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3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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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谢徽之又去找了曹荣几回,不费什么力气,便打听到了后续的消息。

有了曹大小姐身边那个丫环的回忆,曹家二房的人很快就从自家下人当中找到了几个被王湄如重金收买过的人,问明白了春酒宴席当日,她是如何在主家的丫头引领下,背着人潜入曹文莺的院子,并且独自在闺房中逗留了一刻多钟的时间,然后又以花言巧语骗过发现她的丫环,顺利离开院子,并在半个时辰后带着其他人卷土重来的。

院中一个二等大丫头,只因没能争上曹文莺陪嫁侍女的名额,又被家里人许配给了一个不满意的对象,便产生了怨恨,在王湄如重金引诱下叛变了。她不但给王湄如提供了潜入的路线,还告诉对方曹文莺的重要首饰收藏在何处,最后,又给对方提供了一根大红丝绦。

正好是那副佩饰上用来连结两个玉佩的那一种。

还有一个在宴席间侍候茶水的小丫头,回忆起了王湄如刚来的时候,腰间系过一个玉佩,似乎就是江绍良丢失那枚玉佩的模样。因为有些小了,流苏却偏长,有点奇怪,当时她还多看了几眼。但王湄如去了更衣,回来后身上玉佩就不见了,她还以为王湄如把东西弄丢了,过后一路找过去想捡便宜,可惜没找着。

曹家二房的人打骂过这些不忠的奴才之后,回头跟承恩侯府的人一说,便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来:王湄如当日肯定是有心要算计曹文莺的。

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从江绍良那里偷到一枚玉佩,借着春宴的机会,潜入曹文莺闺房,盗走了一枚刻有曹文莺闺名的玉佩,用大红丝绦将二者连结在一起,做成一副完整佩饰的模样,故意摆在显眼之处,回头她再找借口拉外人过来,正好可以发现佩饰,从而揭破曹文莺与江绍良的“私情”。

即将要成为东宫良娣的女子与别的男人有了私情,自然就失去了嫁给太子的资格。而曹家再没有第二个适龄的女儿,也只能放弃这个计划了。与此同时,拥有曹家姻亲身份的王湄如,似乎就成了曹家短期内唯一的扶持人选。曹家可以利用她牢牢掌握住太子,与太子妃抢夺太子的宠爱。等到曹家其他女儿成长到可以嫁人的年纪时,王湄如早已在东宫站稳了脚跟,说不定连皇孙都生了。

这个逻辑是通的,但曹家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当初他们不过是把王湄如当成太子的宠物,觉得为了拢住太子的心,给他一点甜头也没关系,还能利用王湄如去压制太子正妃,为曹文莺争取更多的时间与超然的地位。谁能想到,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小人物,竟然也会对他们耍心机,差点儿破坏了他们曹家的大计呢?

说是差点儿,其实也跟破坏了没多少差别了。如今拜草包曹文祥嚷破事实,以及林家那边故意搅局所赐,曹文莺与江绍良有“私情”的流言已经传开,在曹家亲友圈子里可说是人尽皆知了。虽说如今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是王湄如在暗中搞鬼,但没有明证,光凭几个曹家二房下人的证词,恐怕很难取信所有人。谣言这种东西,自来是传谣的多,辟谣的少,嘴长在别人身上,曹家再有权势,也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呀。一旦宫中知晓这等流言,曹皇后的如意算盘,就不知道是否会受影响了。

曹家人是又气又恨,同时又有几分懊恼。

曹家二房办春宴的时候,恰好是曹皇后定下了曹文莺入东宫为良娣的事后几日。曹二爷心里高兴,却又不敢张扬,便借着春酒的名义,请几家亲友来庆贺一番。王湄如当时也得曹皇后允许,即将入东宫,只是位份尚未定下罢了。曹家二太太特地给王安贵家送了帖子,是指望王家女能与自家闺女一道结盟,将来合力对付太子正妃的。

王家母女到来后,曹二太太还好生款待了对方呢。她哪里想到,当时王湄如一脸笑意盈盈的模样,又柔顺又温婉,处处礼敬曹文莺,竟然就已经在暗中盘算着陷害她女儿了呢?若不是那对小偷夫妻阴差阳错,偷走了玉佩,只怕曹文莺的名声早就被败坏了。当时会试还未结束,王安贵尚未案发,谁能想到他的女儿竟有这样的胆量?

