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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独自坐在屋中,回想起谢映容的种种不合理言行,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谢映容是重生者,知道不少上辈子发生过的大事,因此谢慕林、谢显之与谢映容不过是刚听说了法会的消息,提都没跟大宅那边提,她就已经知道了太后会驾临了。
想必上辈子太后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也下旨命报恩寺办一个同样的祝圣法会,并且亲自出现在法会上,为亡女祈福。
兴许太后还会有心情在报恩寺里逛一逛,跟偶遇的官眷或香客交谈几句什么的。倘若当中有人能得到她的青眼,太后娘娘必定不会介意给人一点好处。
这个好处必定不小。谢映容上辈子多半是听说了传言,今生便也想要沾点光了。她想要嫁给程笃,不但要搞定宁国侯府,还要越过父亲谢璞的同意,还有什么比尊贵的太后亲自做媒,更令两家长辈无法反抗的呢?
派人
谢慕林不知道谢映容有什么底气,认为自己一定能讨得太后喜欢,成功地同时搞定自家老爹谢璞与宁国侯府,成功嫁得程笃为妻。她觉得这姑娘不是什么聪明伶俐又或是讨人喜欢的性情。不过,谁能说得准呢?
当初谢映容何尝不是救了卞老太太,借此成功地获得了卞老太太的另眼相看,拿着养伤做借口,赖在卞家住了几个月,最后还能装病逃避归家,卞老太太也能纵容。兴许谢映容掌握了什么重要事件发生的时机,可以趁机掺上一脚,在太后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呢?
为防万一,还是别让她有这个机会出现在太后面前的好。
谢慕林并不是存心要拦谢映容追求自己想要的婚姻,只是她觉得这姑娘有些傻,演技糟糕而不自知,偏偏还迷之自信。万一谢映容跑到太后面前出了丑,惹恼了贵人,连累谢家其他人可怎么办?如今谢家兄妹三人在京城,可没有长辈庇护撑腰。就算有永宁长公主在,怎么也会给女儿的闺蜜一个面子,保住谢映容的性命,但谢家也是要大大丢一回脸的。
不让谢映容去报恩寺露脸,也不过是她没法嫁给本来就对她无意的程笃而已,将来谢家早晚还是会给她安排婚事,她并不会嫁不出去。
可如果真的让谢映容去露脸了,运气好的话,她可能会得到太后的青眼,成功与程笃定下婚约,然而这种单方面强迫式的婚姻,真能给她带来幸福吗?要是她运气不好,未能得到太后的赏识,谢家有很大可能会丢脸,而她本人也有可能会名声受累,婚姻受阻。
两条路,是人都知道该选哪边走。
谢慕林心里拿定了主意,等到谢显之与谢映慧从报恩寺回来,她便把谢映容与卞家母女见面的情况告诉了兄姐。
不过她在解释谢映容为什么会知道太后与祝圣法会之间的关系时,没提什么重生不重生的,只道:“先前马姑娘给大姐送信时,不知道我们离家,不是让人把信送到了珍珠桥大宅那边吗?兴许是送信的婆子一时不慎,说漏了嘴,叫三妹妹听到了。如今家里下人少了许多,除了不让三妹妹出大门外,她在宅子里活动,谁都拦不住。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哪里腾得出人手来整天盯着她?当着马家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种事是没法求证的。不是谢映慧不能向马玉蓉打听,而是没必要。她俩再要好,谢映慧也不能去问闺蜜:“你们家的下人是不是在我们家嚼舌头多嘴了?”马玉蓉兴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但马家的下人就要被得罪狠了,永宁长公主身为马家主母,可能也会觉得面上无光。
谢映慧有心要与马玉蓉长长久久地做挚友,自然不会犯这种人情世故上的错误。她对身份低微的人可以漫不经心,可对于身份同等甚至高于自己的人,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会让她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与对方相处。
于是谢映慧对马家婆子的错漏闭口不谈,就接受了谢慕林关于消息走漏的推测,循例只骂谢映容一个:“我就知道!她真是一天都不肯消停,就算我们不在家,她也非得闹出点儿事来不可!”
