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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抄手游廊,谢映慧尝试向庶妹示好:“三妹妹,你别在意。这天儿太热了,老太太难免会脾气暴躁些。她骂人的那些话,你听听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
她是真心想交好姐妹的。只是谢映容盯了她几眼,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大姐姐是不是觉得成天在家很无聊?要不……你去求一求老太太,我陪你出去逛逛,散散心如何?”
端午(上)
转眼间,端午节到了。
贡院西街的谢家小宅中,文氏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妾和丫头婆子们一道忙活着包粽子、做绿豆糕、拿蒜头拌苋菜、炒五毒菜等等。
谢家自湖阴县而来,湖阴正在太湖边上,乃是水乡,因此家里的五毒菜食谱也带了水乡特色,用的是银鱼、虾米、茭菜、韭菜与黑豆干。不过若是按照谢老太太的喜好,她会把韭菜换成黄花菜。因为她总说,自己住的是金萱堂,自然要吃萱花(黄花菜)的。
但眼下她跟小辈们不住一处,所以文氏就照家乡的传统做了。
谢慕林带着四妹妹谢映芬,在小宅里到处跑来跑去的,往门窗上挂艾草、菖蒲,还有自家用彩纸与五色丝线手制的“艾虎”等装饰品。梨儿也带着丫头们凑热闹,帮她们看东西是否挂好了,有没有歪。翠蕉还冲着菖蒲挤眉弄眼:“不是要挂菖蒲么?好姐姐,你赶紧把自个儿挂上去呀?”惹得菖蒲追着她满院子跑。
谢显之则亲自手执一支新笔,蘸了街上买来的雄黄酒,给弟妹们一个个在额头上写了“王”字,说是可以驱疫避邪,保佑他们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平安康泰。
文氏在厨房忙活了半晌,总算准备好满满一大食盒的各色粽子、绿豆糕、咸鸭蛋、烧鸭、刀鱼、鲥鱼等节令食品,催着小辈们赶紧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便换过衣裳,要往珍珠桥那边去,陪谢老太太过节了。
途中他们路过谢谨昆家,还得把他们夫妻俩捎上。
往年谢老太太不乐意见谢家族里的人,谢谨昆夫妻进京后,便十分有眼色地不上门打搅。但今年不一样,谢泽山进了一回京,才刚刚离开,谢璞与族里的联系由暗转明,又要送妻儿回乡,本来要隐瞒的事也没必要隐瞒下去了。谢谨昆那边就觉得该守礼数,逢年过节时上门给谢老太太这位叔祖母请安问好,因此主动向文氏提出了同行的请求。
虽然文氏觉得,谢老太太见到谢谨昆夫妻,绝不会觉得高兴,但谢谨昆要按礼数行事,又不能说有错。所以她没有多言,答应了谢谨昆的请求,回头却在暗地里盘算着,要尽可能控制住他与谢老太太见面时的场面,不要让谢老太太有机会胡乱发作,再一次得罪了宗房的人。
因此,文氏事先跟谢谨昆之妻计氏通过气,让对方准备了些谢老太太喜爱的点心和礼物等等,到时候一并带过去孝敬她老人家。只要她心情好了,应该就不会冲人发火了。
文氏事先雇好了船,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催着丫头婆子们先带着食盒与预备要送谢老太太的节礼,先去码头上船等候,自己带着谢慕林兄妹几个去了谢谨昆家。
不料他们才进门,就发现谢谨昆家中一片混乱,谢谨昆与计氏夫妻俩也不见踪影。
谢慕林一把拉住一个婆子,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才知道计氏方才准备出门时,不慎在二门上跘了一下,摔着了,把脚扭伤了不说,人还晕了过去。谢谨昆慌忙将她抱回了房中,又让人去请大夫,因此夫妻俩如今都在内院呢。
文氏听说是计氏摔伤了,连忙带了谢慕林到后宅看望。
计氏看起来摔得不算重,虽然脚踝上肿了一大块,一看就知道没法走路了,但人已经醒了过来。据她说,摔跤的时候就是头有些晕,才不慎跘着了的。她自认为没什么大碍,应该是中暑而已,还催谢谨昆先随文氏等人去珍珠桥,自己在家等大夫就行了。
但谢谨昆哪里放心得下:“你方才都晕过去了,还说是小事儿?也怪我,近来不止一次听你说,觉得头晕了。我还以为你是中暑,只让你多喝些消暑解渴的汤水,也没正经请位大夫来给你诊诊脉,实在太过粗心大意!你别催我去见叔祖母了,不亲耳听到大夫说你无碍,我哪里能放心走开?!”
计氏听得脸微微发红,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文氏闻言笑道:“昆哥儿说的是正理,好孩子,你就别啰嗦了。有他陪着你看大夫,无论有没有事,都放心一些。老太太那儿即使知道他为什么不去请安,也不会见怪的。”说不定还会更开心呢。
谢谨昆便向文氏赔了不是,表示今天可能没法去见谢老太太了,请文氏替自己把节礼送过去,日后有机会再向谢老太太赔罪。
文氏一口答应下来,又嘱咐他:“大夫说了什么,记得告诉我一声。”这方领着儿女们离开,带着谢谨昆那一份礼物,前往码头,坐船去了珍珠桥。
谢老太太对文氏送来的节日礼物兴趣缺缺,只觉得都是些家常吃食,远远不如过去曹氏等人孝敬自己的贵重。但这有什么办法呢?曹氏已经不是她的儿媳了,还跟别的男人私奔,再提起也只是脏了自己的嘴,何苦来?
