再对嫂嫂闹什么别扭了吧?

这是谢璞的美好愿望。

谢梅珺看着兄长,欲言又止。她可不大看好谢老太太的脾性,更不想让母亲去忍受那样任性不讲理的妯娌。眼下这样的相处其实就挺好的,有她母亲在的地方,婶娘必定退避三尺,她们母女连表面功夫都不必费心去做了。

宋氏却微笑着说:“这样也不错。三弟妹其实就是拉不下脸来。从前我与她住得远,只要她不来见我,我也不好去找她,相互不来往,只会越发疏远。如今我们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只当作是邻居了,天天都能见着面,她总是要想开的。否则我住在前院,她不肯见我,岂不是连院门都出不了?”

也不知道谢璞是不是有意的,直接让人把睡着的谢老太太送进了里间的南院。南院的人要出去,必定要经过北院,可北院的人却可以自由出入无所顾忌。倘若谢老太太真的不肯见宋氏,那只要宋氏一时还待在这个院子里,她就连门都出不了,更别说是外出会客了。

宋氏表示,这样的安排,她没有任何意见。

谢梅珺看看母亲,再看看兄长,不由得叹了口气,哂道:“正房只剩下两间,虽然屋子挺大,但住起来太不方便了。若母亲不介意,不如我住东边的两间正房吧?北边厢房三间,就让母亲住。”

宋氏答应了,想着三弟妹要是打算出院子,一出来就得正对上北厢房里自己的脸,想必会更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