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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他们似乎是要往东南方向走,很可能就是到报恩寺一带去了。
谢慕林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来报信的人:“你们觉得……三姑娘的气色怎么样?心情很好吗?薛四姑娘呢?”
来人想了想,答道:“三姑娘气色不错,她换了一身体面的打扮,看起来就象是那些勋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出门做客时的样子,比起原本在家时可富贵多了。蜜蜡也换了薛家丫头的打扮,主仆俩脸上都带着笑。薛四姑娘的心情如何,小的们就不清楚了,我们没有看见薛四姑娘的脸,不过她也穿戴得很整齐体面,比三姑娘的打扮略素雅些,头上戴的首饰不多,但好象更值钱。”
留在京城的谢家仆人,因为同时还要兼顾桂园那边的差使,见得达官贵人多了,眼力也练了出来。他觉得薛四姑娘戴的首饰远比谢映慧戴的值钱,那肯定不会有假。
谢慕林只是纳闷,薛四姑娘还特地给谢映容主仆提供了全身的穿戴行头,难不成真打算把她们带到报恩寺来?她知道谢映容打算干什么吗?谢映容又是用什么来交换到薛四姑娘的帮助的?真的是靠着当初的救命之恩吗?
谢慕林想了想,决定不去多猜测了,她直接拿了大姐谢映慧的名帖,交给菖莆拿着,再让后者与前来报信的人一起守在报恩寺山门前的茶摊子上。什么时候看见薛四姑娘的马车过来了,什么时候把名帖递过去,求见薛四姑娘,以长姐谢映慧的名义,要求把谢映容给带回来。
倘若薛四姑娘不答应,弄出点动静来也没关系。今日报恩寺门前应该会有不少权贵人家出入,真闹大了,也是薛家没脸。这可不是什么谢家的女孩儿翻墙偷跑了,而是薛家的女儿非要带着谢家的女孩子走,却不告知人家家里一声,怎么说也是薛家没理。
菖莆是谢显之院子里的大丫头,受过平南伯府的训练,见多识广,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如今平南伯府自顾不暇,承恩侯府有意示好,想必曹家那边是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菖莆领命而去,一个时辰不到,便又回转,呈上了一封信:“我见到薛四姑娘了,但她说三姑娘不在她那儿,她们只是同行了一段路而已。薛家马车途经西天寺山门前的时候,薛四姑娘就把三姑娘和蜜蜡放下去了,眼下她们并不在报恩寺。”
“西天寺?!”谢慕林诧异地接过信,不出意外地看到上头用秀丽的簪花小楷写着类似的话语。薛四姑娘解释她是偶然路遇曾经帮过自己的谢三姑娘的,见对方主仆没有马车,又要往西天寺来,便捎带了她们一程,到西天寺门口已经放下了。她不知道谢家人为什么会知晓谢映容曾经坐过她的马车,但谢家要找女儿的话,尽管去西天寺找,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还撇得挺清的。若不是谢慕林早就从监视的人那里知道,他们是在东昌号总行门前一同上的马车,说不定还真会信了几分。而薛四姑娘把谢映容的救命恩情形容为“曾经帮过自己”,态度又是何等的轻慢?她真的有把谢映容这个恩人放在心上吗?
谢慕林放下心,有些疑惑地问菖莆:“西天寺里有什么?三妹妹上那儿去干嘛?”她所知道的西天寺,应该是个陵园吧?
菖莆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西天寺虽说是寺庙,但很少有人会去上香礼佛的,里头埋着几位皇家的娘娘、皇子,但又不是皇家陵园,另外还葬了几位国公、侯爷、诰命什么的,听说有些阴沉,还有过闹鬼的传闻。曹家素来不许家里的少爷小姐们到那里去,顶多就是葬在那里的先人有家眷后人前去上香祭拜罢了。有心要礼佛的,都宁可少走几步,到报恩寺这边来。”
“少走几步”,是了,西天寺在报恩寺东边,事实上更偏离大道。一般人从城里出来,都会先经过报恩寺,才能到达西天寺。薛四姑娘推说自己是路过西天寺时,放下了谢映容主仆,这话就有些假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谢慕林眼下也懒得去理会,只想知道谢映容去西天寺干什么?难道她还打算从那里走到报恩寺来不成?还是说……她跟什么人约在那里见面了?
