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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娘子也冲她眨了眨眼:“这里码头上有一家专卖蜜饯的铺子,卖的蜜果子治晕船最有用的。谢二姑娘若是正为此烦心,不如到那家铺子瞧瞧?”她压低了声音,“咱们家小爷在那铺子里也有干股呢,包管东西干净可靠!”
相见
谢慕林很顺利地跟天天嚷着晕船的谢老太太打了招呼,带着香桃下船购物。
虽然谢映慧曾经疑惑过,买蜜饯为什么要由二妹亲自去,而不是打发丫头婆子去买,但想想自家在船上闷了这么多天,若有机会到岸上透透气也是好的。她若不是感到身体不适,胸闷作呕,她也想到码头上逛一逛呢。所以谢慕林说去光顾蜜饯铺子,她不但没有阻拦,还让妹妹多逛几间铺子,若遇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就买些回来给她们姐妹行船时解闷。
谢慕林戴了一顶帷帽就下了船。这时候,码头上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除了同行北上的人,就只有码头上各间店铺的店主伙计们了。零散受雇的小工都被本地得了信的衙门官差拦在了外头,没有机会骚扰到与燕王同行在此停歇的旅客们,因此船上的女眷,也有不少象谢慕林这样,戴着顶帷帽,带上一两个丫头婆子,就敢下船来闲逛的。
谢慕林老远就看到了蜜饯铺子的招牌,码头上二三十家铺子,虽然并非只有这一家是专卖蜜饯的,可别家都没有它的店面宽敞,招牌显眼,因此,哪怕它是位于街角略有些偏的位置,也能让人一眼就能发现。
谢慕林走了过去,沿路经过卖绣品的、绫罗绸缎的、文房书画的、珠宝首饰的、酱菜调料的、糖果点心的……通通都没有理会,直接就走到了蜜饯铺子处。那铺子的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干妇人,面上带着热情和煦的笑容,正与另两名伙计一同招呼上门来的顾客。
谢慕林命香桃上前打听一句:“听说你们家有秘制的蜜姜丸子,治晕船的症状颇有奇效?”那掌柜的便心领神会:“小店出品的蜜饯,有好几种都能治晕船症状的。客人不妨到后头茶室安坐,我让伙计把几种蜜饯都送过去,您每样都尝尝?”
这家店当然没有什么蜜姜丸子,他家的蜜姜是切成片状的。不过古娘子提过,一旦说了蜜姜丸子,掌柜的便会知道,这是那位萧东家的客人到了。她只需要把人安排到某个特定的茶室去,并且避免让其他人骚扰到茶室里的贵客即可。至于萧东家要跟这位挺秀丽的姑娘在茶室里谈些什么,与她半点不相干。
谢慕林一声没吭,便带着香桃上了楼,在一处茶室里坐下。这茶室里有两扇雕花窗户,打开了一半,室内可以看到窗外的运河景致,室外的人却看不清室内的情形。窗下长几上摆着一盆鲜花,一个香炉散发着清冽的淡香气息,整体布置得清雅又亮堂,桌边还放着小小的茶炉,茶具也颇有特色,挺干净的。香桃上前检查了一下,见茶炉上的铜壶水已开了,便烫了茶具,泡了一壶茶,给谢慕林倒了大半杯。
如今的香桃,已经不再如刚刚去北瑞堂时那般懵然了,行事颇为淡定。反正这位萧二公子是不会对自家姑娘不利的,她也犯不着太提防着。
谢慕林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热茶,萧瑞就已经到了。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似乎休息得不太好,人也略瘦了一些,但整体上气色还过得去。他见了谢慕林,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扑过来的冲动,握着她的手深吸了几口气,方才拉着她在桌边坐下:“这些天我好想你!可惜我一直留在父王身边,事情多又繁杂,实在抽不出空来,否则在扬州那天,我就该来找你了!”
香桃倒茶的动作顿了一顿。“父王”是什么鬼?她睁着一双大眼瞪向萧瑞,淡定不起来了。
谢慕林丝毫没有意外之色,问他:“李姨娘一切安好?事情都成功解决了吧?我也不问那些细节了,只要你觉得好就行。”
“我很好,以前从来就没这么好过!”萧瑞仿佛没看见香桃那仿佛见了鬼的表情似的,还跟谢慕林撒起了娇,“姨娘的伤是已经大好了,可她如今也越发任性起来。只因我如今认了大姑奶奶为义母,对外还要喊她一声母亲,姨娘就欢喜得不行。这还没进十月呢,她就已经开始操心除夕夜的大祭了,说往年因为萧将军夫人不喜,一直没顾得上祭拜义母,如今有了名份,就一定不能再漏了。为了这个,姨娘晚上总是很晚才睡,白日里也不肯好好躺着养伤,成天就拉着古娘子商量祭礼上要如何布置。我劝她几句,她还觉得我对义母不够恭敬呢。若不是我知道她才是我亲娘,我都要以为自个儿真的是义母的儿子了。世上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亲娘呀?!”
