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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的谢映慧忽然出了个主意:“承恩侯府那边,我们还能说上两句话,平南伯府却是不成的。他家如今连外祖母的嫁妆都要争得惊天动地,又怎么可能把到手的肥肉吐出来?哪怕我们要的只是人而不是产业,他们也不会乐意叫我们顺心如意的。索性,趁着他家如今势弱,我请玉蓉帮忙,让长公主府的下人出面吓唬一番,连产业带人一并要回来吧?一个铜板都别留给他家才好!”
谢慕林差点儿没当场翻白眼:“大姐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马姑娘跟你要好,你又怎能叫她蒙受仗势欺人、纵奴夺产的恶名?十几岁的闺中少女,名声多要紧哪!”
谢映慧有些讪讪地:“是我疏忽了……你们当没听见就是。”
谢显之叹了口气,温言相劝:“大妹妹,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但事已至此,你还是想开些吧。”
谢映慧沉着脸:“我想得很开,我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哥哥这话说得真奇怪!”说罢饭也不吃了,丢下碗筷就转身回了房。
谢慕林与谢显之对望一眼,都只能默默叹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报恩寺偶遇了曹文衡的缘故,谢映慧在接下来的几日都不再往寺中去了,每天只在宅子里对着佛像念经祈福。谢显之则是每日清早到寺中去上香,与和尚们说说话,太阳升高之前就回来了。因为他清楚,曹文衡在这个时辰是起不来的,更不可能跑到清冷的寺庙中来了。
他倒是遇上了曹文泰两回。对方似乎直接住在寺里了,好方便打理承恩公夫人出殡之后,家人还要在寺中暂居的诸多事宜。当着寺中僧人们的面,曹文泰对谢显之一直很和气,哪怕眼里透着几分不耐,打过招呼就走人了,面上的态度也是亲切和蔼的。
谢显之没找到机会避开旁人,向曹文泰告平南伯府的黑状,只能请熟悉的僧人帮着留意平南伯府的动静了。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日,谢家素来有习俗,全家人都要吃春盘的。如今兄妹三人都不住在家里,一切从简,只叫厨娘做了一份春盘,兄妹分食完毕,就算是应了节。
还没到中午,毛掌柜也打发刘伙计送了春盘过来孝敬少东家们。吃过午饭后,马玉蓉亲自送春盘过来了。
谢慕林、谢映慧正与哥哥谢显之说话,闻讯都吃了一惊。谢映慧惊喜地往外跑,谢慕林原本要跟上的,却被谢显之拉住了袖子:“二妹妹,这这这……这宅子小,我该到哪里回避去?!”
邀请
回避?
谢慕林呆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了。
谢显之与马玉蓉是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没有长辈带着,似乎不应该面对面地待在一个屋子里?虽然在场的还有谢慕林与谢映慧,双方又都带着大批下人,但现在这个年代,世人总是习惯性忽略侍从奴仆,只盯着未婚的外姓男女碰面这件事嚼舌。因此,为了自家名声着想,当事人通常都会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之前他们兄妹三人没有外客,最多只用接待毛掌柜,需要约见外人,就上附近的茶馆去,因此没出现过这类烦恼。
如果谢显之与马玉蓉是在珍珠桥的谢家大宅里碰上,那自然不需要担心,前者爱上哪儿去都行。
但如今这座租住的小宅,前后只有两进,谢显之一向只在前院活动,把后院留给了妹妹们与丫头婆子,基本不会踏足。可如果是要接待外客,那肯定是要在前院进行的。这点大的地方,包括厨房在内只有四五间屋子,一眼就能看尽,谢显之上哪儿回避去?若叫他去后院,他可能又要顾虑那是妹妹们的闺房了。
谢慕林只能劝说兄长:“大哥,咱们自家关起门来,外头人也看不见。只要家里下人闭紧嘴巴,谁能乱说咱们的闲话?马家人想必也能体谅我们的难处,不会非得讲究这些繁文缛节的。你只管大大方方与马姑娘行个礼,打声招呼,然后就回你自己的房间看书去。如果实在害羞怕见姑娘,那就去后院。今日天气不错,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也挺好的。我屋里也有几本书,可以借你打发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谢显之觉得不怎么样,他瞪着二妹妹:“谁……谁害羞怕见姑娘了?!二妹妹,休要打趣你大哥!”
谢慕林摊摊手:“大哥赶紧拿主意吧,你也知道这宅子小,只怕马姑娘这就要进来了。”
话音刚落,谢映慧就拉着马玉蓉进来了。后者进屋,抬头瞧见谢显之在场,意外地怔了一怔,随即便落落大方地微笑着行了个礼:“谢大公子万福。”
人家姑娘都这么大方了,谢显之怔了怔,也很快镇定下来,斯斯文文地回了个礼:“马小姐。”然后多添一句,“舍妹这大半年里,承蒙小姐关照了。”
谢慕林淡定行礼,心想这不是应对得挺好的嘛?
