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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年少时候的懵懂无知,如今再回首, 在心头一点死灰的余温。
不想复燃,也不在乎熄灭。
只是这样静静地,念着一点的余温, 像是冬天头顶上的太阳,晒背的时候, 后知后觉地暖。
东来顺的羊肉没有膻味儿, 据说是从口外赶来的,一路上饮水草而入城,直接屠宰, 鲜嫩而备受追逐。
扶桑是熟悉的,她现如今各大馆子店铺都能摸得清楚, 她的饭量很大,今天却有点小, 感觉不是很饿, 胃里面有其它的东西顶着一样。
热锅熏蒸脸色红润, 像是秋海棠。
四人从没有这样吃过饭,早先的时候,规矩大过天,就是天大的本事,当下人的,逢年过节赏一桌酒席,在矮几下面吃,算是极大的脸面了。
宋旸谷手指头在桌子下面,捻动磋磨,最后一言不发吃饭,他少有开口的时候,自来冷清。
“一会儿还有什么事儿没有?大世界那边我买了电影票,贺岁片儿呢,咱们去瞧瞧去,好看的话就看一下午,不好看咱们就在那边转一转。”
她做事越发的周全教人挑不出刺儿来,鱼承恩惦记着家里的事儿的,要去上峰家里送礼的,长辈拜访得上午,但是给上峰打点啊,最好是下午晚上去。
二少爷给准备的节礼呢,在家里等着,他看着宋旸谷,没想到宋旸谷上了红包车,“转转去吧。”
鱼承恩全听他的,想想也来得及,“那岂不是太麻烦你了,请我们吃锅子,吃完了还得看电影,夜里是不是得去澡堂子里搓澡儿喝馄饨呢。”
“应该的,那咱们要不就按照这一套儿来,只是搓澡儿今天没带衣服,不如咱们去听戏,柳先生的戏呢,今天唱的好像是《武家坡》。”扶桑扶着车把,坐定了问询宋旸谷,她对宋旸谷,从来是带着尊重与客气。
放的是《渔光曲》,扶桑先前看过海报,“在莫斯科国际电影节上,有拿到奖项,国内现在也一直上映。”
俩人压低了声音,凑着头说话,宋旸谷在黑暗中呢那个看到她黑亮的眼睛,丹凤眼儿眉梢高高地上扬,“你看过吗?”
扶桑摇摇头,“没有,一直没来得及看呢,可巧了托您的福气,今天下午也享受一下。”
看电影时间太久了,她很多都是看海报,靠在雅座上,也觉得舒适放松。
宋旸谷从头看到结局,麻麻点点的看的也还算真切,片场半数人都哭了,没哭的也挂着脸,小荣看里面的贫苦渔家子弟,想到的就是自个儿,不能不哭一场。
就是鱼承恩也得感慨一句,“拍的可真好啊,可不就是咱们这样的日子嘛,这是谁写的本儿啊,演员演的也真好,比夜上海当红的歌星都要好呢。”
夜上海当红的歌星,扶桑是没见过的,想来也是销金窟,她没钱去那样的地方,一辈子都没钱去那样的地方,因此笑眯眯地打趣宋旸谷,“那看起来还是我们北里佳人得人心啊,暂且您来这边定居,就放一放夜上海的牡丹花吧。”
宋旸谷冷笑两声,他可不挨这一顿呲哒,“歪歪道道的东西就是多,你不要胡乱攀扯。”
他这人的毛病,就是那时候给大太太刺挠出来的,对着那些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或者手段高超的社交名媛,一点不来电。
站一起说几句话,就想起来翁家的那一位格格了,真是好大的口气。
扶桑刚试探他的呢,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有一些坏。
她对她有好感,他长的合自己的心意,合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女人的心意,他还博学,博学到教人觉得气质卓越。
小时候就知道怕他敬畏他,现如今她也是个女孩子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结婚生子的都有,她什么都沉寂在心里面,可有可无的。
当然他这个人的缺点也很显著,嘴巴太坏且脾气太差,最重要的是,跟她格外的不对付,老想着挤兑她,那些年可真是受够了挤兑了。
她笑了笑,还是问出口,“那您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就稍微比对一下我自己呗,没别的意思。
对于好的事物,大家都有一种欣赏的眼光,且适当追求是不是?
乍见之欢下的美好事物宋旸谷想都不带想的,“你管我喜欢什么样儿的,指定不是你这样儿的。”
“我什么样儿的啊?”扶桑也不生气,笑的更开怀了一点儿,她觉得宋旸谷对自己有误解,可以解释一下。
什么样儿的?
宋旸谷觉得自己能挑刺她一堆的缺点,当然他也是没有一点犹豫地就这么干的,“嘴硬的很,脾气也差,心眼儿也多,鬼话连篇,待人不真诚。”
鱼承恩在后面扯他袖子,有这么说话的吗,打圆场,“都是早前咱们闹着玩儿的,现如今都大了,可不是这样儿的,我们爷是夸您聪明有本事呢。”
扶桑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的,我比较聪明。”
说完自己偏过脸去,嗯,挺好。
这人也就脸还可以了,他看自己缺点那么多,这样子的人可以做朋友,嫁人的话挺糟心的吧。
她打定主意了,以后嫁人啊,就得找个好看的有气质的,气质最重要,跟宋旸谷一样不开口的时候像是鹤,开口的时候像是焚书煮鹤。
家风不能太差的,这样的家庭养出来人清正好相处,凡事不会离了大谱儿。
最重要的是,看她跟看月亮一样的,挑不出茬儿来,看她哪儿都好,哪儿都挺美。这得有个好脾气,还得能抬举她的,不能天天像是宋旸谷这样挤兑自己的,糟心!
车轱辘一圈圈地跑,宋旸谷不大可能跟她再吃晚饭,也就各自家里去了,扶桑送他到家门口,没带礼物不好去拜见家里二太太,更不可能进门儿,“替我跟家里太太问好儿,等着节后的,我来给她磕头拜年呢。”
一方浅浅的院子,里面有个妇人掀开帘子看着门口,有些年迈,喊宋旸谷进门说话儿。
“是之前府里当差的吧,你喊她进来,我有话要问。”
扶桑等进来了,才明白过来,这不是宋家的二太太,而是先前大老爷分居两地,养在乡下的那一位,宋府的孩子都称之为宋姨。
她思忖着怎么喊人,就听宋姨先问她,“你坐,不要拘束,就一件事儿,我请你进来,跟我仔细说明白的。”
她大概身体很差,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觉得气虚,扶桑扶着她坐下,自己坐在下首,“您只管我,我知道的都说给您听听,就是我不知道的,也给您打听着。”
“你是个好孩子,难怪旸谷喜欢跟你玩儿,一回来就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