谢慕林听得好笑,只得安抚他道:“李姨娘这是被憋得狠了吧?听你从前说起,我也知道李姨娘对萧大小姐是十分忠心的。她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名为主仆,实际上跟姐妹也没什么两样了。若是李姨娘一直以来都有机会拜祭萧大小姐,可能还不会如此执着。可正因为以前没多少机会,如今一旦能自主了,她才会越发想要补上这一环。”她顿了一顿,“大约也有顺便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萧大小姐的意思。杀身大仇终于等到可以报复的一天了,李姨娘当然要向萧大小姐禀报啦。”
萧瑞想了想,叹道:“这倒也是。我能理解姨娘的心情,只是看到她如今心心念念都是要祭拜义母,还很高兴我能以义母之子的身份主祭,好象恨不得把我这个儿子舍出去似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罢了。”他承认,他就是有些吃醋了……
谢慕林抿嘴偷笑,又安抚了他几句,才问他:“我看那日到码头上来送行的达官贵人,除了永宁长公主殿下,只怕也没几个知道你的身份。宫里是怎么安排你的呢?你回了北平后,又打算怎么办?”
萧瑞答道:“我暂时会在北平领一个武职,平日里直接住在燕王府的外院。王府里的人会知道我的身份,但父王暂时不会向外公布。他其实是希望能光明正大地把我接回去的,但皇上另有想法,希望先把曹家的事解决了,另立了储君,再提我的事。这么一来,外界的人都只关注新储君去了,不会有多少人议论我的身世。”
谢慕林挑了挑眉:“太后那里已经同意了他的计划?”
萧瑞笑了笑:“太后娘娘不大高兴,但没有反对。在离京之前,太后娘娘召见了宗人府的几位主事宗亲,一起见了我,验明正身,并将我的名字列入玉牒,只是暂不声张罢了。要等皇上那边点头,他们才会正式公布此事,皇上也会正式下旨册封的。只是那一天……不知道需要等多久。皇上对曹家与林家的计划,又是否能顺利进行?父王为此生了好几日闷气呢。”
婚事
萧瑞不大确信自己真会被封为燕王世子。不过,只要他的名字已经被列入了宗室玉牒,可以顶着燕王之子的身份出现在人前,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就算不能成为燕王世子,亲王之子也可以受封王爵,独立门户,他不会再回去做柱国将军府的小小庶子,受嫡母嫡兄的约束打压了。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从前他还是萧家子时,最盼望的就是长大以后能谋得一份外地的武官之职,外放别处,变相分家,等到父亲萧明德去世,就可以正式与嫡兄分家,接走生母李姨娘,娶一个顺心如意的妻子,生几个可爱的孩子,过上独|立自主的快活日子,再也不用受嫡母嫡兄的气,也不必理会阴阳怪气的三皇子了。
如今他不再是萧家子,但燕王之子的身份也不错。虽然换了一双父母,如今的父母却无疑更好说话,也对他更亲近和气。无论他是否会受封世子,他都能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利,可以决定自己今后的人生,似乎比他从前梦想的生活又更进了一步。
所以,就算皇帝只承认他是燕王之子,却打算将燕王世子的名分留给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也觉得无所谓了。
他还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谢慕林,道:“父王安慰过我,说是皇上担心太子受曹家连累被废,二皇子也因林家罪行而失去继位的资格,剩下三皇子与四皇子两位,若没有一条出继为燕王世子的退路,只恐兄弟相争会过于激烈,导致皇上不愿意看见的后果。所以,目前让几位皇子误以为皇上只是答应父王,暂时推后决定燕王嗣子人选,对大局更有好处。只要让三、四两位皇子认为,就算争储失败,也不过是去燕王府为嗣,而非面临绝境,他们行事总会留些许分寸的。”
这种想法提防的其实主要是三皇子,燕王不耐烦多提三皇子的事,只说自己是绝不会接受后者成为燕王府的嗣子,皇帝也答应了不会逼他,旁的并未多言。萧瑞不清楚燕王为何地三皇子厌恶至此,而皇帝还有配合的意思,但想想三皇子素来的行事作风,似乎不讨燕王夫妻喜欢,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既然皇帝答应了燕王,绝不会将三皇子过继给他,而皇帝又已经看中了四皇子为新一任储君,那么将来三皇子争储落败就几乎是定局了,他又会是什么下场呢?留在京城,在新君眼皮子底下做个没有实权的闲王吗?他现在是巴不得离燕王府远些,到了那一日,就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了。