马玉蓉抿嘴一笑,看了谢映慧一眼:“谢大公子言重了。慧姐儿与我是好友,我俩既投缘,便该多来往,哪里称得上什么关照不关照的呢?我还要谢过慧姐儿,在我烦恼的时候,陪在我身边开解我,还帮了我许多忙。有她这样的好友,也是我的福气。”
谢映慧红了眼圈,握住她的手:“不过是些小事,于我只是举手之劳,偏你总是念叨着。在我看来,有你这个好朋友,在京中护得我周全,才是我的福气呢。我只恨没有早日看清你的好处,竟拖到去岁,方才与你成了好友,荒废了多少时日!”
两个小姑娘都为彼此的友谊感动着。谢显之倒是明白马玉蓉的话是什么意思,却不好直言,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俩发呆。
谢慕林在旁看得有些好笑,轻咳了一声,给谢显之使了个眼色。
谢显之马上反应过来,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们女孩儿说话,我就不打搅了,回房温习功课去。”随即彬彬有礼地行礼退出。
还好,直至他消失在自己的房门口前为止,他都一直表现得行止如常,没有露出方才那种惊慌失措的蠢相。
谢慕林笑着陪在大姐谢映慧身边,招呼着马玉蓉这位头一个光临此宅拜访的外客。
谢映慧跟马玉蓉要随便许多,给她介绍了几种从附近铺子里买的特色果子点心后,便嗔道:“你方才跟我大哥也太客套了,叫什么谢大公子?应该叫谢大哥。我的哥哥,你只当是自家哥哥一般,想使唤他去做什么都行,不必外道的。”
马玉蓉笑眯眯地喝了口茶:“我方才看他对我客客气气的模样,实在叫不出‘大哥’这两个字来。他又何尝不是管我叫马小姐?你要怪,怎么不先怪你哥哥去?”说笑完了,她才说了对谢显之的初见印象,“我从前听说过他的事儿,今日才算是面对面见着了。怪不得人人都夸他斯文,有学问,人也和气,今日见了,果然传闻不虚。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记得要温习功课。”
谢映慧听得挺高兴的,只是嘴上忍不住要贬一贬兄长:“你别夸他了,他也就是外头看着好,实际上相处久了,能叫人急死!斯文和气有什么用?功课好又有什么用?被人欺负的时候,一个字都骂不回去,净干着急了!”
马玉蓉便笑她:“你也就是这会子跟你哥哥团聚了,方才撒娇说他不好罢了,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往日动不动就念叨哥哥的人,难道不是你?”
谢映慧当然不肯承认,便与她笑闹起来。
笑闹了一阵子,马玉蓉就命侍女送上了春盘:“我们家自家做的,不是用宫里的做法,而是马家祖上传下来的法子。你们也尝尝,与别家再不一样的。”
谢映慧与谢慕林都尝了两口,果然新鲜又美味。
谢映慧说:“我们兄妹客居在此,奴仆人手也不足,一应规矩都要从简,因此只让厨娘做了一份春盘,我们三人分食就算了,这会子也没法给你还礼。倒是昨儿二妹妹让厨房试做了几样耐放的素糕点心,预备我和哥哥去寺里时带着充饥的,味道竟出人意料的不错。依我看,哪怕是从前在承恩侯府吃的待客点心,也未必有这个好。我想着哪天给你送一份去尝尝,可巧你今儿就来了,索性拿一匣子走,只别嫌弃不是今日新鲜做的,不如刚出锅时香甜。”说罢就让菖莆去取点心来。
马玉蓉自然不会嫌弃,等点心送上来,她仔细一看:“外头模样倒寻常,但闻着香味诱人,里头掺了牛乳吧?定然好吃。这就够香甜的了。我近日正想吃乳香糕饼,你这个来得正是时候,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赞叹连连。
谢映慧高兴地说:“你要是喜欢,明儿我叫人再做一回,给你送过去。”又告诉她:“你吃的这个是红豆馅儿的。那个是栗蓉的,不过是去年秋天的材料了。这里还有芝麻和椒盐这两样咸口的。随你爱吃哪一种,只管告诉我,我叫人做去。”
马玉蓉也不跟她客气,立时就要了两种咸口的,打算拿回去孝敬母亲永宁长公主。
接着她又说:“今儿特地过来,除了给你送春盘外,还有一事……我听说平南伯府那一家近日又上窜下跳的,还扰得你们兄妹也不得安宁。他们不就是想从你这里钻空子,跟我凑近乎么?索性你搬到我那儿去如何?母亲带着我和二哥都在报恩寺里住下了,离这里也近。你陪我住几日,我们家人多势众,料想平南伯府那一家也不敢纠缠上来。”
谢映慧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了谢慕林。
春盘
谢慕林能察觉得出来,谢映慧有几分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