曹二太太想起来就觉得老天保佑。只是王湄如当时阴谋失败了,今日却又卷土重来。这回是真的害到了曹文莺,只不过影响不算大而已。

承恩侯夫人表示,她明日就进宫去,向曹皇后解释清楚事情原委,好还曹文莺一个清白。

承恩侯则觉得自己可以跟心腹们商量一下,如何给林家找点麻烦,特别是那个江宁县令,实在是没眼色得紧。曹家暂时对付不了林昭仪,难道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曹二爷表示他会派人去搜索那对逃走的小偷夫妻,只要他们当众承认,是他们先后把江绍良与曹文莺的玉佩偷走之后,改制成佩饰,转卖给黑店店主的,那就能把整件事蒙混过去。至于店主的供词?那肯定是他记错了!

曹二太太则安慰了自己的女儿一番,回头越想越气,便与曹荣的母亲曹苏氏商议,要给王湄如一点颜色看看才行。王安贵自寻死路,他的妻子、女儿与长姐,都要为他的死负一份责任,王湄如凭什么算计到他们曹家头上?!当初的奸计,是王湄如为了争宠做的,失败了就算了。如今王湄如早已成了丧家之犬,没有了入宫的资格,凭什么还要再害人呢?!

曹二太太认定了罪魁祸首,便带着曹苏氏与几个交好的妯娌们,找上王家去了。她们在王家闹了一场,使得王家族长与族人们都决定要把王安贵的妻女关得更严实一些,不许她们再出门,只等王安贵的案子结案,判决下来,他们就可以把她们母女三人送去流放了。

曹二太太去了这一回,王安贵的老母亲病了多时,终于撑不住了,已到弥留之际。这位老太太一向很低调,又病了几年,少见外人。皇帝迁怒王安贵家眷时,都没想起来要把她的诰命也一块儿剥夺掉,因此王家其他人对她还不敢太过分,但心里也觉得她已是个死人,只等她儿媳孙女一走,便可以下手夺产了。

王安贵搜刮了无数财物,除去被官府抄没的部分,还有些不能动的祭田祖产,以及外人不知道的隐秘之财。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当然是要归族中所有的,怎么能便宜了外人?

只是王老太太毕竟还有诰命在身。她快死了,别的倒罢了,她的女儿程王氏却不能不回来送老人家一程。程王氏还在宁国侯府被禁足呢,王家族长犹豫,是否真的要通知她?

火光

王家族长还没有下决定,程王氏便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她的老母亲快要不行了。

闹了几天后,程王氏已经冷静了下来。听说王湄如姐妹二人在承恩侯府大门前的际遇,她更是懊悔不已。倘若她不是被禁了足,兄弟出殡,她肯定是要跟着去的,这样就可以及时阻止侄女儿做下蠢事了!

害了他们王家的是平南伯府和宁国侯府,承恩侯府以及宫中的曹皇后固然是有责任,但并不算罪魁祸首,王湄如想要恶心人,为什么不多走几步,到平南伯府大门前恶心他们去?如此冲动,却连累得王安贵的遗骸下落不明,承恩侯府与曹家二房更是与王家结下大仇,消息传进宫中,连太子都有可能产生不满,这有什么意义?!

程王氏痛定思痛,非常迅速地让一双儿女去丈夫面前,为自己说情,表示她不会再闹了。程礼出人意料地狠心绝情,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如今王安贵人都死了,她再闹也救不回他,还不如多为活下来的人着想。

王安贵的遗体总是要入土为安的,老母亲的后事也要好生操办,还有弟媳与侄女儿们,若真的避不开流放的命运,那会被判流放去哪个边城?这一路上如何安排?去了边城后又要如何生活?找什么人去保护年轻美貌的侄女儿们?将来遇到大赦时又如何回京?这些事都是要安排的。

程王氏倘若一直被禁足,她就无法对娘家亲人提供任何助力,叫她们依靠谁去?即使她心中有再多的怨气,也要分得清,孰轻孰重。

如果运气好,曹家人够果断够狠心的话,太子很有希望在几年内继位登基,大赦天下。到那时候,王湄如倘若还能保住美貌与清白,太子又还未忘情的话,说不定会召她入宫,那王家就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届时,那些欠了他们姐弟的,害了她弟弟王安贵的,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全都别想好过!

