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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礼物,那是真的一次也没有送过,他一直在有意识的和云潇保持着距离,就是担心某一天返回昆仑再也不能相见,可他小心翼翼掩饰着的感情,还是在她亲赴飞垣的那一天被彻底击碎,再也无法抽身。
想起当年那场家中惊变,萧千夜脸上还是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悲伤,淡淡说道:“我娘,我娘是悔婚嫁给了我爹,所以既没有婚宴,也没有亲人过来祝福庆祝,就连她的嫁妆也只有自己常戴的几枚首饰,她生前最喜欢的是一对青白玉镯,说是要留给我和大哥一人一个,好传给未来的儿媳妇,不过……那对镯子在她去世的时候已经碎了,要不然的话,我真的想送给你的。”
去年,他本有机会弥补这么多年的遗憾,可偏偏遭逢西海岸惊变,两人的生日,也在烈日荒漠的苦寻中被无声遗忘。
如今,萧千夜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云潇,心中却燃起某种难以言表的自责,默默抬手按住额心感受了一下共存的意识,但那个人无声无息,明明是清醒的,却始终不曾再给他任何回应。
“阿潇……”许久,萧千夜忽然喊了她一声,整个人忽然间仿佛就失去了光彩,一双眼睛带着疲倦和她默默对视了数秒,然后才苦笑着说道,“阿潇,我可能真的断送了你的幸福……他,他很喜欢你,已经不仅仅是被我的感情影响了,可我却从他手里强行抢走了你,其实那时候在东冥,我真的很害怕你知道真相之后会离开我,所以才会不顾血契束缚的想要得到你,阿潇,我是个愚蠢又可笑的人,因为那时候的我,是真的想用这种方法留住你……”
“别说了。”云潇抬手堵住他的嘴,却是不合时宜的露出他看不懂的笑容,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忽然低声骂道,“婆婆妈妈,叽叽歪歪,还啰嗦!”
“我不想瞒着你。”萧千夜狡辩了一句,云潇敲着他的脑门,带着某种无法言明的失落,低低的道,“我是很喜欢他,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他也清醒了,已经很认真的和我谈起过那些事情,说小孩子的事情他不想掺和了,应该是真的放下了吧,千夜,现在放不下的人,其实是你。”
萧千夜变了脸色,这些东西帝仲并没有和他提起过,原来事到如今,真正耿耿于怀的人,是自己这个冒然闯入的第三者。
云潇用手搭着下巴,显然是不想继续刚才的不快,索性罕见的谈起了自己的身世,小声嘀咕道:“我娘是师尊在战乱的时候捡回去的孤女,带到昆仑山时还很小不记事,后来她长大了也学了一些剑术,听说也曾几度回到中原寻找身世,但是那些年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很多城市都是一夜覆灭,她找了几年最后不了了之,然后才开始出海游历,跑到飞垣认识了我爹。”
她顿了顿,记忆突兀的出现了某种违和感,虽然随口喊着“爹娘”,但那两个人的一切都好像和自己毫不相关,就连浮世屿那只孕育了火种的澈皇,对她而言仿佛也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完全没有所谓血缘亲情的羁绊,这种感觉只消一瞬就让她沉默下去,火种是顺应天命自然诞生,属于人类的父母、姐妹,甚至是丈夫孩子,事实上都只是虚空幻梦。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的扭头看了一眼身边人,那时候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真的是如寻常人母一样开心欣喜,幻想着能有一个健康又可爱的孩子,可之后急转直下的身体没有给她任何虚假的希望,但握剑都变得困难,灵力无法运转,她知道是腹中违背血契束缚的孩子在疯狂的汲取母体的力量,但即使那样……她依然还是舍不得放手。
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被亲生父亲所杀,或许也是最好的结果吧?
云潇悠然叹息,那些过往并不遥远,混杂在长达万年的记忆中,却是如此的痛入心扉,她见惯了别人的生离死别,也默默看了许多的恩怨情仇,当那些曾经无法感同身受的情和义在自己身上重现,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能做的比那些人更好,云潇无奈的吐出一口气,眼神雪亮沉沉低语:“我娘在世的时候,每年中秋,她都会看着昆仑山顶的月亮发呆,我想她应该也很想念自己的家人吧,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但她一定也在默默为亲人祈祷祝福,我倒是不怎么在意那些,虽然从小身边就一个娘,但师父师叔,还有师兄师姐,都是我的家人。”
云潇轻轻笑了笑,看着萧千夜,又补充了一句:“你也是我的家人,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只不过我是个穷人家的孩子,耽误你娶公主小姐,坏了你的好前程,真是对不起了。”
“我……”萧千夜被她阴阳怪气的嘲讽了几句,不由自主地扬起头瞄了一眼那张还在坏笑的脸,忍不住反驳道,“我就是喜欢穷人家的孩子,好养。”
“你!”云潇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立马咯咯笑个不停,骂道,“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干脆闭嘴不要说,早晚被你气死。”
两人相视一笑,好像刚才那短暂的不快荡然无存,云潇摆摆手,这才认真打量起面前一金一银两个嵌入玉桌子内部的圆碟,她用手轻轻敲了敲,又看了看桌角上摆着的几碟金银币,两人皆是面露不解,赶紧四下观察别人的动作,然后才在下方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小小的书册,云潇学着客人的模样翻阅着那本书册,发出轻轻的惊叹声,低道:“这就是今天拍卖的商品吧,果然是琳琅满目。”
萧千夜接过那本书册,粗略翻看之下竟有十几页之多,而越往后,拍卖品就越珍奇,那些常见的金银珠宝根本就上不了山市的拍卖会,反而是一些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玄门法器格外醒目,而桌子上放着的那几碟钱币,则是山市专属的计量方式,一枚银币称之为“贝”,可抵白银一千两,而一枚金币称之为“株”,竟然相当于黄金一千两!
