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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道:“没有。”
“那不就得了。”金方海拉上薄被:“出去出去,我也要睡觉。”
姚泓到底还是知道了姚阁老病倒的消息。
倒不是怀安出尔反尔, 实在是金方海那个大嘴巴来书院上课时,见到姚泓的第一句话便是:“姚阁老病成那样,你怎么不回家?”
姚泓惊讶道:“我哥病了?!”
金方海一愣:“诶呀呀, 当我没说。”
姚泓怎么可能当他没说,红着眼眶,几乎是掐着他的脖子逼问,才问出了姚阁老的病情。
“帮我向钱夫子告个假。”他说着, 便沿着狭长的连廊往外跑去。
“哎,记得督促他按时吃药!”金方海在他身后叮嘱道。
姚阁老得的是肝疾,又不是脑疾。金方海开的药吃完就不省人事, 一觉能睡五六个时辰, 醒来又要吃药, 再睡五六个时辰, 他岂能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如是两轮之后,就拒绝在服用金方海的药了, 只吃太医的方子。
正值新政的紧要关头, 他很忙,需要保持清醒。
门外忽然响起哭天抢地的嚎啕声:“哥呀!呜呜呜啊啊啊……哥!”
姚泓快四十岁的人了,冲进屋里就趴在床边嚎哭, 悲痛欲绝, 如丧考妣。
姚滨睡得那一天一夜倒是养足了精神,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滚出去!”
“诶。”
姚泓滚出去了, 但他将金方海的叮嘱奉为圭臬, 每天盯着灶房煎药, 姚滨不喝,他就将两副药掺起来煎。姚滨索性都不喝了, 他就跪在床边哭。
当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这场面了,可是姚泓不知道跟谁学的,像个撕不掉的狗皮膏药,还是很一贴很聒噪的膏药。
最终姚滨选择吃药,两眼一闭换取清净。
“还是你有办法。”看着熟睡的丈夫,姚夫人用手帕沾沾眼泪。
姚泓叹气道:“他把新政看得比命还重。”
姚夫人道:“可不是么,你说我们连个子女都没有,他这又是为了谁啊。”
姚泓也不知道,他是个极其简单的人,一张桌子一沓稿纸就能坐上一天,哪里能理解老哥的想法,只是每天简单粗暴的将他放倒,除了一日三餐,就只是让他睡觉。
旬日之后,姚滨果然养足了精神,销假回到内阁。
案头上的公文已经堆积如山,不过在沈聿、曾繁的协助下,很快便理清了头绪。
内阁公务繁忙,只剩三名阁员显然不够,月底便举行廷推,推举陆显、孙燮入阁。
赵淳在南直隶推行的“清丈均田”取得了初步成效。
在姚滨与沈聿的力主下,皇帝下旨令全国清丈田亩,并推行总赋法——即地方将田税、徭役、摊派及其他征项汇总为一项,按亩折算缴纳。
与此同时,施行币制改革:由户部重新发行通行钞,作为金银铜钱的辅助,但必须做到有限发行,不能滥发滥用,并将其与金、银绑定,制定兑换比例,允许百姓持通行钞到各钱庄票号对付现银。
所有民力征调、战争物资、奖励赏赐等行为,都不得使用通行钞,避免不限制印刷导致大量通行钞流入市场等等。
地方缴纳税赋,可以用现银,也可以用朝廷发行的通行钞,各项税赋合并、赋与役合并,按亩缴纳,且不分官田民田,一律均派。
这两项政令的颁布,无疑给了各地的士绅豪强当头一击。
反对的奏疏如雪花般飞入内阁,姚滨均依靠强权铁腕,强行压下。
……
秋冬交替之际,劳神劳力的姚阁老又病倒了一回。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郑迁先前所料,曾繁的老父在老家过世,讣告传入京城,曾阁老竟在值房里吐出一口鲜血,随从和书吏齐齐抱住了他,才没有摔倒。
四下响起劝他节哀的声音,都是模糊不清的,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被赛进马车送回了家。
老父猝然离世,曾繁必须向朝廷报丧,请求回乡丁忧,然后在家里扎起一个灵棚,披麻戴孝,等待皇帝的圣旨。
密密麻麻的挽联供奉于灵堂两侧,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
怀安也跟着老爹前来吊唁,看着曾经教过他的曾师傅披麻戴孝,面色惨白,再想想缠绵病榻的姚师傅,再看看老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担忧。
首辅告病,次辅丁忧。沈聿每日忙到深夜方归,就连芃儿从书院休沐回家,困得在正房的罗汉床上睡着了都没能等到他。
看着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晒黑了不少,沈聿心疼的问:“她还没玩够?”
许听澜摇头叹气:“没呢,说后天回去就要正式上课了。”
“我还当她一时兴起心血来潮,怎么这次这么有耐性?”沈聿纳罕道。
“我也奇怪呢。”许听澜扯过一张毯子盖在芃姐儿身上:“说书院里的课跟家里学的不一样,她都很想学。”
许听澜有些担忧的说:“不落窠臼本是好事,可是芃儿这样,是不是太不拘一格了?”
“我也不知道。”沈聿怅然道:“人只有这一世,我只希望他们都能按自己想法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