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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愁成这样吧。”
原予的思路终于和他接上了,伸手捂着他的眼睛,
“那就别看了,这不是你能管的了的……你不会现在就管这些事吧?”
言雨楼把她的手拿下来,抓在手里,
“你回来的时候,什么感觉。”
“倒也没有死里逃生的感觉吧,因为我那学校在中立区,一开始碰到的还算少数,但我也没太搞清楚他们国家的政权是怎么回事,很快中立区就被另一个领导集团占领了,过了不久也开始轰炸,再之后我就回来了,就也不去想了,可是,明明我回来的时候学校的老师都说没什么大事,为什么整个学校都联系不到了,连毕业证书也没发过来,不过人和人的待遇差距就是很大了,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啊,树嫩国那就被接走一个神秘的人,好多人护送。”
言雨楼一下一下捏着她的手,客厅中只有她手机上自动循环播放的战地记者拍摄到的画面,原予将手机扣过去,
“这是谢丽国的街,我去旅游时在这拍过照。”
她吸了口气,重新看着他,
“但是你知道谢丽国的水上贫民窟吗?当地警察都不敢去的地方,他们国家的女王因为哥哥不喜欢自己闹了一周不管国事,却从来没有管过那里人的死活。”
言雨楼懂她的意思,轻轻动了下手,
“我们也是,个人的命运在洪流中不值得一提,被冲到了哪里,就在哪落脚。”
“你也是吗?”
“我还不如你。”
话题有点沉重,她不喜欢这样。
言雨楼在她发呆时直接把原予拉到卧室,推进卫生间。
“洗澡,睡觉,我明天要早起。”
“多早?”
“五点半,我去树嫩国,公事。”
原予钻出来,跑到他身边,“你那箱子是出差的啊。”
“对。”
“树嫩国,我也想去。”
他躺着看她,半晌,“好。”
“你真好。”
原予高兴地把言雨楼一个人留在床上睡觉,自己跑去衣帽间收拾行李,哦对,要先订机票。
她又冲回去抓出手机。
言雨楼的飞机直达树嫩国,原予买了六张机票来回换机,晚上十点多才落地。
她只背着随身的一个小包,其他行李都扔在言雨楼的公干飞机上。
机场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周围的建筑也没有特别大损坏的痕迹,天空中时不时爆开一个炸弹,震得人头晕耳鸣,这一下就瞬间回到了半年前。
“原?”
有人树嫩国语喊她的名字,原予点点头,那人走上来,
“言先生交代我送您回去,放心,这是我和他的承诺书。”
言雨楼竟然真的找个司机也要人家签保证书,如果不是环境太恶劣她真的有点想笑。
“走吧。”
跟着司机上车,他的车子还算干净,只是车窗都被涂成黑色。
“这是什么新的防护措施吗?”
“不,小姐,没人什么能防的住导弹,只是人可以选择看不见那些路上的风景。”
原予觉得司机大叔这句话说的很绕,不同的人能悟出不同的道理,或许他应该去做一个哲学家,或许他确实是,只不过现在没有地方让他研究哲学。
她将车窗降下来,窗外废墟在后退。
这两条街上唯一保存完好的是一家西锦风格的院子,青砖碧瓦,看着是比京阳的低调。
“这里面的人家已经走了,不止你们国家的人,国内有钱的也全都走了,以难民的身份出去,出去住大别墅开豪车。”
司机说话的声音如同自言自语,念着隐喻的道理。
原予继续看着窗外望不到头的白墙。
她在国外旅游的时候也见过这样一片院子,盘踞在一整片山上,不过那里建的全是红墙青瓦的小院,那时她坐在直升机上,往下看一眼都看不到头,下去在森林里探险时就有保安过来将他们请走,出示了私人土地的证明,原予那天带了个望远镜,离得很远就看到红墙外挂着个“言”的古体字。
那是言家的祖宗给他们家人的后路。
她的电话响了,司机哼着歌的声音也止住。
“喂?”
“到哪了?”言雨楼的声音有些疲惫。
“快到了。”
“直接上来。”
“好。”
看来言雨楼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他独自坐在堡垒的办公室内。
“我能进去吗?”
