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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笑的有点虚,那倒是大可不必,换小时候我跟他能掐起来,如今大了,心胸都稍微大了点。
“那年,听说你陪着老爷,一路从押房里面去了法场,你跟我说说他吧。”她说的谦卑而可怜。
扶桑也料到了,果真是跟大老爷有关,看着宋姨心里觉得可怜,说的那么多,没有一句是跟你有关的。
她作为一个男子行走在外头,看太多伤心事儿了,男人挣饭辙可怜,女人可怜的又何尝少呢,她不愿意教她伤神了,不愿意一辈子到现在了还惦记着大老爷那么一个人。
“他还是在府里的老样子,没大有变化,说话还是和风细雨一般的,教我们手底下的人各自奔路子去,教还活着的人好好儿的活着去。”
“他留了话儿,到时候送着他到山东老家去,入祖坟安寝。太太,您看,大老爷临了没就这么一个心思,别的心思,您也知道他的人,他盼着活着的人好呢。”
走的时候屋子里面一阵悲嚎,宋旸谷送着她出来,“你说的很好,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
扶桑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听宋旸谷继续说,“翁家那边姑奶奶递话儿给我,我没见。”
临死前??x?是和离的,翁家的三姑奶奶,就不是宋家的大太太了,宋家这边一律称她为翁家的姑奶奶。
家里还有一位呢,见了又能怎么样,宋旸谷实在是不想再折腾了,扶桑觉得对着宋旸谷可以说实话,“大老爷说这话的时候别人也在,我说给你听,你心里有数也好……”
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明明白白地大老爷说了,如果宋旸谷回来,或者宋家哪个孩子还活着回来了,只要翁荔英没再婚,那宋旸谷是要养老的。
这就是说,如果翁荔英现如今递话儿来,不愿意在娘家待着了,要来宋家,那宋旸谷按照大老爷的遗言,是要奉养她给她养老送终的,给她后半生安稳无忧的。
宋旸谷冷这脸,宋映谷在旁边笑面虎一样的,“话是这么说,可是如今家里宋姨身体也不大好,我听说翁女士如今在娘家过的也还可以,兄嫂不曾苛待她,来这边奉养的事儿,不如缓缓。”
“等着哪天的,我托着人去瞧瞧她去,看看家里缺什么,都给她送去。”
只是要来家里,不大可能,目前一点戏也没有。
宋映谷说的话贼漂亮,扶桑也是尽尽心,“我哪头也不偏帮着,我就是瞧着,都可怜,都是可怜人。”
“是,天底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
扶桑笑了笑,招了黄包车,“二爷您走南闯北见识比我多,您见得伤心事儿也比我多,您心里有数就行,别让三爷性儿别扭着了。”
宋旸谷这人爱呕气,他不会二爷这样的软刀子磨死人。
夜色已经落幕,寒风卷地起,她缩着脖子往黄桃斜街里面去,恰好大力拉着空车追上来,“您上来,我拉您家里去,怎么不叫车的呢?”
看她木愣一般地,眼尖地看着她手里粉色的传单,“哦,您也看见了啊,街上到处都在传呢,晚报说沈阳没了。”
转到扶桑眼巴前,看她满脸的泪,扶桑叫的车从宋家往家里来,半道儿上学生撒传单,喊着沈阳沦陷,立马下车去看。
如今听大力这样说,泪潸然不止,“大力叔——”
哽咽不成声,“沈阳没了啊——日本人!”
咬牙切齿,司马昭之心啊这是!
大力扶着她,“您也看明白了,我们今晚都散工了,几个伙计商量着,咱们这样不如参军去,去东北打仗去呢。这好好儿的给它们在那里修铁路,好好儿的把咱们自家东西给它用着,怎么还倒打一耙呢,说我们找事儿的呢。”
他摇摇头,“我想不大明白,明儿,看着吧,政府那边,肯定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咱们打过去就是了。”
送她到门口儿,招呼着扶桑,“快,进去吧,别在外面喝风了。”
柳先生站在门口,他脸上油彩还没有卸妆,跟包儿的抱着戏装跟在后面,他也听说了,在这里听了一会儿了,“明儿看看吧,今夜说不定就打回去了,咱们关东军几十万,总不能教他们这样欺负。”
扶桑一宿没睡好,她恨得咬牙切齿,她看日本人穿的吃的用的,人家过什么日子,咱们过什么日子。
又劝着自己,兴许明儿就好了,一早上便回了倒簸萁胡同,扶然在家里呢,她就堵着他问的,“如今是什么情况呢,是要打还是打呢?”
如果要军事布置,那京畿防线就应该开始一道一道的设置了。
应该动起来了。
扶然没接到防务命令,“我早上刚回来,说是昨晚打起来了,结果咱们没打过,人家的好东西太多了,咱们什么也没有,给人撵着打的。”
说的吓人,那边抵抗无力。
太太抚着心口,她就害怕打仗,“庚子年的时候,那些毛子来了杀红眼了,家里一个月没敢开门呢,这是又要打起来了吗?你说说,实在不行就给他们算了,省的他们天天在北边闹腾。”
舒充和恼了,“关外,那是咱们的祖兴之地,你不知道不要乱说,这国之疆土,说给人就给人的?那历朝历代还打什么,都白送给人家算了?你不知道亡国奴下场什么样儿的,世界大战的时候,你看看德国人什么样子的,大气儿不敢吭,柏林都给人打突突了。”
战败国,没有一个是挺直腰杆子说话儿的,给人吸血罢了。
太太不管这些,“我啊,就盼着好好过日子的,再怎么样,扶然别去打仗就好了,那子弹可不长眼呢,说是跟下饺子一样,人挤着人的给人打成了筛子。”
扶然不怕,他是德械师,全都是请的一流的□□讲解的,都是西点学校毕业的,“要来,就打,我在一天,他们就别想南下,在北边有个地方窝着就不错了,大家伙且等着吧。”
扶桑也松口气,“你们是新式陆军,可真不错,听说前几天还在天津那边打炮呢。”
扶然拿出来自己的陆军手册,里面有口诀呢,每个人都背,光等着打仗的时候上去了。
扶桑瞧着可真好,“军费多少,你们如今两万人不到,财局那边每月多少经费,每年多少预算啊?”
扶然合起来笑话她,“你可真是算盘珠子噼啪响呢,张口闭口全是钱,问这些做什么,自己要练军一样的。”
“那倒不是,就是问问,看看钱够不够。”扶桑有点不好意思,她对钱确实敏感,什么事儿最先想的就是开支经费预算。
“您歇歇吧,明儿过年了,我看打不起来了,什么事儿都没有过年大,咱们先过年,年后要打要和,是大人们商量的事儿。”姑奶奶把年菜都收到柜子里去,就在天井里面,菜坏不了能吃到十五钱呢,要吃的时候回锅就好了。
扶桑是不在家里过年的,荣师傅在一天,大小节日都是陪着荣师傅的,她想的也是,要打要和的,还得等过年才好,它能一口吃一个胖子吗?
东北那边还在打就好说,调兵遣将的,小打小闹也有不少年了,这次大概也差不多,安稳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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