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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的, 还有三年一次的春闱。
三年前, 恰逢先帝薨逝,十二岁的景和帝匆忙登基。
礼部的卫老尚书被贬到青州, 顶缺的正是江丞相的大女婿刘宜, 串通另外几个官员, 联名上?书请求景和帝以国?丧为由, 取消春闱。
三年过去,朝廷已经六年没有擢选过新人, 少帝如今在朝中亦有左膀右臂。
老臣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卫老尚书, 年纪尚轻却手段滴水不露的是驸马谢洵。
这是要与江丞相分庭抗礼的态势。
晨起的朝阳渐渐升起半空, 辽阔的天空中万里无云, 只有朝阳附近染成金色的半边天, 晨光透过敞开的木门照进偏厅。
卫老尚书虽德高望重,却碍于年事已高,特意向景和帝找了两个副考官辅助, 其中一个便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谢洵。
至于另一个, 江丞相在上?京官场尚且留有几分人脉,特意在早朝上?保举了国?子监正冯其溯, 也是其门生之一,铁了心?想插手。
谢洵既是监考,身?上?的服制也换了一身?墨青色圆领袍,发上?插着黄杨木簪,衣装算不得?多华贵,却因?为他?清冷的气势多了几分当下推崇的风流。
春闱监考,全国?九州的贡生都?会前来,莘莘学子,最不缺的就是能?为景和帝效力的年轻士子。
倘若真的能?选拔出这样的人才,哪怕只有两三个,也有扭转朝堂局势之力。
这样年轻的血液,对景和帝来说异常珍贵,对江丞相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想要跻身?世家之流,又想要享之不尽的富贵与权势,首要的便是拉拢门生。
这也是元妤仪始终记挂着的心?事。
穿着雪青百褶罗裙的少女压根藏不住心?事,听?到身?旁的人起身?,刚抬起的眼又欲盖弥彰地垂了下去,遮住心?中纷乱的思绪。
她?在想,该如何同谢洵说让他?在这一届士子中提前物色好可用之才。
虽然?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得?到了缓和,可中间的情谊到底有多深厚,这段情又能?支撑着驸马做到哪一步,元妤仪不知道。
这些日子,纵使谢洵与江丞相在朝堂上?形成了水火不容的趋势,可到底还是差那一把真正的大火,无论?是边关的军饷,还是南方?的赋税,对江丞相来说都?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之物。
唯独门生不同。
只有得?到天下读书人的支持,江相才有可能?坐稳现在的位置,甚至得?到更多,否则就算他?坐拥万里江山,也只会受到这群儒生的口诛笔伐。
一口唾沫尚且能?淹死人,儒生的笔不容小觑。
谢洵步履平稳,早已猜测到元妤仪的想法,“今年的春闱,殿下要去看么?”
元妤仪抬眸对上?他?的眼神,缓缓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去了被别有用心?之人搬弄是非,说本宫牝鸡司晨吗?”
三年前她?提剑上?殿的事已经被那些老臣翻来覆去不知啐了多少遍,离京后?许久才知晓了江丞相暗中遣派其女婿请奏取消春闱之事。
彼时她?已然?在承恩寺安顿下来,公主篡位之事刚刚平息,阿澄不想让她?再牵涉进这些风波,等到她?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文书已经发到了各州县。
元妤仪怒极,准备连夜下山,还是被承恩寺的悟显法师拿着景和帝交给他?的圣旨劝住。
但她?心?中郁气难纾,拟了一道懿旨送去礼部侍郎刘益府上?,定了刘侍郎的罪,罚杖十,掌掴三十,直让此人在家歇了两个月。
此举既是在敲打朝堂中保持沉默的朝臣,也是在敲打当时一手遮天却又无耻至极的江丞相,自此,她?便和江丞相明里暗里结下了梁子。
牝鸡司晨,狠辣蛮横,这样没来由的脏水,也彻底泼在了元妤仪身?上?。
谢洵离她?更近,挡住直射进偏厅的晨光,“殿下怕么?”
怕一腔好心?,明明是在为自己的幼弟着想,明明是承继了先帝的遗愿,却被别有用心?的朝臣斥牝鸡司晨,谋权篡位,怕么?
元妤仪闻言微愣,转而一笑,“本宫要是害怕,恐怕早已上?了江家的花轿。”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
不喜欢江家大公子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江家是个名副其实的火坑。
若是为了澄清自己没有牦鸡司晨之心?,而选择服软成为江家妇,那对她?和阿澄才是真正的危险。
听?见她?话里话外掩不住的嫌弃和不屑,谢洵俊朗的眉梢微不可见地颤了颤,唇角的笑意淡到几乎看不清。
“既不怕,殿下不如以探视臣的名义来贡院。”
在本朝,为防泄题,凡是已经进入贡院的主副考官和护卫贡院的守将?,在考试的八天内,一概不得?外出。
人虽不能?出去,若有提前打好报告登记的官眷,也可以在角房匆匆见一面,只是这个规定已经许多年未曾施行,现在已经默认是一桩废规矩。
可若是靖阳公主来此,又有哪个守将?敢拦呢?
元妤仪藏在袖中的手指果然?动了动。
“臣会提前整理好今岁的优异者名录,殿下来罢。”
话说出口,谢洵身?形明显一僵,他?愈发摸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总是莫名高兴,然?后?说出在自己意料之外的话。
譬如现在,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方?才这话中藏着的熟稔,还有那若有似无的邀约。
可他?以往,从?未这样心?直口快。
元妤仪听?完,像是见了鱼的小猫,再也忍不住探出小爪子。
生怕谢洵后?悔,哪怕她?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还要保持矜持,立即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