谢老太太收下了节礼,听说谢谨昆也孝敬了一份,只是因为他妻子出门前摔了跤,不方便走动,这才双双缺席了,便忍不住笑道:“有节礼到就行了,人不必出面。大节下的,他们两口子临出门才出了事,可见是天意如此,不乐意叫我见着他们的面呢!”
谢慕林在旁只觉得无力吐嘈,文氏也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专心给谢老太太介绍起自己准备了什么节庆食物,每样菜色是什么材料,糕点又是怎么做的,云云。谢老太太哪里耐烦听这些?挥挥手就要她退下:“行了,吃过饭就回吧。我下午还有事儿呢,没空搭理你们。”
文氏心中疑惑,只得带了谢慕林他们出门,方才寻到大金姨娘打听是怎么回事。
大金姨娘叹道:“是大小姐跟老太太说的,知道城里有一家道观今儿打醮,有出名的班子唱戏祈福,而且是打开门让外人随意进去听戏,说是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女眷会去。给些香油钱,就有博古通今极有见识的积年老道士陪着说话,算命占卜都成的,而且算得很准,好几家皇亲国戚都知道,时常找上门去问卜。老太太就有些心动,想要过去瞧瞧。那道观离得倒不远,但从前我们家的人从未去过,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她没敢说出自己知道的所有实情,谢映慧不象是知道这家道观情况的样子,倒是近两日女儿谢映容常往谢映慧跟前凑,两个女孩子总是避了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谢映容怂恿谢映慧说出这番话来。
文氏、谢谨之与谢慕林眉间齐齐一皱。谢显之忙道:“母亲,我去问问大妹妹是怎么回事吧。这样大热的天气,老太太又是有年纪的人了,她还窜唆着老太太往外跑,实在是不应该。”
文氏叹息道:“她小孩子家,兴许是在家里待闷了,想出去散散心罢了。既然是她熟悉的地方,又没什么闲杂人等乱串,你就由得她去吧,不必劝得狠了,倒是该提醒她,要多带几个人,路上小心谨慎些。”
谢显之无奈地应了声。
端午(中)
虽然文氏并不反对谢老太太带着谢映慧与谢映容出去看戏玩耍,但谢显之、谢谨之和谢慕林还是觉得有些违和。
明明前些天谢显之已经劝过谢映慧,端午节尽量留在家里过了,当时谢映慧答应得好好的,过后言谈间也没有露出反悔的意思,怎么如今忽然又要出门了?而且,还是带着谢老太太与谢映容一块儿出去。以谢映慧近来与谢老太太的关系变化,她们祖孙之间根本没有那么亲近吧?
谢慕林等人从大金姨娘这边打听不到什么内情,只得转而找上了珍珠。
珍珠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今日出门看戏的计划,确实是谢映慧主动提出来的。不过,她见过谢映慧与谢映容时常聚在一处避了人说话,姐妹情谊大涨,有一回还远远听见谢映容提到有一家名门大户要在道观里打醮什么的,也不知是不是指的这件事。
这也算是给谢显之兄妹三人提供了一条线索。
按理说,谢映慧亲近外家,也时常接触金陵城里的达官贵人,但端午节打醮什么的,她只会参加曹家举办的活动,对其他人家应该接触不多。而京城里的高门大户,但凡是会在这一天打醮唱戏的,谢显之也都有所耳闻,过去也没少到别人家的活动上露面,了解得可能比妹妹都要清楚。但大金姨娘提到的那家道观,并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家世家显宦会选择的祈福场所,因此他心里也摸不准对方的来历,才会对于妹妹张口就推荐了这家道观而感到惊讶。
但如果说,这是谢映容向谢映慧推荐的,那就可以理解了。谢显之觉得这是上回自己劝说大妹妹交好庶妹的话起了作用,谢谨之则想到谢映容可能是在与卞家等几户官宦人家来往的时候听说了消息,而谢慕林,则想到了谢映容的重生经历。
那家道观在上辈子的这一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出现了什么达官贵人,能令谢映容有利可图的?
兄妹三人各有猜测,谢徽之刚刚从大金姨娘那边回来,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想得没他们那么复杂,只说:“三姐姐似乎在千方百计怂恿大姐出头促成老太太出游,也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我们还是去提醒大姐一声,让她提防着些吧。大姐脾气臭,又任性又不讲理,可要比心计,她绝对不是谢映容的对手。”
谢显之才劝过谢映慧交好姐妹,又怎会在这时候劝她提防姐妹?那岂不是自打脸了?不过谢映慧那儿,他还是要去看望一下的。过节了,怎么也要陪妹妹说说话,聊聊天嘛。
他们一起去了谢映慧的院子。
经过丫头婆子们的连日整理,整个院子似乎恢复了过去的七、八成原貌,花木不如从前繁茂了,屋里的装饰摆设也没有从前那么华丽精致,但换上了新的纱帷帐幔,摆上了女主人心爱的琴瑟字画,依然是精心装点而成的名门千金闺房,瞧着比金萱堂都要讲究几分。幸好谢老太太从不主动到长孙女的屋里来坐,不然只怕心里是要发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