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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之后,唐劲如约与沈恩知取得联络。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沈恩知,又从对方那里拿到厚厚一沓现金,都是新钞,质感像是光滑的薄瓷片。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钞票,一时迷了眼睛。
唐劲的父亲具备一定的地位和财富,否则也不会有能力将他送入这所北京数一数二的子弟附中。可是父亲的金钱就像他的爱一样,吝于多向家里倾投半分。
和现金一并交到唐劲手里的,还有一个厚实信封,摸起来是几张照片。
“就是上次我卖你那些照片?”唐劲一边数着钱一边问。
沈恩知并不回应他的话,表情仍然清淡,声息温润地说:“下个月薇薇和朋友去毕业旅行,你空出一天,再来找我。”
他有一种天赋,明明是在下达指令,口吻却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月余时间,转瞬即逝。后来走在沈恩知家门口的那条路上,唐劲回想方才在入口处看到的小战士,荷枪实弹执勤巡逻,心里难免萌生退意。
“要不改天……”
他谨慎地开口,回头对上沈恩知的目光,剩下的推脱说辞就陡然断在嘴里。
沈恩知这人很是奇特,明明一派与世无争的淡然气象,眼光从镜片之后慢伸出来,稳稳当当带有力度和重量,一下子就把人压在那里。
唐劲下意识改了口:“没什么,就按你说的办……”
唐劲等了未久,看到盛长荣的车从道路尽头驶来,拍照和款式都符合描述。他于是蹲下身去,假意把信封往大门底下塞。
果然立时被擒住,在盛长荣的吩咐下,扭送到家里面来。
盛长荣稳坐在门厅一把重木椅上,随意撕开信封,将照片拆出来看。
每翻过去一张,脸色就阴沉一分,最后甩手嘭地撂在桌台上,抬眼冷声问他是谁,把这些送来盛家要干什么。
盛长荣眉眼冷厉,形容威严,甚至有些凶犷之气。眼神更是坚肃如冰地凿下来,仿佛能将人刺个对穿。
唐劲到底还是高中刚毕业的少年,一下脑袋里发软,差点把准备好的说辞忘了个干净。
他想了半天,终于期期艾艾,说叶恩弥夺走他的女友,还和盛凌薇纠缠不清,自己只是想借她家人给他一个教训。
盛长荣上下审视着他,敏锐地敲出情节中细微缺漏:“你怎么混进来的?这里的地址,是谁告诉你?”
唐劲后脊梁一阵发麻,只觉出一种冷意。盛长荣会产生这些质疑,也在沈恩知意料之中。
他按照沈恩知的安排,口中支支吾吾半晌,最终如实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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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叶恩弥手里抢回家族的姓氏,也一并将家人的关注和宠爱争夺到手里。沈恩知就在那年萌生一个念头——叶恩弥应该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十八岁当夜,沈恩知看到叶恩弥和他心爱的女孩热烈亲吻的画面。
他决心将这个念头付诸实践。
被叫去盛家问话的时候,沈恩知并不感到意外。那日的天阴沉而炎毒,正如盛长荣紧迫的目光。而沈恩知心神宁定,开口解释,言辞真假掺半,没人猜得透十几岁的少年会有如此深沉缜密的编排。
他说我哥无意间害过薇薇一次,尽管那是场意外,可我实在不愿看到薇薇因为他再陷入危险的境地。她被保护得太好了,看不穿有些错误的选择会伤害到自己,甚至有可能贻误一生。可是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说什么。我知道应该提醒您和伯母,又想不出周全的方式。请原谅我的自作聪明。
盛凌薇的性格有一部分遗传自盛长荣。他们都喜欢站在上位,看人在眼前放低姿态,垂首乞怜。
他说,我知道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我……我喜欢薇薇,想要照顾她,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请原谅我的私心。
他在告诉盛长荣,尽管对叶恩弥发难,不用担心和沈家的关系会出现裂隙,因为还有一个更合乎心意和标准的备选答案。
他几乎是在哽咽地哀求,说恳请您不要告诉薇薇,我是一个如此卑劣的人。如果她,如果她真的爱上我哥,我会保持距离,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离开沈家。
以最卑琐的、乃至是自我厌弃的语气,掩盖了其中威胁的含义。他隐晦地在向盛长荣透露,沈家这对双生子,总有一个要离家。不是叶恩弥的话,就会是他。
盛长荣在这时问他:“真的?如果薇薇认定了你哥,你就要退出?”
沈恩知想起他探听到的那个传言。盛长荣遇见热娜时,她身边有爱人。
他站在原地,低眉敛目,似是陷入一场漫长的挣扎,终于重重摇头:“原谅我说了谎。伯父,我做不到。我从小就喜欢薇薇,很多很多年。我会永远爱她……我要她。”
沈恩知的计划详尽而周密,除去盛长荣对叶恩弥已知的偏见和反感,他甚至调查到此前在新疆发生的一段过往,因而笃定盛长荣会站在他这一边。
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人。
为爱甘愿不择手段。
如他所料,盛长荣欣赏他的坦荡,甚至嘉许他的诚恳,受用着他每一句哀切而低微的“请原谅”。
“恩知,我和你伯母也老了,我们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靠得住的小伙子。你哥和薇薇,得不到我们的容许。你回去劝劝他,主动和薇薇断干净,也是给我们两家一个体面。否则。”
这段话断在这里,生硬而不妥帖,其中含义却昭然若揭。
沈恩知说:“我会的,伯父,希望您不要太苛责我哥。他是一个单纯执著的人,对薇薇也一定是真心实意。”
不用点破,盛长荣自然能听出丰富的隐喻。
就快了。
他想。
这一段话,他不可能告诉叶恩弥。他要看着叶恩弥继续恣意地活,放肆地爱,独自占有他一心挂念的女孩。
直到盛长荣出手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