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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映慧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
原来,平南伯府那对母女这几日又有了新花样,开始上门骚扰谢映慧,摆出一副要与她重归于好的架势,甚至说出了三年孝满后便要为曹文衡求娶谢映慧的话,目的就是希望谢映慧与永宁长公主之女马玉蓉见面的时候,把表妹曹文凤给捎带上。
谢映慧过去与平南伯府未曾翻脸之前,与曹文凤感情不错,上哪儿去玩,跟谁来往,都要捎带上她,平南伯夫人认为这对谢映慧而言不算什么。
然而谢映慧如今已经知道了平南伯府那一家子的真面目,心中正厌恶呢,怎会乐意把不怀好意的表妹送到好友马玉蓉面前去?她不知道平南伯府在打什么主意,却记得表兄曹文衡还未定亲呢,万一平南伯夫人与曹文衡要算计马玉蓉怎么办?她怎能把好友给坑了?因此,谢映慧一再想借口推拒,之前一直用身体状况不佳做不出门的理由,如今索性把锅甩到了傲慢无礼的传话人头上。
谢慕林有些难以置信:“他们怎么有脸去打马姑娘的主意?!从前的平南伯世子都未必攀得上这门亲,更别说是现在的曹文衡了!他们真觉得永宁长公主是吃素的不成?!”况且,以重提谢映慧与曹文衡的婚事来引诱前者为曹文衡攀高枝儿,平南伯夫人这逻辑没毛病吧?
谢映慧道:“就算不是打着让曹文衡娶玉蓉的主意,也有可能是想把曹文凤嫁给马家的子弟。无论是哪一种,平南伯府的人都配不上马家人,我才不去做这个孽呢!连我听说舅母要重提我与表哥的婚事,都觉得恶心,更何况是玉蓉这样的人?”
至于曹文凤,谢映慧对这个表妹的性情就更加了解了,若不是做了表姐妹,又从小一块儿长大,她真的不乐意跟这个表妹多亲近。对方的本性可不是什么好姑娘,恶毒得很。
马家三公子已经与赵滢定了亲,开春就要完婚了,御赐的姻缘当然不可能更改。另一位马家二公子是才丧了元配小白氏,这会子正做着鳏夫,平南伯夫人若有心把女儿嫁进马家,多半是打他的主意。可永宁长公主都已经为次子看好了续弦人选,就等着马三公子与赵滢婚后回老家祭祖,顺带把马二公子带走,借口游历去相看了,根本就没打算在京中找人。
马二公子前头那一位的教养品性都有问题,叫马二公子蒙受了极大的羞辱,这继室人选,永宁长公主与马家人是断不肯轻忽的。曹文凤除了有个皇后姑姑以外,条件样样都拿不出手,凭什么让永宁长公主看上她?平南伯夫人若打的是这个主意,那可就真是自取其辱了。
谢映慧对此只道:“他们兴许还觉得,没让曹文凤做东宫妃,反配个纨绔做续弦,已是大大委屈了呢,哪里还想到别人未必会愿意娶?我都懒得跟他们争辩,只想拿话搪塞过去。等我们走了,谁还管他们有什么阴谋呢?”
安排
谢慕林明白了,谢映慧如今对平南伯府的人是尽量采取回避、搪塞的态度。因为对方如今行事越发不要脸面了,为防他们狗急跳墙,做出更不要脸的事情来,谢映慧也没有摆出太过强硬的架势,免得激怒对方。
她想着,只要自己离开了京城,平南伯府的人就再也没办法利用她了,皆大欢喜。
只是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点儿。
谢慕林叹道:“平南伯府有这样的阴暗心思,你怎么也不跟我们提?马姑娘那里,你也该说一声才是。只要马姑娘自己不乐意与曹文凤结交,这事儿就结束了。不管平南伯府转而盯上哪个人家,都与你无关,你不是也能得个清净吗?”
谢映慧撇嘴道:“这难道是什么有脸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我的舅母和表亲都不知廉耻?”
