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6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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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告诉谢显之他们,曹文衡推诿的时候,说出的理由就是“承恩侯府接手了平南伯府的产业,他无法做主”。而她知道这是假的,承恩侯府的人早就撤出了平南伯府。舅母程氏如今对家中产业掌控自如,曹文衡若是有意归还店铺,只需要跟舅母说一声就完了。

曹文凤今日还当着她的面对舅母撒娇,说想去庄子上避暑,可家里原本的避暑庄子已经住腻了,舅母随口就答应她要买个新的。这笔花销差不多要六七千两,但对平南伯府不算什么。

谢映慧真的很委屈,她事先找身边人打听过了,谢家名下的产业中,每年收入最低的一个,一年也有二三千两的利润,乃是谢家进京后开的第一家商号,意义不同,所以利润少些,谢璞也没将它卖掉。她只要这一个小铺子,还拿筹备嫁妆做借口,曹文衡却还是坚决拒绝了,说铺子已经叫承恩侯府抢了去,他做不了主。

这不过是借口。有银子买六七千两银子的避暑庄子,却没法给她一个二三千两盈利的店铺?谢映慧不知该如何面对曹文衡了。谢慕林等人事先给她打过底,她倒不是很震惊,当时也没露出太明显的异样之色来。可正因为家里的兄弟姐妹们有过猜测,她当时反驳得有多坚定,如今就觉得脸上有多疼。

难不成,她与曹文衡之间的感情,还有他们的婚约,都不如一个小铺子重要么?

谢映慧碰壁,完全在谢家兄妹几人的预料之中。见她哭得这样,大家也只能好言劝慰。但没有人为曹文衡说好话,大家都只是不约而同地给谢映慧打预防针,表示曹文衡现在就这么对你,可见不是真心,以往的花言巧语都是哄你的,婚约也多半当不得真,你及时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也是件幸事,以后不要理他就行了,云云。

谢慕林还说:“之前平南伯府对你挺积极的,平南伯还热情地促成了你和曹文衡的婚约,其实那多半是看在你母亲马上就要嫁给方闻山,而方闻山又手握禁卫军大权的份上。现在方闻山远调北方,你母亲还跟你舅母翻了脸,就算平南伯府那对母子嘴上还承认有婚约在,你对他们而言,也没多少价值了。

“他们还愿意哄着你,估计是还有利用你的打算,只不知是针对你母亲还是什么人了。等到他们找到更有价值的联姻对象,绝对会毫不客气把你踢开的。大姐姐,你暂且忘掉曹文衡那些花言巧语,冷静下来,客观地回想一下平南伯夫人和曹文衡、曹文凤对你的态度变化,扪心自问,他们象是把你当成是自家人的样子吗?”

谢映慧听得面色惨白,眼泪流个不停。她什么话都没有多说,连饭都不想吃,就回谢家大宅去了。

谢显之担心妹妹,亲自送她回去。谢谨之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开,有些担心地说:“不知道大妹妹能不能撑过这一关。她与曹文衡青梅竹马,执念太深了,十几年的情份,恐怕没那么容易一刀斩断。”

谢徽之哂道:“其实也用不着她狠心去斩这一刀,曹文衡自个儿就先把他俩之间的情份给断了。他都不念这十几年的情份,大姐应该不至于犯傻吧?十几年的父女情份,手足情份,大姐都能说砍就砍,曹文衡又算哪根葱?”

谢慕林忍不住对他俩说:“你们在这里叹什么气?大姐姐要是真能认清曹文衡的真面目,从此跟他划清界限,那可是大好事呀!曹氏已经离开,大姐姐要留京也是看在曹文衡份上,我如今巴不得他俩早日撕破脸呢。要是大姐姐也能和我们一起回老家,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家里人会被曹家人报复迁怒了。”至于谢老太太和谢映容,那不重要。

谢谨之也没提醒妹妹她漏数了几个人,只笑了笑,说:“来不及了。明儿大伯祖父就要回乡,老太太让我们陪她过完端午再走,也没几天了。这么短的时间,恐怕不够让大妹妹与曹文衡决裂的。今后她在京中会如何,还得看她自个儿的造化。”

谢徽之想起自己也要与大金姨娘告别,心下一沉,忙转换了话题:“行啦,总是说大姐做什么?你们还不如担心一下,等大老太爷离了京,老太太会不会出夭蛾子呢!”