谢慕林想起一件事,立刻叫过香桃:“盯着卞家的人可有消息回传?”香桃摇头:“还没有动静呢。”
谢慕林想了想,又问菖莆:“西天寺可有院子什么的对外出租吗?”
菖莆有些迟疑:“葬在那里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肯定会有守陵的下人住处,又或是预备给前来拜祭的家眷歇息过夜的地方吧?”至于这些地方是否会向外出租,她就不知道了。曹家从来不去西天寺,她所知道的都是听别家下人议论得来的。
谢慕林立刻又翻出大哥谢显之的名帖,交代一名随从,拿到西天寺去问那里主事的和尚。倘若谢映容真的在那里住下了,不必打草惊蛇,立刻回报于她,她这里就可以请大哥出面,带着人去抓人了。
午饭后,谢慕林才打了个小盹,就听得卞家门外盯梢的人来报,说是卞老太太带着卞太太坐马车出行,朝着报恩寺方向去了。
紧接着,前往西天寺的那名随从又回转,禀报说西天寺的主事僧人承认有两位女客曾在他家正殿里礼佛,而后又在偏殿里用茶歇息,不过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有一户官宦人家的家眷坐着马车路过西天寺外,把她们主仆二人带走了。看双方见面时亲热交谈的模样,应该是很熟悉的亲友。马车车厢檐下吊了只灯笼,上头写的是“卞”字。
谢映容这是终于跟卞家人会合了?
谢慕林冷笑了一声,交代蒋婆子:“记得带上爹爹和老太太的名帖,一会儿我们打听到卞家人的落脚处,就立刻递帖子过去。我倒要瞧瞧,这回卞家人又用什么理由来庇护三妹妹了。如果她们要继续被糊弄,不肯放人的话,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学一学大姐,在卞家婆媳面前好好拆一回三妹妹的台!”
献计
谢映容领着卞氏婆媳走进了一处小院子,地方不大,只有一进,但屋子有五六间,厨房水井一应俱全,打扫得干净,家具也过得去,住上两三日完全没有问题。
她在卞老太太面前恭谨地说:“这是托薛四姑娘匆忙间找到的宅子,地方小了点儿,但价钱不算高,又是在前往报恩寺的必经之路上,很是划算。我已经打听到,明日太后娘娘的车驾会经过此处,外人还不知晓呢!若是运气好,老太太您就算不进报恩寺,所得也未必比报恩寺里聚集的那些权贵差。”
卞老太太扫视四周一眼,微笑着点头:“地方挺干净的,这就很好啦。出门在外,又有所求,稍稍将就些也没什么,只是委屈你这孩子陪我们一起住这等简陋的地方,我老太婆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您言重了。”谢映容垂下眼帘,露出乖巧柔顺的表情,“承蒙您关照了这许久,我什么都没法回报,如今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此去还不知几时能再相见,心中实在是遗憾。眼下碰巧遇上了这样的巧宗儿,倘若能给您一家求来贵人青睐,好叫卞叔叔将来的前程顺利些,您和卞大妹妹也能得享富贵安康,我心里就再无所求了。当初家里出事时,我也不是没住过比这里更简陋的房子,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您不必跟我客气的。”
卞老太太笑着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心中感慨万分。其实,若不是外孙程笃急需一门强有力的岳家帮衬,谢映容又偏偏是庶出,生母身份低微,她早就有心撮合两个孩子了。无奈世事就是如此,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半点不由人。谢映容如今还帮他们卞家去结识贵人,越发让她这个长辈过意不去了,只能对这孩子更好一些。
卞太太在旁冷眼看着,面色不变,插言转换了话题:“老太太,是不是叫人把这几间屋子再打扫一下,布置好铺盖什么的?您坐了这半日的车,先歇息歇息吧?”
卞老太太点头:“好,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卞家的下人迅速将整个院子重新整理布置一新,卞老太太与谢映容坐在正堂的圆桌旁说了一会儿话,卞太太已经让人在厨房烧好了水,泡了新鲜的热茶送上来了。
喝过茶,谢映容又给卞老太太出主意:“您不通知卞叔叔过来么?明日太后车驾会途经外头那条大道,前头不远处就是一处茶摊了,我估摸着,到时候太后身边侍候的人多半要到茶摊上去要热水的,可那种地方,东西能干净到哪里去?怎么能呈给太后饮用?咱们家到时候在门前支个茶水摊子,只说是施给路人饮用,宫里的人肯定会过来相问。到时候老太太再装作无意的样子,出去跟来人攀谈几句。太后娘娘一向怜贫惜老,见您与她年纪相仿,又这般精神,肯定会请您过去问话的。倘若卞叔叔到时候也在,扶您到太后车驾前露个脸,太后见他孝顺有礼,多问一句,便是卞叔叔的造化到了!”
