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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于尚书两袖清风,但是罚俸什么的,他倒也不怎么在意。
反正,他对于身外之物并不追求,不管是清贫的日子,还是富裕的日子,于谦都过的下去。
何况,到底是朝廷重臣,于谦还不至于缺几个月的俸禄就活不下去,尽管天子登基后,他的确没领过几个月的俸禄。
所以,闹到最后,还是高举轻落,不过对于这种场面,老大人们都已经习惯了,当然,该劝还是要劝的,该着急也是要着急的,宦海沉浮这么多年,这点眼色,老大人们还是有的。
于谦倒不是什么大事,关键还是在于,引起于谦和天子刚刚冲突的这个矛盾,天子到底会如何解决。
别看现在于谦低眉顺眼的,但是,天子要是真的一意孤行,还指不定会不会再闹起来呢。
所幸的是,天子倒也不是个听不进去话的人,处理完了于谦之后,气也顺了不少,沉吟片刻,道。
“既然众卿都为朱仪说情,那朕也就不在此时追究他成国公府的罪责,但是,朱仪方才在殿上出言狂悖,何况他所上此疏,确有串联之嫌,即日起,让他停职待勘,待东宫之事结束后,再行处置。”
“另外,怀恩,你让舒良亲自去一趟成国公府,将他府中的世袭铁券带回宫中保管,以示惩戒!”
话音落下,怀恩躬了躬身子,干净利落的转身便走。
一旁的几个内阁大臣,如张敏,江渊等还犹豫着要不要再拦一拦,但是还没等他们挪动脚步,便看到怀恩微微眯缝起的眼神,于是顿时脚步一滞。
与此同时,一旁的于谦也有些踌躇,抬起头正准备开口,却没想到,天子抢在了他前头,冷声道。
“朕说的是带回宫中保管,并非收回成国公府的世券,难道说,连这种惩罚,众卿还觉得过重?”
底下诸人顿时面面相觑,就连于谦也挣扎片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说到底,天子还是余怒未消。
虽然经过了于谦和其他大臣的一番“劝谏”,收回了前旨,也显然并不像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朱仪。
就地免职改成了停职待勘,其实也好不了多少,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爵位仍旧在。
只不过,虽然如此,但是要交出世券,对于勋贵世家来说,只怕也是割肉一般的心疼。
即便天子有言,只是将世券取回宫中,并非收回。
但是,这对于勋贵世家来说,世券基本上就代表着爵位本身。
尤其是对于现在的成国公府来说,朱勇已经不在了,爵位迟迟承袭不了,如今连世券也留不住,朱仪这个所谓的“小公爷”,日后到底还能在勋贵当中抬不抬得起头,只怕都说不准了……
弄巧成拙
文华殿中,看着怀恩匆匆离去的步伐,老大人们各自静默无言,这种结果固然和他们预想的有些差距,但是,也足够了。
当然,这其中的原因,并不单单是因为,天子做出了让步,没有执意削去成国公的爵位。
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冷静下来之后,天子的理性明显清晰了许多,再一次降旨责罚朱仪的时候,理由便已与最开始有所不同。
所谓“有串联之嫌”,换个词来说,便是“纠结朋党”,这个理由,相较于之前就充分有力的多。
朝野上下皆知,天子最厌恶的,就是大臣结党朝争,朱仪因此受罚,和他因谏东宫出阁受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天子的底线,即便是放到朝堂上也是光明正大的理由,但是,后者却涉及到言路通畅,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当然,就凭一份联名的奏疏,就断定朱仪结党,实际上是值得商榷的,毕竟,朝堂之上,很多时候,的确有很多人心所向的事情,是会有大臣们联名上奏的。
但是,在当下的这個时间点,这毋庸置疑是最能够圆满解决的理由了,所以在场的大臣们稍加思量之后,也就都没有再劝。
这番变故结束之后,其实也折腾的差不多了,该说的都说了,那么,最后就只剩下天子的表态了。
归结到根本上,还是东宫出阁的问题,众臣讲的是朝廷礼法大义,天子讲的是天家亲情。
双方各执一词,都不愿意首先让步,才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眼瞧着于谦和朱仪的事情都被处置结束,众臣一时也有些犯愁该怎么继续劝天子。
这个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朱鉴忽然上前,开口道。
“陛下,太子出阁读书,乃是为朝局社稷,此为礼义,陛下顾念亲情,疼惜太子,此为情义,二者相冲,难有孰轻孰重。”
“然则储君于社稷国本不可动摇,天家亲情却可商榷,故臣以为,陛下不妨向太上皇请旨询问,毕竟,太子乃是太上皇嫡亲血脉,顾念疼惜,必然无人能及!”
“若太上皇亦觉得太子可早日出阁,则可二者兼顾也,”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臣眉头顿时一皱,诚然,这的确是个办法,但是,隐约之间,他们总觉得有哪不对。
与此同时,天子闻言,目光也轻轻一动,但是,眉宇之间却依旧平静的很,只问道。
“那,若是太上皇说,让东宫暂缓出阁呢?”
朱鉴似乎没想到天子会这么问,但是,他也只是稍稍犹豫,便道。
“陛下明鉴,若是如此,陛下遵太上皇诏命,令太子暂缓出阁,亦是礼法,朝野上下,想必也能心悦诚服。”
“荒谬!”
这一次,说话的不是天子,甚至都不是一向说话生硬,最喜欢为天子冲锋陷阵的王文,而是刚刚受到天子训斥的……于谦!
在众人略带惊讶的目光当中,于谦上前一步,站到朱鉴的对面,冷声道。
“东宫是社稷储本,储贰之君,何时出阁读书,乃是国政,并非私事,太上皇归朝之时,便已有旨在先,安养南宫,不预政务,一切国政大事,悉听陛下处置,何以此时有所分歧,却需由太上皇定夺?”
“何况,太子虽为太上皇之子,但却是国家贰君,当初瓦剌进犯,京师殆危,陛下临危受命,国赖长君,力挽天倾,陛下虽受太上皇禅位法统,却立太上皇之子为储君,成天家尊让和睦之佳话。”
“但归根结底,东宫之位,纵是太上皇亲子,未来承继的,也是陛下的法统大位,并非太上皇之皇位,既是如此,太上皇何以能定东宫何时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