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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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哭了?」放下了毛巾,他不知所措地的模样与那副老成的样貌不符,像个孩子因不懂事而惊慌。「怎、怎么了吗?是哪里不舒服吗?疼吗?」

被瞥见溢出眼眶的泪水,最后的理智被生病削弱被衝动的情绪给掩盖。呜咽堵塞了话语,半句言语都吐不出来。手背使劲地拭去形成泪痕的眼泪,却只有泪水更加崩堤般涌现。

视野也看不清,只能嚎啕大哭。倏地,一道暖流覆盖了整个身子,温暖得令人一瞬制止了哭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衫,头颅埋在那怀里,霎时感到女孩的身躯相比之下这么渺小。

渺小得,就如待在大人怀中的小孩。

───女儿。

他似乎明暸些甚么,随着哭声越渐减弱甚至无声的啜泣,他也沉默地轻轻晃动着身子,拥着双肩的手安慰着她轻轻拍着。

她似乎很久也不记得原来人的体温是这么温暖。

对,自从离开了那位纵使有多悲伤仍能对她展露慈祥微笑的男人之后……。

「……已经不害怕了喔。」

在泛白的回忆里,那个男人被岁月的冲刷而显得苍老,也曾如此拥过不安的她。

「因为你不是一个人。」

抚过她惧怕的心灵。

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护她的人,她的父亲──。

「………你!」沉醉回忆的双眸猛地一睁,肩膀赫然一跳。方才的病气彷似一瞬而散,身躯倏地瑟缩起来,手边也反射性地推开了身旁的男人。

然而,对方却一脸若无其事般,不知其解地目瞪着她。「怎么了?」

还问她怎么了!「还不是你……!」

语尾驀然消失于半空,指尖触碰着炽热的颊边,隐约感觉到整个脸颊也涨红了。

刚刚被吻到的地方,似乎还带着些许馀温。

「怎么了吗?」根本就是耍着她玩!掛在那脸上的笑容还添了几分戏謔。「刚刚在想甚么想得这么入神?」

「还、还……还不是你………。」当要说出关键词之际,羞赧却为她的颊边添上一份羞红,害她欲言又止终究没法把话完整说出口。

「吶,怎么了。」嘴角勾起,脸孔凑近。那嗓音听起来比平日还要动听,心脏敲响起前所未有的悸动。

这个人,如今代替了她的父亲,把她紧紧拥入怀抱了。

「没、没甚么了。」撅起小嘴,不让他瞥见脸而别开。

泛在颊边的微温似乎仍需一段时间才能消散。

***

「谢谢你一整天都在照顾她,现在我们回来了你可以回家休息下了。」

「不用客气。」

夜阑人静,在黑夜完全渲染整个天际后,家人们回到家里后总算享用了晚餐。然而,餐桌上儘管多了一个人的碗筷似乎也不是甚么奇事。吃过些药后,体力回復到能自行走动的程度,但疲惫的沉重依然停留于体内迟迟不散。

即使目睹她自行倒水饮用,这个男人依然久久没能放下心来。直至将近眾人熟睡于梦乡的时间,她才瞥见母亲于大门前送行他的光景。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在发高烧?」

面对长辈们,那张可憎的脸庞总是掛着营业般的灿烂笑脸。

「本来想告诉她今天出门送东西,只是刚好见到她起不来而已。」

正在一旁喝水的她剎时不禁咳嗽起来。

所以,因为她的关係,这个人没法去做事吗?明明不用特意照顾她也没关係的。

歉意与置身事外两种想法在心扉里天人交战,当那个人因听见她的咳嗽声而看向来之际,她慌忙地别开脸装作旁若无人的模样。

也不晓得看着她的他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唯有听见那道牵动心弦的嗓音回响于耳际。「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初次有这种感觉,明明一整天都待在一起,此刻却不愿那道背影从眼瞳上远去。

「………,」是生病的错吗?

指尖不自觉地拉住了那衬衣的衣角。

总觉得头脑也变得不清晰了。

她含羞地小声对他说了声谢谢。

***

皎洁的明月在孤寂的黑夜里绽放着光芒,静謐的半夜迂回着远方的杂音与人们的轩声。

佇立于窗前的少女披着如薄纱般的被子包裹着身子,昂首凝望着夜空的黑瞳在闇黑里像宝石明丽,沐浴于微亮月色下的身影化作梦幻的天使般綺丽。

在旁人们都熟睡于甜美的梦境中,她却没能提起一丝倦意。

今夜的她仍然未能入睡。

呆若木鸡的她在思忖些甚么,却忆不起困惑着自己的是何物,回过神来之际却在细数着漆黑的天际中寥寥可数的星屑。

也许明亮的月色掩去了星星们的光辉,广宽无边的夜空里竟寻不见一颗星光。置于窗前的她如同向月亮祈祷的少女,诉说着自己的苦恼。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每天都如往日般平淡。无风无浪,这就是最好的。

明明是这么想着,有甚么如铅铁沉重的鬱闷紧压着胸口,叫人喘不过气来。每日苦思苦想,始终无法明瞭縈扰着思潮里的苦闷。

每当回忆起来,就只有那天拥她入怀的那份温暖,还有那和暖的微笑。

在她生病过后的几天,那个人一如以常地跑到家里来,用平常的态度对待她。时而开玩笑、时而关怀她,像是了解她却又对她一无所知。

对那个人的印象,似乎亦只有常到家来的怪人而已。

───我喜欢你。

那张老成的脸孔说出这句话时嘴边总掛着甜美的笑意,那双黑眸溢满了她的脸。一旦被摄进那双瞳,就能感觉那炽热的视线。

若是以往的她,肯定视若无睹。但是察见与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内,似乎空气也变得稀薄了,心乱如麻令她无法维持平静的心律。

这种烦扰的感觉还是头一次,想寻找根源却无从头绪。

「你这个小脑袋到底都装了些甚么?」有一次,他挑起眉头这样问道。

只要待在这个人的眼底下,自己好像变得不是自己了。这种感觉好奇怪,好讨厌。

明明不用着急,像平常那样冷漠地回道就好了。丝丝雀跃的心情在窃喜着,精神都紧随着投来的目光,但当言语一洩出唇边却又显露一副目中无人的高傲。

「甚么?」语调无比冷峻,非要挑起对方的不悦似的。

这样的自己到底怎么了呢。

「很难懂……有时觉得你和蔼可亲,有时又觉得你难以接近,也从不跟我说你以前的事………。」然而他并没有把这些都放在心上,依然细听着她的说话。

莫名感觉愤慨,却又事与愿违。

「你想知道甚么,你又懂甚么。」

嗓音带着气愤,这吓了他一跳,对话亦就此中断。察见那嘴巴不愿再与她交谈下去,有甚么却从心扉间落下,整个人也堕进了空虚的深渊之中。

明明不想这样的,却得不到答案。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