程王氏下了狠心,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丈夫。程礼与她毕竟做了多年的恩爱夫妻,见她已经认了命,不会再给自己添麻烦了,便松了口。岳母一向对他不错,他亲手杀了小舅子,绝了岳家香火,心里也有几分愧疚,答应妻子后,还在母亲面前为妻子说情。宁国侯夫人被他磨了一个时辰,终究还是答应了,只是另外派了几名心腹,紧跟在儿媳身边,不放儿媳与任何人独处,以防万一。

程王氏顺利见到了老母亲,又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弟媳与侄女儿们。无论是王安贵之妻洪氏,还是王湄如姐妹俩,如今都瘦得有些脱了形,可见这几天被折磨得不轻。程王氏心中大痛,但在众目睽睽下也不好骂人,只得记下了这个仇,嘴里说几句安抚宽慰的话,便留在王老太太身边了。

王老太太经历过丧子之痛,以及族人亲戚的背弃迫害之后,已经是弥留了,如今见过女儿最后一面,便带着深深的悔恨含泪而逝。程王氏与王安贵的妻女扑在床边大哭一场。等她们醒过神来时,王家族人已经开始了丧事的操办,一切都是早有准备,根本用不着她们操心,也不许她们插手。

不过,王老太太身为罪人之母,又绝了香火,儿媳孙女即将流放,王家族人早就打定主意要谋他家这一房剩下的余财了,又怎么可能为她风光办后事?

丧礼办得很简单,一应用品的规格,只能说勉强衬得起她诰命的身份而已,灵堂也很小,没请和尚道士来做法事,就连负责招呼宾客的下人都极少。王氏族长派了一个族中的后生来,临时客串了孝孙的身份,替王老太太披麻戴孝。但这个后生没有正式过继——没人愿意冒着成为罪人家眷的风险,万一被判与洪氏母女一同流放,那岂不是冤死了?但作为回报,王老太太的嫁妆私房,便要落在这个后生手上了。

原本王老太太的东西,是早就说好了要留给王湄如的。但王湄如即将流放,他们这一房的财产除了祖产与祭田,都会被官府抄没,谁还顾得上老人的意愿?趁着如今官府还没朝王老太太的体己下手,王氏族人自然是要把能占的好处都占了。

程王氏看着冷清寒酸的灵堂,气得浑身发抖。她想冲上去与王氏族长理论,却被弟媳洪氏一把拉住了手。她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心中一凛,回头向洪氏望去。洪氏神色麻木,面无表情地说:“算了吧,大姐,便是跟他们理论了,又能如何?让老太太清静地走吧。”说罢转身走开了。

程王氏看了四周的人一眼,慢慢缩回了手,将那东西紧紧握在手心里。她没有再找人吵闹,而是让贴身丫头回宁国侯府取银子,自掏腰包,将亡母的棺木以及灵堂用品全都升了几个档次。虽然没有什么亲友前来吊唁,她还是想让老母亲别走得太凄凉寒酸了。

回家路上,程礼一路温柔体贴地安慰着程王氏,程王氏只默默低头垂泪,没有多说半句话。但洪氏塞进她手心的纸条,已经被她藏好了,还趁着更衣的时候偷偷看过了。想到上面的话,她心如刀绞,但她心里也明白,这兴许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曹家竟然因为王湄如的算计,怀恨在心,盘算着要在流放路上置她于死地。为了救侄女儿,有些牺牲是免不了的。洪氏能狠得下心,她为什么不能呢?

程王氏一直没表现出异样来,十分沉得住气地办完了老母亲的丧事。王家扣下了洪氏母女三人,不许她们出门去送老太太最后一程,免得横生变故,只让那临时客串孝孙的族中子弟主持了王老太太的入土仪式。程王氏竟然也沉默地接受了,从头到尾没有表达过任何不满。这让王氏族长大大松了口气。

等头七出殡结束后,程王氏便哀求丈夫程礼帮忙,在从城外回来的路上,陪她去了一趟平南伯府,寻平南伯夫人程氏商量一件秘事,然后才返回宁国侯府,乖乖做起了温柔贤妻。

紧接着,就在当天晚上,王氏族人聚居之处,忽生变故。

王安贵这一房所住的宅院,半夜里忽然烧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