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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萧千夜紧咬牙关,甚至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按在古尘的刀柄上,萧奕白笑了笑,无所谓的道,“但巫术会侵蚀土地,我想了又想,反正也准备毁掉山市,不如就在这里好了,不过我没想到会遇见你们,也不知道墟海的长老院和真罗族也在山市之内,甚至不清楚那个山海集之主会和上天界烈王有牵连,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要不是遇见你们,变数无法预估,或许又是得不偿失。”
“你可有为自己想过?”萧千夜忍着心中怒于悲,质问,“你杀了全家我也没有怪你,但你要是把自己弄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萧奕白终于变了脸色,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何必要和魔物做交易呢?”云潇吐出喃喃的叹息,默默弯腰看着萧奕白一直低垂的双眸,抬手按住他肩头墨色的五芒星,微微一笑,“和我做交易如何?”
萧奕白静静看着她,脑子里一瞬间就扬起凤九卿的脸庞,想也没想的摇头,只是语气变得消沉而疲惫:“不要,你想把我变成第二个凤九卿?那可是比死了还要痛苦,我不要,那家伙这么多年一直跟着夜王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寻当年赐予永生的不死鸟,希望对方能将这种能力收回,永生不是幸福,是诅咒。”
云潇扬着笑意外的看着他,这般毫不犹豫的拒绝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但她随即抿抿嘴骂道:“你倒是想得美,可惜我体内火种混入了双生心魔的龙血,那东西虽然对大多数修行之人而言是利大于弊的,但是对你这种尽学些歪门邪术、又失魂少魄的家伙来说,其实也未必是宝物,我也不想冒险把你变成我这样,我说的交易是你肩头的夜咒束缚。”
她的指尖掠过五芒星的线条,炽热的火焰沿着墨色的咒印开始灼烧,萧奕白默默感受着体内这股汹涌的灵力在和另一股阴沉之息抗衡,五芒星的角在一点点消失,最终只剩下核心的咒印无法被焚毁。
云潇已在短短片刻之间大汗淋漓,这不愧是上天界独有的专横术法,这个夜咒是魂体状态的夜王随手在他身上留下的,但眼下她能做到的极限,也仅仅只是将束缚之力降至最低而无法将其彻底解除,上天界的武学源自真正的神明,果然是浩瀚无穷,宛如星辰般莫测难懂。
也难怪浮世屿这么多年也只能尽全力掩饰踪迹不被上天界察觉,若是真心鱼死网破,浮世屿一定会率先沦陷。
夜咒阻断的不仅仅是灵力的回转,还有更为恐怖的反噬之力,夜王也正是捏着这股力量才能将其视为筹码威胁千夜,现在萧奕白的身体看似只是被束缚了一年,但因为凝时之术的弊端,实际上相当于被束缚了七八十年,这般恐怖的反噬如果一朝回到他的身上,那一定会瞬间毙命的极端伤害!
她必须将这股力量转移到自身,至少她现在的原身足以抵御这股伤害,否则他日和夜王决战,萧奕白一定毁首当其冲成为最危险的那个人。
云潇深吸一口气,身体却因和夜咒抗衡而发出无法压抑的颤抖,那些反噬之力在一点点转移到她体内,也让火种中暗藏的凶险开始沸腾。
“弟妹……”萧奕白隐有察觉,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一瞬就瞥见她手背上一个正五芒星的咒印,像是某种特殊的转移之术,云潇背着萧千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声张,又透过火焰在他耳边低语,“我只能尽力帮你转移反噬之力以免将来夜王以此威胁,作为交易的条件,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他。”
萧奕白无声沉默,不知作何感想,她的声音是暗藏在火焰里,只有他一人能听见:“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所以我希望……他最在乎的哥哥,能一直陪着他。”
山博会的锣鼓已经开始敲响,万众瞩目的拍卖会也即将开放。
她若无其事的冲萧奕白点了点头,那股对他而言几近致命的力量在她的身上也仅仅只是微有不适,很快就被悄无声息的掩饰下去,云潇踮着脚回到萧千夜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又道:“我俩先混进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你们可得好好在外头接应才行。”
“阿潇……”萧千夜看着满头虚汗的云潇,心中担心不已,但她只是拉着他就从窗子上跳了下去,又远远冲着几人摆了摆手,立即往山市蜃楼赶去。
:山博会
离开金凤楼,萧千夜还是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我大哥他怎么样了?”