萧瑞却不象燕王那么信任皇帝的许诺,他认为日后等皇帝定下了四皇子做新储君,有很大可能还是会把三皇子过继过来的:“父王虽然已经有了我,可皇上是刚刚才知道我的存在,我对皇上不过是个陌生的侄儿,他又怎会甘心将燕王府的偌大基业交到我这个侄儿手里,而不是让亲生骨肉执掌呢?眼下他是将我的名字记入了宗室玉牒,可本朝开国以来,被过继皇子为嗣的燕王,也并非个个都断了子嗣,也有不止一位尚有数名庶出子嗣,却都因为没有嫡子袭王爵,而由圣旨定下了过继皇子之事。我觉得……皇上很有可能也打算这么干,眼下不过是暂时安抚着父王罢了。将来他大概会给我封个郡王头衔,赐个好些的封地作弥补,好让我乖乖让出燕王府世子的宝座吧?我倒觉得没什么,只是看到父王他们高兴的模样,不大忍心跟他们说实话而已。”
谢慕林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你这么说……确实很有可能。毕竟皇帝一直都很想过继个亲儿子来继承燕王府。从前是燕王无嗣,所以无所谓。如今燕王虽有了你,可你的身世……毕竟不是嫡出,没那么名正言顺。现在朝局未稳,皇上又有大计划要进行,所以拿话稳住了燕王。等将来朝中再也没有什么曹家、林家之类的外戚大族制肘了,边境承平,又没什么仗可打,皇上就算是另行指定了世子的人选,燕王殿下又能怎么办呢?你早早想通这一点,看开一些,到时候也不至于太难过。当然,如果最后圣旨还是册封了你为世子,那自然是意外之喜了。”
萧瑞就知道,谢慕林能理解他的想法,心下不由得一甜,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道:“好慕林,接下来京城可能会风波迭起,但北平应该能有一两年的太平无事。索性我们就趁着这段太平日子,先把婚事办了吧?!”
“啊?”谢慕林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忽然把话题转到婚事上了。
萧瑞却越想越有些小兴奋:“我回京之前,就已经从谢伯父处得了许可,只要家中父母出面提亲,他就会答应这门亲事!如今我虽然换了姓氏,但新的父母却都与谢伯父交情甚笃,很乐意与谢家结亲。只等我们回了北平,就可以上门提亲了!接下来是三书六礼走过场,明年开春就能把婚礼办了!”
他眼巴巴地看向谢慕林:“你从前给我写信时,曾经提过有点受不了大户人家婚礼的繁杂,看到自己的堂姐嫁人时受的罪,就害怕自己嫁人时也要受一回。我如今的身份,这婚礼想要办得简单些,只怕不可能了。可如果我成了燕王府世子,哪怕只是普通的郡王,那婚礼只会更加盛大、繁琐!趁着如今我还只是区区亲王庶子,尚未顶着王爵名头,只需要遵守寻常宗室子弟成婚的礼仪,就可以办妥终身大事,我们先赶紧成婚吧?就算婚礼真的会令人受罪,咱们也要想法子少受一些呀!”
谢慕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双手抽了回来:“想什么好事呢?!我才十五岁,现在就结婚,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她还是初中毕业生的年纪好不好?!
萧瑞歪了歪头:“十五岁及笄,这年纪不是正好么?我也十八了,应该娶妻了。再往后拖,就怕太后或皇上那边赐什么人下来,我想拒绝都麻烦!”
谢慕林心里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他们还会赐人下来?那你呢?你是不是会高高兴兴地接受?”
“不能回绝的赏赐,再不高兴也只能接受了。”萧瑞一个激灵,十分有求生欲地表示,“但人到了我手里,该怎么安排就是我的事,大不了把她远远送走。太后与皇上也没有强逼着我亲近谁的道理。”
“哼!”谢慕林心里不太满意,“婚事还早呢。长幼有序。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婚事尚未有着落。什么时候等到他们各自嫁娶了,才会轮到我吧?你要是等不及,那就不必勉强了!”
萧瑞顿时傻了眼。
仿效
萧瑞万万想不到,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变故!但听起来却十分合情合理,没什么理由去反驳的样子。
他冒了一头冷汗,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板着脸的谢慕林,猜想是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惹得她不高兴了。是哪句话说错了呢?关于明年就完婚的事,还是……宫里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