夭蛾子

次日,宗房大老太爷谢泽山动身返回湖阴县。文氏带着小辈们前去谢谨昆家,为他老人家送行。

连谢映慧都来了。

谢泽山因为要帮二房的宋氏重新经营人脉圈,不可能救完谢璞就没了下文,后续的礼尚往来自然不能少的,又放心不下离家数年的孙子谢谨昆,以及谢璞家里的这群小辈,动身回乡的日程一拖再拖,拖到如今,不能再拖下去了,方才定下了启程的日子。

他要赶回湖阴县去,主持今年族里的端午大祭,顺便让家人帮三房打扫好房屋,预备文氏一行人回去后入住,要忙的事情还很多呢。

他再三嘱咐文氏:“之前玉和跟你提过了吧?你带着孩子们回到湖阴后,不要往从前咱们谢家聚居的谢家湾走。景乐八年发大水,谢家湾几乎被淹没了,后来虽然大水退了,但族里的房屋破损得厉害,许多田地也难以复耕。官府安排我们合族迁到了县城附近,如今已经建起了庄子,也是在水边,起名叫谢家角。你们二房的竹山书院,就离得不远,来往方便得很,因此你婆婆如今也住在族里,只偶尔让梅珺接到杨家那边小住几天。你们回到湖阴,也不必进县城,就让谨昆带你们直接去谢家角。那里有水道直通,比进城更方便些。”

文氏连忙应了下来。她早就听谢璞提过无数次了,甚至还见过八年前宗族在谢家角重建住地时,谢璞为新家宅子画的图纸。这次宗族重建工程,其实谢璞是有出资的,只是瞒着谢老太太行事。当时谢老太太听说了谢家湾发大水的消息,还幸灾乐祸了几日呢,这事儿可不能让族里知道。

谢泽山又提起了文氏一家子从未见过的老家新宅,比从前在谢家湾的老宅要宽敞得多了,院子也多,还有花园,建时用的都是好材料,找的是特地从苏州请来的有名匠人,造得十分用心。虽然不一定比桂园更豪华舒适,却也不是寻常门户的家宅可比的。只可惜新宅子造好后,除了谢璞有一回返京述职路过时,曾回去住过一晚外,就再也没有迎来过主人的光临了,如今只有两房家人在那里看宅子,维护宅中的一切而已。

谢泽山叹道:“你们能回去,那新宅子便总算有了人气,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太们见了,也能安心了。还有,你们回去后,记得先去给三弟扫墓。这些年,虽然玉和每年都会派人前去祭拜,但你们未能到墓前磕头,三弟终究还是会觉得寂寞的。玉和明明有一大堆儿女,却没人到坟前拜过三弟。我想到这点,都替三弟委屈。这事儿你们不必听三弟妹的胡话,她自己不守妇道,不敬先夫,难道还能逼着别人也学她违礼?!”

谢泽山身为一族之长,自然是想骂弟媳就能骂,但文氏大气都不敢出,连忙低头喏喏应了。

站在她后面的谢显之兄弟与谢慕林姐妹几个,也只能暗暗揣摩着谢泽山这番话里的含义,不敢插言半句。

谢泽山嘱咐过文氏一行人,又吩咐了孙子孙媳许多话,便在孙子谢谨昆的陪同下,出城前往码头,上船回乡了。文氏等人辞过谢谨昆之妻计氏,出得门来,并未归家,而是带着所有人先雇船回了珍珠桥的谢家大宅,送谢映慧回家,顺道向谢老太太禀报谢泽山离京的消息。

谢老太太闻讯,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那喜意简直不想遮掩了:“是么?他走了就好!我儿子都上任这么多天了,他还赖在金陵城不肯走,我都以为他要在这里安家呢。如今可好了,碍眼的人终于走了,我终于不用再担心会听他说教,吃饭都能多吃一碗呢!”