云潇安慰着握着他的手,笑了笑:“我要说他没事你肯定也不会相信吧,不过你且放心,现在他身上的夜咒,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他像是豁然松了口气,一直紧紧握拳的手倏然松懈下来,许久才莫名苦笑:“谢谢你,我们两兄弟……总是给你惹麻烦。”
云潇没有回话,哼着歌往蜃楼走去,山博会的入场在黑市的另一个方向,很远就能看见高大的假山堆砌成峰,青竹苍松栽种其中,而拍卖会场的红瓦正是从那样郁郁苍苍的绿色中透出,乍一看真像是有什么文人墨客隐居其中,风雅翩翩,萧千夜牵着云潇走到假山脚下,抬头才惊讶的发现这一条人造的山石路是如此的悠长曲折,各色行人成群窜梭其中,相互之间倒也互不交流。
“哇……真的好高啊。”云潇也是仰着头嘀咕了一声,难怪萧奕白会说蜃楼只有三层,但每层都建的极高,这条山石路少说也有千米长,就像一座真正的高山石径,但这里是巨鳌背上驮着的山市蜃楼,所有的东西都是人力所造,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鬼斧神工,打造出如此栩栩如生的自然盛景?
两人一起往假山脚下一处凉亭望去,那里围着不少人群,还有很多轿夫,似乎是在讲价格,那些出身富贵之人哪里愿意亲自走上这么高的石阶,索性就在山脚下雇佣轿夫悠哉清闲的坐上去,沿途还能欣赏一下山博会附近的造景,岂不美哉?
“这么点路都爬不上去,真是废物。”萧千夜忍不住嘲讽,却听见云潇拉着他的胳膊轻笑起来,“你懂什么!这可不是走不走的了的问题,你好好看看那些轿夫所用的竹轿,上面都是镶着金银玉石的呢!有一颗的,有几颗的,还有满轿子全部镶满的,想必也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罢了,可惜我们没有钱,只能自己爬上去了,说不定到了上头还要被人嘲笑呢!”
萧千夜咧咧嘴,嘀咕道:“有什么好嘲笑的,倾衣坊的狐裘大氅,多少钱都买不到。”
“是是是。”云潇憋着笑应和着他,已经拉着他急不可耐的开始往上走,山石径上其实还是有一些和他们一样选择步行的客人,但是观其模样,似乎都不像是飞垣本土人,萧千夜不得不再三提高警惕,飞垣虽然坠天落海之后就和天空的万千流岛没有任何牵连,但黑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总是能吸引到各路稀奇古怪的人,这些人怀着不同的目的游走在流岛之间,做些特殊的生意。
一路往上,温度也在一点点下降,好像身临其境进入到了深山之中,耳边甚至传来莺歌鸟语,混合着溪流瀑布的声响,让人神清气爽。
“这黑市的主人难道是个文雅之人?”云潇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明明都是些人工栽植的东西,可真的错落有致,一点不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萧千夜也在跟着她的目光看向路边的花草,皱眉回道,“那我倒是不清楚了,事实上山市也好海市也罢,都不在军阁的管辖范围内,虽说是归属镜阁,每年都要上缴一大笔税钱,但因为本质是黑市,很多东西镜阁也管不了,只要不要在飞垣惹出什么大事,也就随他们去了。”
云潇好奇的幻想着,念念叨叨的猜测:“一个贪图钱财的……文人雅士?倒是有点意思。”
萧千夜随口笑起,接道:“这种笑面虎可多了,一个个表面看着温文儒雅,背后敛财可是一点不带手软,公孙晏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两人有说有笑的继续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然一阵清风带着细雨萧萧吹落肩头,这时候山石径两侧出现了小小的庭灯,散发着静谧又温和的淡淡橙光,好像整个世界都忽然寂静无声,萧千夜警觉的扫了一圈,隐隐察觉到有什么矫健的影子从假山深处一荡而上,无声无息的钻入红砖高楼中,随后风雨散去,又见月光。
“雨蛟。”云潇紧盯着那几道影子消失的地方,嘴角终于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果然来了,也不枉我大费周章的找进来了。”
“小心。”萧千夜紧拉着她的手,忽然目光一沉,惊讶的摊开她的手心,云潇急忙想要抽回来,又被他死死拽住拉到眼前,她的手心有粘稠的冷汗,五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经历某种隐忍的痛苦,不等他开口询问,云潇已经笑嘻嘻的扑过来,随口敷衍过去,“我自小爬山就不行嘛!这么陡峭的山石径,可不比昆仑那些雪路好走。”
萧千夜将信将疑的看着她,云潇怕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帮着萧奕白化解夜咒阻断的反噬之力,索性直接扑到他背上跳了上去,偷笑着说道:“我不想走了,你背我上去好不好?”