如果只有谢显之回京,这种事她说了也就说了,毕竟谢显之与她是一母同胞,处境相同,她的感受,谢显之也会有。可有谢慕林同行,谢映慧就没办法把实情说出来。曹家当初是如何为难二房母子三人的?又是如何自持身份高贵,看不起二房的?更别说她本人,当初也是站在曹家那边,对二房母子三人各种冷嘲热讽了。如今她虽然已经与舅家疏远,但每每看到舅家的人做出不知廉耻之事,她都觉得羞愧难当,忆起自己也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舅母平南伯夫人还再提起了她与表兄曹文衡的亲事,越发令她坐立难安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谢映慧怎会乐意叫谢慕林知道平南伯府新近的举动?她也是要脸面的!倘若不是恰巧碰上了,她连平南伯夫人会时不时派人来谢家找她这件事,都不想让谢慕林知晓。
然而谢慕林告诉她:“曹家人做了什么,与大姐姐何干?你又不姓曹!可既然曹家有算计马姑娘的心思,你就不该隐瞒下去。别看眼下,平南伯夫人和曹文凤好象只是想借你这条路子,攀上马姑娘,但如果她们打不了主意,改而用其他的法子呢?马姑娘根本不知道她们的想法,万一被她们坑了怎么办?你事先跟她打过招呼,她心里有了防备,才不容易上当呀!”
谢映慧怔了怔,若有所思:“也对……我是马上就要走了,可玉蓉还要留在京城的。万一曹文凤打着我的旗号攀上去,玉蓉不知内情,对她稍微客气些,却被她算计了怎么办?无论如何,我也该把实情告知她一声。”她抿了抿唇。这么做固然是丢脸了一点儿,但她都走了,就算丢脸,也看不到了。关键是马玉蓉不能有事。这个朋友助她良多,她无力回报,却不能把人给害了。
想到这里,谢映慧又转向谢慕林:“你和大哥也要提防着平南伯府的人些,能不叫他们知道你们回了京,还是别让他们知道的好。他们大约也知道我不愿意帮忙,所以就耍手段想要逼我答应。因着三丫头不出门,他们索性拿住了玛瑙来威胁我。幸好我早就知道玛瑙有外心,暗地里与他们通信往来,前一日才悄悄儿传了信出去,因此不曾上当。
“可如果平南伯府知道你与大哥回来了,指不定要对你们做什么呢!如今他们家难以袭爵,越发连脸面都不要了,身在孝期,也一个个开始为三年后的婚事做打算,一心盼着攀上一门好亲,孝满后就可以借势东山再起。他们还不如承恩侯府呢,至少大舅还愿意做点表面功夫,行事时总要顾及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的脸面。”
谢慕林点头:“我会小心的。”又问,“我们早就与大姐你通信说要来了,玛瑙就没跟平南伯夫人他们说?”
谢映慧道:“我对她早有戒心,自然不会随意乱说,只提了我与三丫头开春后送完外祖母最后一程,便要回湖阴老家长住的事儿。玛瑙压根儿就不知道你们要来接我。”她顿了一顿,“兴许也是因为我要去乡下长住了,身边的人才会一个个地往外跑吧?”毕竟都是在京城土生土长、享惯了富贵的人,怎么甘心去乡下度日?
谢慕林也懒得跟她计较“乡下”二字了,只问:“玛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的吗?那其他人也是如此?”过不了清苦生活的下人,当初是怎么跟着谢映慧离开平南伯府的?那时候的曹家还风光得很呢!
谢映慧自嘲道:“我如今也分不清谁是忠仆,谁是奸细了,索性不去分辩,把平日里对京城有所留恋的人都打发出去。反正我都要回老家了,乡下地方,用不着这么多侍候的人,也省得他们一个个费劲地整天在我耳边劝说,让我别离开京城。既然心不在我这里,我又何必为了他们白白耗费自家钱粮?”
谢慕林了悟,岔开了话题:“虽说要走了,但大哥进京用的时间比我们预料的节省了许多,只怕还早着呢。不知道承恩公夫人是哪一日出殡?我们也好安排到时候的食宿。”
谢映慧放缓了神色,露出几分悲伤:“外祖母的七七是在二月初六。承恩侯府早已有了章程出来,那一日就会把外祖母的棺椁送入报恩寺了。至于什么时候送灵返乡,他们还未有打算呢。虽然曹家几房的人都要守孝,但人在京城,还有许多事能做。曹家亦有党羽,舅舅们丁忧在家,也能让那些党羽在朝中行事的。外祖母是否能入土为安,他们又怎会在意呢?”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掉下泪来:“连外祖母的亲生女儿,还有亲生孙子,都不在意呢!”