文氏面露尴尬之色,不敢说些什么。

谢老太太也不去看她的表情,只合掌在那里暗乐,忽然转眼扫视几个孙儿孙女,笑着说:“好啦,谢泽山走了,你们过些天也要走的,趁着端午节快到了,你们索性也搬回来吧,只当是陪我过节了。”

谢慕林暗叫一声不好。谢徽之昨天真是乌鸦嘴,大老太爷这会子恐怕才刚出金陵城的大门呢,谢老太太就闹起了夭蛾子,果然是不得不防!

她偷偷看了谢谨之与谢徽之一眼,不出意料地在后者面上看见了懊恼之色。

还好文氏没有丧失理智到谢老太太说什么她都答应的地步,吞吞吐吐地推拒说:“家里的行李大多收拾好了,这会子搬来搬去的也麻烦。老太太若是想念孙儿孙女,我让他们每日多来探望您就是了。”

谢老太太一哂:“每天来来去去的多麻烦?这大热的天,日头哂得厉害,几个小的身体又不是很康健,每日跑几回,就怕人还没起程回湖阴呢,就先中暑病倒了,何苦来?你们总说我不知道体恤孙子孙女儿,我如今体恤一回了,你们还不领情!”

文氏一窒,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谢显之想起了自己身为长孙的职责,上前一步对谢老太太道:“孙儿代弟弟妹妹们谢过老太太体恤了。老太太怜惜孙儿孙女们,孙儿孙女们怎会不铭感于心?暑热的天气来回走动,确实容易中暑。不过我们每日清晨过来,傍晚再走,避过太阳最热的时段,倒也无碍的。若是在大宅里住下,就怕搬来搬去的,吵嚷纷杂,打扰了老太太的清静,那叫孙儿孙女们如何过意得去?”

谢谨之也道:“是呀,老太太。我们搬回来容易,但没过两日就要启程返乡,岂不是又扰了老太太一回?侄孙惶恐,实在是不敢的。”

谢老太太拉长了脸:“我知道你们不乐意来陪我,一个个都只想着回湖阴孝敬那姓宋的婆娘!你们知道她有好娘家,认得许多达官贵人,能耐大着呢,就巴巴儿地贴上去,嫌弃我老婆子不中用了!一个两个的都是不孝的东西!嘴里念着什么礼法不礼法的,却忘了我才是你们老子的亲娘呢!礼法再大,还能越过血缘去不成?!”

文氏顿时惶恐无比,恨不得当即就跪下求谢老太太恕罪。

谢慕林看不过眼了,搀了她一把,阻止了她的动作,上前细声细气地说:“老太太言重了,我们回乡去,真不是为了巴结什么权贵,而是爹爹再三吩咐过,说是多年没回老家给老太爷扫墓了,深觉不孝。老太爷明明儿孙满堂,却没见过一个孙子孙女,想必在九泉之下也会觉得寂寞。因此爹爹让我们千万要回去祭拜他老人家,也顺道替爹爹尽一份孝心。”

她抬眼看向谢老太太:“老太太想必也十分思念老太爷吧?不如老太太与我们一道回去给他老人家扫墓吧?老太爷在九泉之下定然也挂念着老太太呢,见了老太太,必定会十分开心的!”

谢老太太只觉得背后仿佛有阴风吹袭,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顿时脸色大变,闭嘴了。

教母

谢老太太脸很臭地把文氏一行人轰出了金萱堂,再也不提让他们搬过来陪自己的话,也不说叫他们在金陵城多住几天。

她总觉得背后阴风阵阵的,心里发凉呢。

虽然她当年十分有魄力地变卖家产,携子出走,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一切是有违亡夫遗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