卞老太太有些迟疑:“这样合适么?这大冷的天,外头道路又不是人来人往的地儿,我在门前施茶,只怕有些古怪吧?况且太后出宫,身边随侍的人焉能不带齐了家什伙儿?热水什么的,报恩寺里就有,宫里的人怎会随便找个不知根底的人家就讨要呢?”
谢映容对自己的建议十分有信心,因为上辈子太后就是在路经这处宅子时,要了宅中的热水,又与宅中的老人说话,夸了那老人身边的儿子几句。那儿子本来只是个屡试不第的老举子,只因得了太后一句夸奖,很快就被举荐去做了官,虽然只是芝麻绿豆大小,但也比原先强得多了!
如今她请薛四姑娘花重金把宅子原本的主人请走了,租下宅子十天,这份机缘便归了卞家人所有,兴许也会惠及她本人。她与卞家人难道还比不得原本那家仅仅是小康的人家么?那家人能得的好处,没理由他们不能得!
谢映容竭力劝说卞老太太:“太后娘娘明日出宫,乃是微服而来,并不打算摆开仪仗,惊动太多人,因此带的东西也不会太齐全。她只是偶然在此停驻,外人哪里得知?您又不是那些没名没姓的人家,只要把名号报上去,还怕宫里的人信不过宁国侯府的姻亲么?!”
卞老太太沉默不语。卞太太笑笑,问:“既然太后娘娘是微服而来,并不打算惊动外人,谢三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呢?连太后娘娘的车驾会在门外停驻都能知晓,真真了不得,这也是薛四姑娘告诉你的?”
谢映容顿了一顿,笑着说:“我自有法子打听太后娘娘出宫的事儿。您也知道,我们家大姐姐跟永宁长公主的千金十分要好,而太后出宫的事宜,又是长公主安排的,我便辗转打听到了些消息。至于太后娘娘是否会在门外驻足……那不是撞运气么?若是能撞上,老太太与卞叔叔便交了好运,若是撞不上,你们家也吃不了什么亏。”
卞太太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婆婆拦下了:“容姐儿说得有理。世上的事焉能预先知晓?能打听得太后车驾会经过此地,又租下这处宅子,便已是极难得的了。倘若我们家没有那运道,便是凑到贵人跟前,也一无所得。倘若我们家有那运道,就是卞家的列祖列宗保佑,我儿的前程也能更顺遂些。横竖我们家只是付了几两银子的房钱,外加几壶热茶罢了,能值得什么?若是心疼这点钱,错过了大好机缘,那才叫人生气呢!”
卞太太无法,只得顺从地应下了,但她瞥向谢映容的目光,却又添了几分深究之色。
谢映容并不在意,反正在卞家,做主的明显不是卞太太,她只需要讨好了卞老太太就行。
她继续笑着对卞老太太说:“听说三皇子与四皇子明儿也会随太后车驾同来。若是卞叔叔能得到皇子的欣赏,未来皇子开府时,说不定还能去王府做个属官呢!一旦得到皇子的重用,未来前程定会不可限量!这可比太后娘娘的一句夸奖要实惠多啦!”
卞举人上辈子便是三皇子府的属官,靠着这层关系,程笃才会在经受宁国侯夫人与世子程礼的多番打压,始终无法出仕之后,托舅舅引荐,成为三皇子手下的得力之人,从此飞黄腾达。本来卞举人是要考取了同进士之后,才被分派去王府当差的,还经历过一段不如意的日子。如今若他能提前讨得三皇子欢心,日后进三皇子府时,起步更高,也不是件坏事呀。
谢映容冲着卞老太太,笑得如同一朵花儿般:“老太太放心,卞叔叔将来定会仕途顺利,前程一片光明的!”
贵人
次日上午,天色晴好,寒风略有些凛冽,但比起正月里的严寒,已经温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