谢慕林见状,只得咳了两声,再次岔开话题:“眼下才过正月二十呢,离二月初六还有半个月的功夫,时间很充足。我觉得大姐你平日在家,可以先把要带走的行李打包好,重要的随身行李与一些笨重的物品分开两批存放。二月初六之前,我们借口要到报恩寺预备给承恩公夫人送葬祈福,把重要的行李带到报恩寺外租好的宅子去,事情一结束,立刻就可以离京。大姐你再留一批可靠又稳重的下人落后一步,把剩下的行李打包带走。这样我们离开时,也能方便一些,不容易引起平南伯府的注意。”
谢映慧听着,默默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做吧。行事隐晦些,也省得节外生枝。回头你记得帮我告诉大哥一声,我知道他想回家看我,但眼下真的不是好时机。我不想让平南伯府的人知道他回来了,还是等到了报恩寺,我们兄妹再相见吧。”
谢慕林应了,随即站起身:“那我就在这边住几日,替你调养一下身体,再盯着人收拾行李。大姐只管安心休养,不必费神管别的。我先去看看三妹妹,回头再来陪你说话。”
闲言
谢慕林走出谢映慧的院子时,绿绮跟了上来。
她在谢慕林面前陪着小心,讨好地笑道:“我们大小姐这两个月一直难过得很,近几日更是因为平南伯夫人时常打发人上门的关系,茶饭不思,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二小姐来了这一小会儿,大小姐的心情就好多了,也愿意吩咐我们做事了,这都是二小姐的功劳。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二小姐。”
谢慕林一边往前走,一边瞥了她一眼:“用不着你来感激我。大姐是我的亲姐姐,如今也相处得不错,我安慰她几句是应该的,哪里用得着谁来谢?”就算真有人要向她道谢,也该是谢显之,几时轮得到绿绮这个外人?
绿绮讪讪地笑了笑,揪着帕子说:“奴婢们一直为大小姐担心,如今瞧见她精神起来了,心里欢喜得不行,都不会说话了。二小姐别见怪。”
谢慕林笑笑:“如今你都管我叫二小姐了?怎么说起三妹妹,仍旧是三姑娘呢?将来回到湖阴,见了四妹妹,你又要管她叫什么?”
绿绮干笑道:“二小姐别见怪,奴婢是跟着玛瑙姐姐她们称呼家里的姑娘的,一时间忘了改口,以后一定会记得称呼小姐们,不会再叫错了。”
谢慕林道:“我也不要求你非得叫我们姑娘或是小姐,但我们是一家子亲姐妹,同父所出,没得还要分出个九等来,要么全叫小姐,要么全叫姑娘,别乱叫一通。虽然我们回了湖阴后,就与京中那些高门大户、皇亲国戚少了往来,但也有族人亲友要结交,还有许多书香门第、官宦人家要打交道的,别在外人面前说错了话,倒显得我们姐妹之间不和睦一般,那就太丢谢家的脸了。”
绿绮低下头去:“是,都是奴婢疏忽了,二小姐教训得是。”说着又不好意思地笑笑,“玛瑙姐姐她们走得突然,奴婢乍然被升为了一等,什么都不懂,还有许多事要学呢。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二小姐别见怪。”
“只要你把大姐姐侍候好了,别做吃里扒外的事儿,别触犯了家里的规矩,旁的小事,我才懒得跟你计较。”谢慕林大步迈过二门的门槛,头也不回地往金萱堂的方向去了。翠蕉随手快走几步,越过绿绮跟了上去。
绿绮直起腰来,看向谢慕林主仆的背影,深呼吸一口气,翘起嘴角,转身往来路走去。
翠蕉小声问谢慕林:“姑娘,那个绿绮方才是什么意思呀?”
谢慕林笑笑:“刚刚上位成了大姐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听说我要帮大姐调理身体、收拾行李,就过来试探一下罢了。我难道还会跟她争夺大姐身边的大丫头权柄不成?随她去吧。只要她别做不该做的事,我才不在意是谁做这个大丫头呢。她没有象玛瑙她们一样跑了,就已经算是忠心了。大姐身边有个忠心的丫头也不错,些许小心思,无伤大雅。”
翠蕉恍然大悟,吐嘈道:“做了大丫头又如何?咱们家的丫头又不多,大丫头管不了几个人,要忙的事却多得很。象梨儿姐姐,因为要负责替姑娘看屋子,守私房钱,结果连门都出不了。哪里比得上我,只是个二等,却能跟着姑娘到处跑,比梨儿姐姐可自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