“好贵啊……”云潇啧啧舌,自嘲的笑道,“跟这些客人比起来,我俩确实是穷鬼嘛!这里只有这两种钱币,想必最低加价也是一千白银,现在外面民不聊生,多少百姓吃顿饱饭都困难,可黑市里竟还如此奢侈糜烂,这一本里面的拍卖品如果全部成交,只怕是能抵得上普通人几辈子的需求了。”
萧千夜耸耸肩,眼神复杂:“黑市每年要给镜阁上缴一大笔税前,但是现在细算起来,只能是杯水车薪。”
说话间,他已经将书册翻到最后,目光一亮拉了拉云潇,只见书中画着一个精致的水晶瓶,里面装着五光十色的水,在图画的下方,有一行小字标明“天香水”,还在旁边画着金币,标明了数字“千”,云潇掰着手指算了算,低道:“起拍价是一千株,那岂不是一百万两黄金?这得多有钱才能拍的起啊,只怕公孙晏来了也得掂量一下了……”
“一本万利,还是有抢拍的价值吧?况且钱不够,还能卖魂呀。”萧千夜笑了笑,用手敲着书册背面特殊的一行小字注明,云潇这才低呼一声,发现山市除了“贝”和“株”,还有另一种独有的计量单位叫“琮”,一千人的魂魄为“琮”,一琮可抵一株。
萧千夜默默看着前方早就搭好的拍卖场,忍不住冷笑道,“哼,如意算盘打的真精妙,钱不够魂魄来抵,既能赚的盆满钵满,又能收揽魂魄之力为自己所用,可即使是这么赔本的买卖,还有大把的人乐此不疲的把自己赔进去,反正也没打算和他们拍,多少钱也无所谓,等那东西拿出来,雨蛟现身,我就一起拿下。”
“嗯。”云潇紧握着他的手,不知为何有种不安的预感,四下望去,拍卖场其实是非常昏暗的,客人和客人之间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会相互影响,但是在这样本该热闹的场所,整个山博会却是罕见的鸦雀无声,只有翻阅书册的唰唰声和不知从什么地方默默投来的森然目光。
:竞拍
整个山博会的拍卖场其实是一个半月形,最前方是镶金嵌玉的舞台,然后一阶一阶往外抬高,他们坐着的位置已经是二十排之外,但扫一眼身后竟还有十几排之多,如此大的会场之内,有专门的仆人穿梭其中端茶递水,但奇怪的是这些人的脚步轻的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甚至一眼扫去好像是在漂移一样。
萧千夜心中隐有不安,学着别人的样子对着仆人招招手,立马一个身形窈窕的姑娘家就笑吟吟的走到了面前,她的手上端着一个玉碟,上面盛放着三本小册子,他装模作样的随手拿起翻了翻,发现都是些糕点酒水,为了不打扫惊蛇,他也只是随便指了指又放了回去,侍女温柔的笑着,对着两人礼貌的鞠躬,云潇赶紧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放上去,然后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萧千夜惊讶的看着云潇的举动,一直到侍女走远,云潇才翻着白眼骂道:“你是不是傻,这里的东西怎么可能白送!差点就露馅了,还好我聪明,兜里面还偷偷揣着之前偷来的钱。”
“咳……”萧千夜尴尬的咳了一声,他是真的应付不来这种三教九流之所,云潇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提醒道,“刚才那女的可不是活人,看着栩栩如生,其实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皮肤也是冰冷的,估计着会场里的仆人们都不是活人,可又不像是控尸之术,莫非是和所谓的卖魂有关系?”
萧千夜蹙眉想了想,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是卖了魂魄之后,身体被扣在了黑市,变成了仆人?这倒是方便,连工钱都省下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往正前方舞台望去,伴随着明晃晃的灯光亮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惊喜又期待的投了过去,万万没想到拍卖会的主持也是一只金色的大老鼠,穿着比外头那只还要富贵,它一只手提着一根小金锤,一双眼睛笑的眯成一线,绕着舞台慢步走了一圈,这才提着嗓子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由于山博会的会场非常的大,他们距离那个用于拍卖的舞台起码得有五十米,但不知道是受到什么特殊术法的影响,那只大金鼠似乎触手可摸,就连舞台上已经摆出来的竞拍物品都仿佛近在眼前。
首先被端出来拍卖的就是一株奇妙的仙草,它被种植在一个紫砂盆中,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当罩子被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幽香扑鼻而来,会场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感叹,云潇也一脸好奇的盯着那株仙草,记忆在脑海中翻腾反复,过了好一会她才不可置信的扯了扯萧千夜的袖子,小声说道:“是白咎(jiu),你记不记得《山海经》上提过这种仙草,说是‘有木焉,其状如榖而赤理,其汗如漆,其味如饴,食者不饥,可以释劳,其名曰白咎(jiu),可以血玉。’哇……这可真的是宝贝啊,我都没有亲眼见过呢!传说只要吃了这种仙草,从此就不需要再吃东西,绝对不会被饿死了!”
