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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二人,早已是利害一体。除却尔玉,本王还能帮谁呢?”
成璧娇俏一笑,拉住他的大手贴在自己面颊上,孩子似地轻蹭了蹭他。
“皇叔为尔玉寻只幂篱可好?一会儿要见容珩,大喇喇地亮出颜面可不成。”成璧咬了咬唇,委委屈屈地抬眼瞟他:“尔玉可已经是皇叔的人了,怎能让不相干的人瞧了去?”
“真是个善变的小狐狸。分明是你自己无颜见他,偏扯上本王作甚?”
虽这么说着,他倒也早做了准备,亲自取了副人皮面具为成璧带上。
待抚平耳际那一点褶皱,赵元韫将她一把搂进怀中,在她耳畔温柔地唤:“尔玉。”
这一声语调缠绵至极,尾音却微颤,轻搔着她连接心房的那根弦。成璧正欲回应,他却已先一步放开了她。
“玩够了,记得回家。”
成璧才出营帐不久,便撞见容珩打马归来。
许久不见,容家二郎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青葱模样。今日的容珩为方便骑马,特穿了身烟青箭袖,墨发高束,颀秀挺拔。眉目间隐隐锁着些愁绪,却正是因着这样的沉郁而衬得他整个人渊渟岳立,莫可逼视。
龙章凤姿,挥斥八极。天心月胁,照映万物。
他本该是天上人,本该与世间最尊贵的女孩儿相携到老,而她却早早落入尘泥,沾染得一身污秽。
一瞬间成璧竟自惭形秽起来,她有些慌乱地以手掩面,待蒙住脸时才醒觉,此刻自己已换了张陌生面孔。即便如此,成璧仍觉着自己在他面前无底线地矮下去,两只小脚无意识地扣住地面,似唯有这样,才能叫她勉强维持住站立不动。
她定了定神,鼓足勇气正欲上前一步,却见一蓝衫女子先她一步匆匆迎了上去,手执巾帕为容珩拭去额上汗珠。
“珩儿,可累着了?”
那女子带着幂篱,语声温雅如清泉泠泠,端听此音便可以想见,这定是位清幽妍丽宛如仙子的女郎。
容珩没有躲避她的碰触,眉目亦温软下来,轻道了声谢。
成璧垂下眼不敢再看。
她有些艰难地转过身,正欲迈步,脚下却不听使唤,硬是平地摔了个大马趴。身后有脚步声渐渐临近,起先略有些犹豫,末了还是停在她近前,清冷如昨。
“姑娘,可摔伤了?”
他俯身,向她伸出手来,仿佛是她用尽了毕生胆魄才怀想出的一场梦。
容珩的手,晶莹如玉,而她早就零落成泥,连他的视线都不敢触碰。似乎只要一抬首,一切假象都将分崩离析,她苦苦埋藏着的、坚持着的,不过是旁人眼中的一场笑谈,是他这些年来冷眼旁观的一场戏。
爱与苦楚,皆独她一人珍而重之。怀抱着那个不可说的身影在阴沟挣扎的她,已然与他遥不可及。
见她久久不动,容珩便收回手,视线被地上一块碎玉吸引,愕然道:“这是……”
成璧本是战栗着伏在地上,闻言立时往前一窜,将那块玉扑入袖中。她低着头起身而走,却被容珩拦住去路,且听他颤声道:“姑娘此玉从何而来?”
“是家传之物。”
成璧压着嗓子随口一言,而后撇下呆滞的容珩拔足飞奔。
她漫无目的地跑着,渐渐的,喘息愈急,嗓中满满灌了一腔冷气,却被她的心潮发酵得灼烫欲燃,每喘一口气都带出些火焰,融化了她的身与魂灵。
这又像是一场无稽的梦。她也曾在梦中这样放肆奔跑过么?
从小到大,她好像总是会在梦里见着一个又一个熟悉且陌生的容珩。
当是时,他与明月皆凌空相照,只消她抬头望去,此夜星河便熠熠生辉。
天色已晚,赵元韫独守帐中,眸光映照着一豆灯火,绮丽而迷离。
“心思野了,竟真敢偷跑……”他计算着时辰,终于皱起眉唤来暗卫:“给本王把十四叫来。”
成璧一身王府婢子衣着,即便秋狝大典一向看守不严,却也不能容她漏夜在外游荡。此刻她正摇摇晃晃行至临楼王营帐近前,忽地瞥见一个像极了容珩的背影,神情微一恍惚,下意识猛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果然,待她怔怔然再回过神,那方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成璧满以为是自己中了邪,妄念横生,看谁都像容珩,不免又是一阵暗自悔恨,待掀开营帐帘门便闭着眼直往赵元韫怀中扑去。
“野了心的东西,回来作甚,怎么不干脆死在外头?”