萧千夜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担心的问道:“你不舒服?是不是龙血影响?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和大哥他们一起吧,雨蛟我一定会亲手逮住送到你面前的。”
“少废话,你到底要不要背我?”云潇一口回绝,生怕他继续问下去,赶紧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小声说道,“我记得才拜师的那两年,从论剑峰到习剑坪要走好长一段的山路,我又经常被师父留堂,一拖就是大晚上了,剑灵好重好重,拖着它爬山,简直要命了!还好有你在,虽然你是被娘逼着来等我下课的,可还是会帮我提剑,我就赖着你让你背我回去,一晃好久好久了,是不是从十岁起,你就再也没背过我了?”
萧千夜果然是被她几句话拉回到遥远的过去,一点点回忆起那些事情,也是忍不住淡淡笑起,索性背着她边走边道:“好像还是师兄背你多一些吧,你总是欺负他。”
“师兄比你好说话嘛!”云潇笑呵呵的戳了一下他的脸颊,没好气的骂了几句,萧千夜漫不经心的走着,回道,“你总是偷懒不好好练剑,师父师叔也随着你的性子不多加管束,可我毕竟也算是你师兄,总不能看着你一直不务正业,所以你每次找借口偷懒,我都想办法你把拽回去继续练剑,结果师兄倒好,他不仅不责备你,反而怪我管的太多,你走不动,他就背你回去休息。”
这声轻微的回忆如雷一般令云潇身子猛然一晃,她沉默了一瞬,仿佛又回到了黑棺里那无助绝望的一夜。
萧千夜豁然扭头,发现云潇已经将脸深深贴在自己后背上,哽咽了一下,自责道:“对不起,对不起啊,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好好练剑,能保护自己,保护你们……”
“阿潇……”他赶紧叫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没等他慌乱的整理好语言安慰,身边两个轿夫抬着个锦衣公子从两人身边轻快的掠过,轿子上的年轻人手里把玩着两个木核桃,撇着嘴嫌弃的瞄了一眼正在爬山的两人,又从鼻腔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嘲讽,咧嘴轻佻的挑衅:“穷鬼!”
云潇借势将心底的隐痛一瞬收起,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错觉,将下巴搭在萧千夜肩头,不动声色的改变了话题:“他骂我们穷鬼!”
“阿潇。”萧千夜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理会这种无端端的挑衅,他担心的扭着头看着肩膀上那张瞬息万变的脸庞,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心中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她应该只是不想提起那些被自己无心谈起的伤心事,所以才会给自己找台阶,云潇捏了一把他的脸,抬起手指向已经走远的年轻公子,笑道,“快追上去,竟然敢骂我是穷鬼,我非要他好看!”
“好。”他也不敢再说什么,脚步一动,眨眼的瞬间就已经拦在山石径中间,两个轿夫吓了一跳来不及刹住,在惯性的作用下,竹轿上的年轻公子一下子就被甩出去摔进了旁边假山堆,他摸着屁股艰难的爬起来,一看是自己刚才路过的那两人,立马气急败坏的骂道:“是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敢捉弄我?”
云潇冲他吐了个舌头,戳了戳萧千夜提醒:“快跑呀,还傻站着干嘛!”
萧千夜只觉得眼前一幕是如此好笑,他一生行事严谨,受限于礼教政权,总是举步维艰小心翼翼,还从来没有在黑市这种地方以这种小手段捉弄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但他立马就听话的背着云潇转身逃跑,两个轿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矫健的身影一瞬消失在视线中,那公子哥搀扶着假山,看着像是扭了腰半晌动弹不得,气呼呼的骂起来:“快去追!妈的,轿夫都坐不起的穷鬼,还敢来山博会闹事,赶紧找出来我要弄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