谢显之也皱起了眉头,但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别生气了,兴许三妹妹只是与卞家交好,知道报恩寺里将会迎来贵人,便让卞家人过来碰碰运气罢了。”
谢映慧冷笑:“若真的只是为了卞家好,只让卞家人自个儿去报恩寺就行了,她又何必跟卞家丫头约定了再见面?今儿已经见过一回,还不够她们道别的么?!我看她就没安好心!知道家里人都拦着不许她出门,她肯定想着要利用卞家,混进报恩寺里去,找机会在太后娘娘面前出风头!
“怪不得二妹妹好说歹说,她都不肯打消嫁给程笃的想法,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若太后觉得她讨喜,愿意替她做主,父亲没有抗旨的道理,宁国侯府更是只能自叹倒霉了!真真是猪油蒙了心,连脸皮都不要了!真叫她做成了,我们谢家的女儿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更何况,太后哪里是那么容易讨好的?谢映慧自小没少跟着外祖母、母亲、舅母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从来都是淡淡地。除了马玉蓉这样的长公主之女,曹家、程家的女儿在她面前,充其量只能得到几句客套的垂询。谢映慧认为,以自己的身份,都只有这等待遇,谢映容区区一个庶女,又凭什么能让太后另眼相看?抱着这种念头,怪不得她不敢告诉人呢,因为一旦说出口,就会笑掉人的大牙!
谢映慧忿忿地说:“不能让三丫头有机会跑到太后面前去丢谢家的脸!她装病死赖在家里不肯走,不就是为了见卞家人吗?如今人也见过了,早点儿打发人把她送到码头上去吧。别让她跑出门去,哪怕是拿绳子把她捆住也好!一个钱都别给她,也别让她碰到任何一件值钱的首饰。对了……蜜蜡,不许蜜蜡出门!也要把金姨娘给看紧了。没有帮手,我看三丫头如何从码头逃跑到报恩寺来!”
这就有些过分了。谢显之无奈地劝妹妹:“别胡说了,怎能把三妹妹捆起来?那好歹是我们自家亲手足。只让人把她盯紧就好,不给银钱是可以的,盯着下人也没什么不妥当。只是那地方是客店,比不得自家门户严紧,还要从家里再拨两个人过去使唤才行。”
谢映慧想了想:“把我的人拨过去,起码比别人靠得住些。家里下人都忙着收拾东西,尤其是有老太太的物件,人手不足是不行的。我这里少一两个婆子使唤也不打紧,就叫她们去盯着三丫头,只盯她一个,其他什么都不用管!若她们能把这桩差事办好,等离了京城,我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谢映慧身边原本就只带了几个人,那两个婆子听说有这样的好事,立刻就自告奋勇站出来,揽下了差使,连夜提着自己的包袱,返回珍珠桥谢家大宅盯人去了。大少爷大小姐这边已下了令,明日家里就要有第一批人手与行李前往三山门订好的客栈,她们要负责把三姑娘谢映容押送过去。
谢慕林在旁看着谢映慧吩咐两个婆子诸多注意事项,只觉得自家大姐有些上头。不过她跟兄姐们的意见还是一致的,所以并没有阻拦。
她只是留意到,绿绮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还在私底下与其他丫头们小声说着什么,面上犹带几分忿忿不平。
谢慕林走近几步,就听到绿绮提到一个名字:玛瑙。
玛瑙是谢映慧从前的贴身大丫头,不过一向不大忠心,自打谢映慧决定了回湖阴老家,她便背主跑回了平南伯府。如今平白无事,绿绮跟其他丫头提她干什么?
谢慕林心下一动,忽然有了个猜想。
她悄悄拉了拉谢显之的袖角,小声问:“大哥,你们今天在寺里是不是遇上平南伯府的人了?”
二月二
谢显之有些惊讶谢慕林会看出端倪,一脸的欲言又止。
谢慕林看明白了,忙问:“是遇到谁了?那人给你们气受了吗?有没有人跟着你们回来?”