赵元韫长臂一揽将她接下,冷笑两声,成璧却是摆出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迎上他,又用手去缠他的腰。
“皇叔不是说这儿是家么?尔玉回家了。”
赵元韫听得舒心,却故意端着架子轻哼一声,抬手重重拍了下她的翘臀,咬住她的耳朵道:“不知死活。”
“皇叔别打尔玉,”成璧娇娇地笑着,让他两手都覆上自己的臀瓣,曼声道:“这儿还要留着服侍皇叔呢……”
她这么妖精似的说着,嗓音活似含了糖糕,黏腻腻的直往他心口钻。唇舌也都寻着他的,灵猫一样贴附上来,用湿滑香软的小尾巴轻搔着他。
赵元韫呼吸微窒,将她拉开一点,嗓音低哑:“小狐狸,一刻也离不得男人是不是?”
“那倒不是,只是发觉……确然离不得皇叔。”
成璧轻点了下他削薄却滚烫的唇,垂下小脑袋又吸又舔,耍赖似的强央他予她些甜。
赵元韫任她作弄了半晌,这才恍然笑道:“原是受了情伤。听闻近日容珩身边是多了个天仙似的女子,怎么,你那好情人没满足你,指望着到本王这儿讨些便宜?”
他语带讥讽,成璧却是浑然不觉,只用脸儿粘住他的胸膛缓缓道:“皇叔打量我真是傻的?那女子,尔玉也见着了,当时确有些震悚,过后一想便也明了。她头戴幂篱,一身出阁妇人的打扮,想来应是容珩那位归家省亲的嫡姐容瑶。不过撇去这一点,今日尔玉倒真想明白些事情。”
赵元韫知她聪颖敏锐,便也不为讶异,“何事?”
“将军与我,不过数面之缘,却能为我直言不讳。容珩与我则是青梅竹马,满打满算十五年情谊,竟不如萍水相逢来得真切。”
成璧噙着笑,眼儿朦朦胧胧的,爱亦惆怅,恨亦缱绻。
“若说他果真冷心冷情,是个捂不热的冰疙瘩倒也罢了。可他对陌路之人分明亦有善意搭助,尔玉如今,可再骗不了自己了。”
临楼王轻叹:“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成璧止住他的话,用朱唇轻附了上去,“词是好词,意蕴过悲了些,尔玉才不想听。”
他二人在帐中云雨。成璧放下枷锁,头一回如此投入,被他拉入情欲的漩涡,当真是神游蓬岛三千界,梦绕巫山十二峰,一时竟难分难舍,拧着纤腰又要再去缠磨。
酥胸红透,香汗点点,赵元韫闷哼一声,在她耳边道:“尔玉留神些,这是……最后一次。”
“皇叔今后不会再碰尔玉了么?”
她本是巧笑倩兮地与他撒娇,却不料他竟真点了点头,唇畔微微扬弧度。
“不会了。”
成璧张大了眼,“为何……”
“此玉已活,何须再行雕琢?”
赵元韫深深吻住她,再分开时,终于说了句让她能听明白的话。
“身为帝王,所需学的还有很多,哪是该拘在床榻上伺候人的?圣上的时间已然不多,尔玉亦是。”
成璧微微一笑,不必再言其他,眼神交汇间已有微妙的默契得以传达。不过临楼王不知道的是,正是今日,她用一颗初成的帝王之心,埋下了一粒种子。
暗卫者众,如何甩脱?她对容珩的这份情意,便成了她最好的伪装。待失意落跑入林中,成璧未有半分犹豫,紧赶慢赶地与周将军接上线,过后方悠然归来。
倏忽间斗转星移,时过境迁。
登基前夜,临楼王曾秘密入宫求见。这个迷一般的男人并未怪她出尔反尔,反而欣慰地笑着,牵住她的一只手单膝跪下,轻吻上她的手背。
“臣赵元韫,叩见陛下。愿吾主今日之乐长乐。”
他没有显露出半分不甘,自然而然地自称为臣,静静拥了她一会,才道:
“臣为陛下准备了一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