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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虽有捷报,战事依然胶着,与此同时在京城闹事的“朱三太子”还没抓到。前朝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后宫又乱成这样,康熙只觉身心俱疲。
才走到后院,便听见了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他摆摆手没让通传,站在院子里静静听了一会儿,调整好情绪,这才迈步进屋。
熟悉的大炕上摆着熟悉的炕桌,太子扶着炕桌站在大炕上,如月含笑坐在太子身边给他递沙包,太子接过沙包就往地上扔。
炕对面的地上铺着毡毯,柔软的毯子上站着一排宫女太监,有人接住沙包说一句吉祥话,有人没接住沙包夸一句太子真厉害,还有人被沙包砸中假装倒地,逗太子大笑。
细看沙包都是单色的,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看上去喜庆又热闹。
如月拿起一只沙包递给太子,忽然问:“这是什么颜色?”
太子看一眼,用不怎么清晰的口齿说:“湖绿。”
如月朝他比出大拇指,太子便迫不及待地抓起沙包朝那排宫女太监砸去。有个小宫女接住沙包,笑嘻嘻说了一声:“阿哥吉祥!”
太子煞有介事一摆手:“赏!”
立刻有保姆拿来几枚铜钱给了那个小宫女,小宫女接过赏赐,又说了一声:“谢阿哥赏!”
话音未落,又一个小太监被沙包砸中倒地,还假装“哎呦”了一声,逗得太子拍手笑。
倒地的小太监才要站起来,余光瞄见站在门口的皇上,顿时就跪了。玩得正欢的众人这才发现皇上来了,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都没人理。
也不怪他们没留意,自打皇上有了新欢,自打新欢僖贵人怀上龙胎,皇上的心一直都在永和宫,已经很久没来看过太子了。
众人心中五味杂陈,太子却并不介怀,扶着炕桌看见皇上,便“啊”地笑起来,迈开小短腿朝皇上扑过去。被皇上一把抱住,顺势举了一个高高,又举了一个高高,太子咯咯咯的笑声再次填满暖阁,也填满了众人空落落的心。
太子就是太子,虽然还未正式册封,到底没人能取代。
连着举了几次高高,皇上这才将太子重新抱在怀里。太子还不满足,挥舞着小胖胳膊还想再飞一次,皇上掂了掂他说:“你再胖些,一次也举不动了。”
众人这才找到机会给皇上行礼,皇上让他们不要拘束,继续陪太子玩耍。
太子从四五个月开始添加辅食,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强健,如今十个月大,每天除了固定的母乳,还要定时吃肉糜粥、鸡蛋黄、蔬菜泥和水果泥,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难产儿了。
便是与顺利出生,虎头虎脑的大阿哥站在一处,也看不出瘦来。太后直夸郝如月会养孩子,太皇太后看郝如月也顺眼多了,过年时还破天荒额外给了赏赐。
太子好像听懂了皇上的话,搂着皇上的脖子撒娇。皇上笑着又举了几回,太子这才罢休,咯咯笑着重返战场,让皇上看他丢沙包。
又一个小太监“中弹”倒下,模样滑稽,太子转头看皇上,皇上也学郝如月的样子,朝太子比出大拇指。
太子笑眯眯接过郝如月递过去的沙包,不等她问,便准确说出了手里沙包的颜色。等皇上又比出大拇指,才将沙包扔出去。
太子玩累了,郝如月命人将毡毯和沙包撤下,吩咐乳母把太子抱回里间哄睡。
太子很快睡着,郝如月去里间看了又出来,见皇上还在,且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只得让人给皇上换茶水。
茶水换好,估摸着皇上有话要对赫舍里家二姑娘说,梁九功便带人退下了。乾清宫的人都走了,芍药也不敢再留,知趣地跟着退了出去。
屋中方才沸反盈天,如今落针可闻,郝如月与皇上隔着炕桌一站一坐,不看彼此,也不说话,很有一种决战紫禁之巅的诡异既视感。
高手过招往往一击毙命,所以谁都不肯先出手,耐心等对方先动露出破绽。
“僖贵人的事……你都听说了?”还是皇上最先打破僵局。
深宫似海,帝心难测,皇上为达目的连龙胎都能舍,还有什么豁不出去,郝如月只觉齿寒。
理性讨论,皇上给出的方案和结果都是最优的,既能铲除安贵人和敬贵人这样的毒妇,又能稳住前朝和战局,还能将家丑一并盖了。
关于僖贵人,郝如月也并不觉得她冤枉。即便她曾经在永和宫只是个洗脚宫女,没有掺和到安贵人所做的那些恶事中去,可看她失子之后的表现也不难猜出,她一定知道什么。
而且还不少。
不是帮凶,也是一个助纣为虐的存在。
整件事里最无辜的便是龙胎。
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小生命,还是皇上的亲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皇上怎么忍心拿自己的孩子当诱饵!
皇上这样做,与穿越前她家里的那些亲戚有什么分别!
当初皇上扶植僖贵人,郝如月只以为皇上打算让安贵人与僖贵人撕破脸,狗咬狗,从而撕开安贵人罪行的冰山一角。
后来僖贵人怀孕,郝如月以为皇上会等一等,等僖贵人产子再行动,谁知皇上还是眼睁睁看着安贵人害了僖贵人的孩子。
大约是养了太子之后心变软了,明知皇上给出的是最优解,郝如月却对做法并不认可,甚至有些害怕。
今日见皇上主动提起,郝如月也没有心情八卦,只想淡淡应一声“听说了”将话题终结掉,结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皇上又失一子,节哀顺变。”
康熙就知道她想偏了:“僖贵人并未侍寝。”
郝如月瞬间抬眸,与皇上四目相对,听他说:“宫里的传言也不全是空穴来风,有些还是准的,就比如朕偏爱腰细的女子。”
被皇上这样盯着,郝如月下意识瞄了一眼原主不盈一握的腰肢,在心里安慰自己,腰细怎么了,在这个传言中,腰细前面还有一个年龄偏小呢。
然后听皇上又道:“也只是有些准罢了,什么年龄偏小就是胡扯。”
郝如月:“……”
郝如月一时没接上话,好在皇上没有纠缠,及时转移了话题:“僖贵人酒量不行,喝两杯便醉了。”
变相解释了僖贵人为什么没有侍寝,却总以为自己爬床成功的原因。
竟然是被灌醉了。
至于月事推迟、孕吐等一些列假孕迹象,根本不必问了,肯定是胡院政的手笔。
难怪僖贵人派人去请太医,当值的太医都不在,居然将胡院政请了去,之后安胎也一直是胡太医负责,从未假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