“有这么夸张?”萧千夜还是将信将疑的看着那株不起眼的仙草,《山海经》一书他只是略微翻阅,倒也并不是非常了解,小时候只觉得那里面的东西实在太过虚无缥缈,只能算是神话传说不足为信,但现在经历种种磨难,他对那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倒也不再完全不信。
这时候耳边已经可以听见钱币落入碟中的清脆声响,云潇默默望了一眼两边,发现他们是将桌上提前摆好的金银币直接放入对应的金银碟中,舞台上那只金鼠负手踱步,笑眯眯的扫过下方,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哪一桌到底都下了多少注,直到钱币的声音不再响起,那只金鼠才晃悠悠的走到舞台前,摆着谄媚又诱惑的笑,尖锐的问道:“西区四九五座,出价三百二十五株,各位公子小姐、老爷夫人可还要再考虑下?”
云潇掰着指头算着到底是多少钱,忍不住嘀咕起来:“真有钱,有这么多钱这辈子也不愁吃穿了,干嘛还要去买一株仙草啊,有钱人的想法真奇怪。”
萧千夜也只是看了看还在掰指头的云潇,他也是帝都权贵之家出身,但是比不了真正家财万贯的富家弟子,这一类人的想法他不懂也没兴趣,况且随着凶兽的特征越来越明显,民以食为天这句古话显然对他也不再重要,他真的可以很久很久不进食也不会感觉到丝毫饥饿,虽然帝仲时常提醒他人类的身体不能因为没感觉就不休息不吃东西,但他却真的感到自己越来越不像个“人”。
在金鼠的蛊惑之下,果然四周又噼里啪啦的响起钱币声,直到最后一枚钱币投入碟中,金鼠才抬着手中的锤子对着舞台上的锣鼓用力敲击,立马从两侧盈盈飘过八名侍女,将仙草重新用罩子装好,小心翼翼的抬起来放到后台,另一边的仆人连忙走到客人桌前,两边不知在嘀嘀咕咕交流些什么东西,只见客人的随从跟着仆人一起离开主会场,应是到专人处结账去了。
云潇托着下巴,感慨万分的说道:“这是钱货两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防止有人拍了又不付钱吗?说起来,要是一时冲动拍过了头付不起钱会怎么样啊?”
萧千夜摇了摇头,有些无聊的苦笑:“能怎么样,无非就是多了一个下落不明的失踪人口罢了,谁也不会在意,要真有本是跑掉,出去之后又能躲过黑市的追杀,那人家也拿你没办法,不过这种人应该是不多吧。”
云潇想了想,笑咯咯的接话:“我肯定算一个。”
他扭头看着身边眨眼嘚瑟的女人,忽然感觉到一种不服气,想也没想的接话:“我肯定也算一个。”
谈话间,第二件竞拍品已经被人抬着放到了舞台正中心,看着像什么远古神鸟的遗骸,竟有一对展开的骨翼,尾翼平铺,流光溢彩。
云潇惊讶的捂住嘴,差点就因震惊而低呼出口,连忙掏出抽屉里的小册子认真翻了翻,这时候主持金鼠得意洋洋的哼了哼,津津有味的炫耀起来:“《淮南子》曾有言,所谓天数者,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所谓地利者,后生而前死,左牡而右牝。此遗骸便是南方守护,名为朱雀,是楼主偶然间游历荧惑岛所得,乃世间罕见之物呐。”
“荧惑岛……”云潇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回道,“传闻中的荧惑岛是一个火焰状的流岛,火星呈红色,荧荧像火,万物不可靠近,连澈皇当年路过也被阻,这楼主不会是在胡说八道吧,那地方不可能有人能去的,还吹牛说什么偶然间游历,流岛和流岛之间相隔甚远,互相又没有沟通的方式,除了上天界,怎么可能有人能自由游历其中嘛!”
萧千夜也觉得不可置信,看那金鼠兴致勃勃的架势,再看周围越来越兴奋的气氛,冷哼道:“真的假的也不重要,能在黑市一掷千金的人多半也不差那点钱,我看那副遗骸就像是什么都东西伪造的,也就骗骗这群傻子吧,这么大的东西买回去做什么?放在院子里也不好看,无非就是彰显身份罢了。”
“不好看吗?”云潇心里微微一跳,闪电般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像被戳中了什么痛处,支支吾吾的反驳,“我觉得挺好看的,没有那么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