谢显之摇了摇头:“遇上了曹文衡,不过他应该没看到我们。他大概是得消息晚了,在寺中定不到好斋房,便冲着寺中的僧人大喊大叫,直至有别家香客闻声赶来旁观,他方才闭了嘴,十分恼怒地带着人离去。我们当时就在静室中喝茶歇息,没有与他打照面。”
谢慕林闻言松了口气:“那还好。这人以前为了在太子面前露脸,再骗个身份尊贵的千金小姐回来,还能装成个青年才俊的模样,如今真面目人皆尽知了,连袭爵都有困难,他就仿佛是破罐破摔似的,什么极品的事都敢做出来了。报恩寺这几天人来人往的,他连个忌讳都没有,就敢冲着和尚发脾气,真当这种事不会传到宫里去吗?就这样还想靠着裙带关系袭爵呢,真是白日做梦!”
接着谢慕林又问:“我觉得大姐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才会拿着三妹妹的事趁机泄愤,是因为看到曹文衡那副蠢样的关系吗?”毕竟是曾经爱过的竹马,谢映慧在平南伯府众人变脸之前,对曹文衡的印象一直很好,如今对方形象幻灭了,也难怪她的心情会有波动。
谢显之却迟疑地摇了摇头:“大妹妹早就认清曹文衡的真正为人了,如今心如止水,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只是今日……我们也瞧见了玛瑙。她如今就跟在曹文衡身边,与他形止亲密,虽还是姑娘打扮,但看起来象是已经被收了房……”
谢显之说不下去了,谢慕林却已心领神会。玛瑙才离开谢映慧几天?这么快就被曹文衡收了房!且不说后者如今身有重孝,做这种事合不合规矩,光是玛瑙成为他房里人的这个速度,就让人疑心他们从前早有私情。倘若平南伯府未曾翻脸,谢映慧顺利嫁给了曹文衡,将贴身大丫头收房做妾,那是时下贵族家庭里常有的事。可谢映慧与曹文衡的婚约已崩,后者还搞这么一出,谢映慧定会觉得非常恶心吧?也怪不得绿绮回来后就对别的丫头骂玛瑙了。
玛瑙可是谢映慧身边得脸的贴身大丫头,对她熟悉无比,又跟着小主人在外行走多年,估计不少太太小姐都认得。一但被人发现她成了曹文衡的妾室……唔,谢映慧这回是定要丢脸了。还好她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今后也不知会不会回来,否则光是种种桃色流言就够令人烦心的。
这种事,谢慕林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安慰谢映慧几句。但谢映慧本人大概宁愿别人当作不知道,一个字也不提。谢慕林察觉到她的态度,吃晚饭的时候,就拿毛掌柜说起的事当成话题,引开兄姐们的注意力。
谢显之立刻就上了心:“当日这些掌柜、伙计们都是被逼着改投了曹家,如今他们既然有心回来,我们自然该接纳的。有病的请大夫来诊治,再安排他们去北平投奔父亲。父亲那儿生意做得顺利,定缺人手。与其另找新人,还不如用回老人呢,好歹一应规矩习惯都是熟悉的。这是正事,我们离京之前,最好把事情办妥当了。趁着如今文泰表兄就在报恩寺,我索性亲自去跟他谈。他正需要好名声,我求一求,他兴许就答应了!那些他家正得用的掌柜或许不容易要回来,但被曹家投置闲散的人手,却是无妨的。”
他身为谢家嫡长子,在曹家算计谢家的过程中,虽然是个毫不知情的弃子,但在不知内情的掌柜、伙计们看来,未必不会对他有迁怒的意思。他心中也很是愧疚——为了母亲曾经的恶行。若真能为那些无辜受累的人出一份力,他便是在曹家多受点气,甚至是挨几耳光,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谢慕林忙道:“何至于此?这事儿我会跟毛掌柜商量的,需要大哥出手的话,我定不会跟你客气,现在你就先别管了。”能用和平手段,低调地让掌柜、伙计们离开曹家,才是上上之策。如果让谢显之出面谈判,就打草惊蛇了,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波折?稳妥起见,谢显之只能作为压箱底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