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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典礼过后,就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就在老生员们暗自窃喜的时候,忽然接到通知,要跟着新生一起军训,并将军训表现作为学分纳入年终成绩,且谁都不许请假,否则明年跟着下一批新生补训。
告示一出,全校哗然,不过这回没人敢闹着退学了,因为两位山长有了新生,已经不稀罕他们了,来去自便。这可是太子殿下设立的书院,将来说不准都是新君班底,他们怎么会真的退学呢,便只能苦哈哈的跟着练。
说是军训,面对这些弱不禁风的读书人,李教官也不可能真的按照神机营那一套训练方式,不过是让他们围着操场慢跑,训练“哨起”,“立正”的口令,唱唱军歌什么的。
此时已进七月,夏天与秋天的交界,正午头上热的让人叫苦,怀安特地嘱咐馔堂备好了绿豆汤,金方海金大夫还特地开清热解暑的药方子,熬了一大锅,要他们一人灌一碗。
怀安终于盼到休沐,去书院的时候,整个馔堂都充斥着草药味。三个女孩儿依然说说笑笑,反比那些久困书斋的男生们更有活力,可见李教官是及有分寸的。怀安带了两个丫鬟,将娘亲给芃姐儿准备的衣物、吃食和一些常用药品送回宿舍,因为芃姐儿在书院时总是假装不认识他,便只好悄悄离开了。
回到家里,先跟爹娘汇报了芃姐儿的情况:“晒黑了一点,倒是没瘦,看上去挺开心的。”
二人见儿子没有再哭哭啼啼,就知道女儿应该过得不错。
瞟一眼怀安身上为彰显“学问”而刻意穿上的儒衫,沈聿道:“换身衣裳跟我出门,姚阁老想见你。”
“姚阁老见我?”怀安戒备的后退半步:“我可没偷他弟弟啊,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发自愿的。”
“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么。”沈聿哂笑道:“姚阁老病了,我们去探望一番。”
“病了?真的假的?不会是想把姚泓骗回来吧?”
“生你的时候怎么就多生了张嘴呢。”许听澜拧一把他的耳朵,撵他赶紧去换衣裳。
午后时分, 父子二人带了几样补品,如约来到姚滨家中。
姚家在京城的府邸是皇帝赐宅,虽也算不得豪阔, 比起老家的祖宅毕竟气派不少。
怀安前几次都是从后院翻墙(划掉),怀安从没来过姚府。
进入大门绕过影壁,是轩敞大气的前院,前院的下人引着他们进入二门, 便有府婢接引,迎面是三正四耳七间口的正院,院中摆一只巨大的荷花缸, 不过里面既没有荷花, 也没有金鱼, 只蓄了水。
院子里只有两株石榴树, 石榴花败,稀稀疏疏的坠着青涩的果实,两侧栽的都是最普通的花树, 既不茂盛也不整齐, 一看就没有用心料理。
怀安心想,可惜了这么大的院子。倏而又回想起原来郑阁老家简朴朴素的宅子,谁能想到他背后的郑家是平江府最大的地主豪强, 占据二十几万亩良田, 无数的桑园织坊、庄园铺面呢。
姚夫人蹒跚着小脚迎出来,沈聿毕竟是外男, 就连怀安也这么大了, 照说不该轻易进入别人的内宅。因此沈聿微垂着眼睑, 道一声叨扰。
怀安则执弟子礼,唤她“师母”。
“无妨。”姚夫人道:“府里没有年轻女眷, 沈阁老请进吧。”
府婢将沈聿引进内室,怀安等在外面,闻见满室药味,便知道姚阁老是真的病了。
府婢端来茶水和果盘,怀安也无心去吃,只是小心翼翼地问:“师母,姚师傅病的要紧吗?”
姚夫人脸上的担忧藏都藏不住,叹道:“他这官当的太累,连着一个月,晚上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更要命的是,他为了白天有精神料理朝务,还喝了不少老参。”
“昨夜在值房忽然昏厥,被人送回家来,太医来看过,是日夜操劳、忧心如焚导致的寒邪入体,最不该的就是吃那老参,阳亢之气太重,如狼如虎,将邪气逼入肝腑……”
怀安虽不能完全听懂,但也明白是过度劳累加忧心伤了肝脏,想起那么多的名人死于肝病,他心一沉:“太医有什么好办法吗?”
姚夫人摇摇头,不吐不快道:“太医都直摇头,开了几幅药先吃着看。也请来几个大医馆的郎中,都赞同太医的说法。”
又道:“这世上大部分的病,三分靠药,七分靠养,保养身体,戒嗔怒,戒劳累,没有别的办法。可是他这个人啊……今早才刚刚转醒,就命人将要紧的公文邸报拿回来看,就这么不要命的干,神仙来了也帮不了他呀。”
怀安蹙眉唏嘘片刻,忽然想起金方海来:“师母,我们书院里有位郎中,擅长疑难杂症,我这就让人请他来给姚师傅请脉。”
姚夫人此刻正六神无主,闻言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怀安见她很急,立刻去前院门房,叫长随去一趟安济堂,找金郎中来。
金方海的医馆,在京城口碑并不好,因为他经常“治死人”,亦或者说,他收治的病人本就是药石无灵了,被其他医馆判了死刑拒之门外,唯有金方海来者不拒。疑难杂症多了,失败率自然也高,金方海又不是神医华佗转世,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倒是积累了大量疑难病例的经验,怀安相信他的医术,反比许多口碑好的郎中要高。
金方海背着医箱匆匆赶来——他还没见过病的半死不活的首辅呢,多新鲜啊!放下手头的事火急火燎就来了。
姚夫人见金郎中也就三十几岁,连大白胡子都没有,不禁有些失望。
金方海进屋便瞥见床头的小几上堆满了劄子,姚滨卧在病榻上,一副面如金纸的憔悴病态。
金方海一番望闻问切,说辞与太医差不多,开出的药方却与太医院的截然不同。
姚夫人这下犯了难,太医和金大夫,该相信谁呢?
“两个药方并不冲突,可以都吃,每次一副,每日两次。”金方海道。
这么草率吗?
怀安将金大夫拽到一旁问:“靠不靠谱呀?”
金方海翻了个大白眼:“不相信我叫我来干嘛?”
“不是那个意思……”怀安道。
姚夫人忙命管家奉上诊金,客客气气的将金方海送走,并令人去药房抓药、煎药。
“你们先出去稍候,我有话跟怀安单独谈谈。”姚阁老道。
姚夫人便请沈聿去外堂奉茶。
见他们离开,姚滨费力的撑起半个身子。怀安趁机将两个枕头摞在床头,让他靠着,坐着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