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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只有一片寂静的死水。她咽了咽口水,尽管觉得眼前一幕有些不可思议,但脑子却完全没有往梦境那方面想。
抬脚踩上水面,陈邻还记得徐存湛的灵台水面本该是像水泥地一样冰冷坚硬。但这次,她脚踩上去,却一脚踩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踉跄。
随着噗通一声响,陈邻摔进那片死水之中。
一切声音在水的阻隔下都变得模糊,窒息感捂住口鼻,呛得陈邻鼻子发酸。她胡乱挥舞手臂挣扎了几下,但完全无法阻止自己下沉的趋势。
这片死水出乎意料的深,从水下勉强睁开眼睛往上看时,那轮苍白的月变得波光粼粼起来。死水好像没有任何浮力,陈邻挣扎也无法浮起,身体就像陷进流沙里面一样飞快下落。
直到她后背触到一片平整的沙面。陈邻睁大了眼睛,看见眼前水流里有许多小小的细密的褐色东西,约莫小拇指大。
因为死水里面的水流并不流动,所以那些东西也安静的悬浮在水中,就像琥珀里面被凝固定格的草叶。
陈邻伸手去抓了一把,感觉到自己掌心抓到了许多那种东西。她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着那东西,将它拿到眼前仔细看——暗绿色,柔软,带有植物特有的气味。
感觉像是某种植物的种子。
陈邻对植物并不太了解,也没办法一眼就分辨出这是什么植物的种子。她正捏着那枚种子发呆,脑子里只剩下一片回荡的嗡鸣声交缠,意识模糊。
她的心脏因为缺氧而剧烈跳动,耳膜上全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但除了心跳声之外,陈邻总觉得自己隐约还能听见另外一些声音,很模糊的落入她耳朵里。
【就是她吗?太弱了——】
【不,她不需要强大。她只要和天劫出现在一个世界就足够了。】
【因为他们的命运是一体的,正如一母同胞的双生子,若是哥哥强大,妹妹自然便孱弱。但相对的,妹妹什么也不必做,她只要存在,哥哥就会看见她。】
【因果相连,远比血缘关系更加亲密。】
……
是谁在说话?
没头没尾的对话,似乎还不止一个人在说话。陈邻至少听见了三个不同的声音,她松开手心那些不知名的种子,试图去听清楚耳边模糊的声音。
但就在她努力想要听清楚那些声音时——毫无征兆的,陈邻惊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她恍惚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醒了。直到没关紧的窗户缝隙间传来阵阵虫鸣,还有‘咔嚓咔嚓’规律的裁剪声。
陈邻感觉到了热,掀开被子起床,摸到自己额头和脖颈上都出了层汗。她之前也老是做噩梦,但从来没有哪次噩梦像今天的这么熟悉,哪怕是此刻从梦中惊醒之后,陈邻仍旧感觉自己的手腕有些刺痛。
她低头卷起自己袖子,目光落到手腕上那块已经结痂的疤痕上:和梦里刀刃割出来的细长痕迹完全不同,这片疤痕范围要更广一些,也不深,看起来不像是割伤,更像是擦伤。
盯着那块疤痕出神片刻,陈邻不禁捏了捏自己眉心,深呼吸,转身出门。房门刚打开,陈邻一眼就看见了蹲在石子路上的徐存湛。
他手里拿着一把花艺剪刀,正在修剪长到石子路上的花草藤蔓。徐存湛没有扎头发,半蹲着,雪白长发顺他肩膀往下落,淋着月光,白发似绸缎那般光泽明亮。
那把大剪刀咔嚓咔嚓,三两下剪落多余的枝条。徐存湛并不在意自己剪的位置对不对,只是想把这条路清理出来而已。
陈邻眨了眨眼,那种不真实的,虚幻的梦境感逐渐褪去。她拎起裙角走下台阶,朝徐存湛走去;不等她走到徐存湛面前,徐存湛便已经站起来了,转身三两步走完了剩下的路,站在陈邻面前。
陈邻的脸色不太好看,有些苍白,面颊却透出几分薄红。徐存湛用手背蹭了下陈邻的额头,道:“又做噩梦了?”
陈邻点头。
徐存湛:“商枝给的药吃完了?”
陈邻刚想回答没吃完,但话到嘴边,她忽然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她低头翻自己的包,几滴冷汗从她鬓角往下滑落,最后欲坠不坠挂在她削瘦的下颚上,晃了晃,啪嗒一声轻响,落进衣领。
“好像是吃完了……”陈邻翻着自己荷包,有些恍惚。
徐存湛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只是伸手拉住陈邻的手,慢吞吞道:“我明天去给你要份新的。天色还早,回去继续睡?”
陈邻犹豫片刻,摇头:“算了,我现在也睡不着。”
她说不想睡,徐存湛也不勉强,随口问:“那想要做什么?”
陈邻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夜风吹过肩膀,她莫名感到几分寒意,于是往徐存湛身边靠了靠,小声:“没想好。”
徐存湛:“那我们去散步好了。”
他向来是个想做什么就做的人,散步这件事情也一样。刚好陈邻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干脆就跟着徐存湛一起出门。
太原城往常入夜之后都十分热闹。但如今因为疫情的缘故,大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连两边的店铺都没有开张的,只余下徐存湛和陈邻二人走在街道上,清脆足音回荡。
吹着夜风散了一会儿l步之后,陈邻反而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了许多。脑子清醒过来之后,陈邻对自己那两个连环套的梦中梦的记忆不仅没有模糊,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梦境中所发生的的一切,看似荒谬,但在给人的某些感觉上,却又意外的真实。以至于陈邻现在只要陷入梦境之中的回忆,就会感觉自己左手手腕隐隐作痛。
她不自觉开口:“我之前做噩梦的时候,一旦梦醒了就会忘记掉自己做的噩梦。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之后却还很清楚的记得那个噩梦内容。”
徐存湛:“梦到什么了?”
陈邻蹙眉,皱着脸沉默了两秒,道:“梦见我手腕上被割了一刀,血一直流,感觉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了……然后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和尚,给了我金线莲的种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肯定是因为你之前老是说那个金线莲的种子,所以我才会梦到这些。”
后一句话从陈邻嘴里冒出来,声音变小了,嘟嘟囔囔的。但是陈邻只说了第一层的梦境,没有说第二个梦中梦。因为她觉得第二个梦中梦太奇怪了,不管是突然出现徐存湛的灵台,还是死水底下那些莫名的种子……
甚至还有那些模糊不清意味不明的呓语。
没头没尾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陈邻自己有心事,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徐存湛脸上表情有片刻的凝固。他迟缓转动眼眸,眼睫低垂,视线注视着陈邻——陈邻还在小声嘀咕,略略低头时露出一截雪白脖颈。
徐存湛:“就梦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