“就算有摄像头,现在也没人有时间看了。”
原予走进来,站在他身后,“你今晚就在这睡啊。”
“嗯,酒店不安全,你也留在这。”
“我刚刚来的路上,看到了我之前住过的酒店公寓,就在那条商业街铺面的楼上,我住过好长时间呢,现在被炸得就剩下一半了,断壁上还有血,还有衣服挂在钢筋上。”
“夜间还是会有空袭。”
言雨楼低头看表,突然朝她走过来。
炸弹不知落在哪个角落。
原予耳边莫名出现了婴儿的哭声。
“你听见了吗?有小孩儿在哭?”
言雨楼弯腰挡在她面前,捂住她的耳朵。
哭声更大了。
“砰——”
第一颗空袭导弹在299年2月11日毫无征兆地落在离树嫩国音乐学院不到十千米的地方,刚刚持续不到三年的平静被彻底打破,树嫩国境内无论本国公民还是外籍人士,所有人都想着往出跑,一刻也不想停留。
原予在琴房练琴,那个挺着不小的肚子的小老头教授满意地点头,却突然流下泪水。
“战争开始了,原,你不离开吗?”
树嫩国遭遇导弹空袭的第三天。
原予看着真的一点也不着急,她和教授一起看向窗外,混乱的车道,用力按着喇叭的出租车,司机每一秒钟都在原地起价,通往机场的路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航班取消,回国的一张票十万是起步价。
今天是白钟懿最后一次飞京阳到树嫩国的国际航班,她一遍遍地给原予发消息,让她马上到机场,不用收拾行李,她就算把她藏在餐车里也能将人带回京阳。
看下时间,现在飞机应该已经在树嫩国唯一一家还在运行的飞机场起飞了。
“叮——”
原予的手机还是那个铃声,这次是陈照识。
“死丫头我最后通知你一次,赶紧到机场,我的飞机马上下降,带你回京阳。”
“不用了,这里降落不安全,你直接往京阳走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辞别教授,原予往租的房子走,她的房东是个70岁没有结婚始终单身的老奶奶,她今天也煮好咖啡,笑眯眯地看着她回来。
“安德薇,我今天又被教授表扬了哦。”
“小原同学真棒,来看看我今天的作品。”
安德薇从68岁那年开始自学画画,她似乎很有天赋,只是手指因为上了年纪习惯性地抖动,握不住画笔,笔下的每一根线条都是波浪线。
“我觉得人脸和表情已经很好了,就是手部的线条有些不合比例。”
原予弹琴的手很稳,经常帮安德薇修改线条,但她的画功很差,改着改着两个人就笑成一团。
她笑着看向安德薇,笑她真的成圣人了,怎么背后还发光,下一秒,剧烈的震波将她们一起掀翻在地,摆着画作画笔和咖啡的桌子压在身上,玻璃全部爆开,带着被炸开的泥土飞进屋子里,混合着陌生人的血液和脊髓。
原予的耳朵在未来的两周里都听不到任何人声,她脑子里只有尖锐刺耳的噪音,和一个孩子的哭声。
咖啡洒在裙子上,半个胳膊摔得肿胀又血肉模糊,她爬起来,走到没有玻璃的窗户边,不知道谁家的婴儿落在安德薇的院子里,脑袋被炸开,落在院子的各处。
婴儿正前方的路上,躺着一个女孩,哭声是她发出来的,很微弱,却无限回荡在原予脑子里,她什么都没想,从被炸飞的门洞里走出去,地上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满是惊恐,看到她,用力抬起手。
“啊啊啊——”
不远处一个大胡子的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嚎,他被压在一块大石头下,下身血肉和泥土融合在一起。
他指着地上的小女孩,不停蠕动着上身,原予扶着几乎没了知觉的腰蹲下去。
哭声越来越弱,她已经死了。
她将孩子抱起来,用自己两根黑色的手指撩开她脸上染着血和脑浆的头发,一步一踉跄地走到她爸爸的身边,将孩子放在他的怀里。
刚刚安静下来的住宅区小路又开始有尖叫,原予听不到声音,只能凭借眼前人模糊的动作跟着抬头看,一架直升机盘旋在她的头上。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会朝他们扫射的机枪,尖叫着跑回屋子里,钻进桌子下。
“原小姐!原小姐!”
直升机上有人大声的呼喊着原予的名字,可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慢慢的走回屋里,扶着安德薇坐在沙发上。
原予打了个剧烈的冷颤,瞬间睁开眼睛,耳鸣似乎还在,侵袭着她的大脑。
抬手扭着自己的耳骨来回旋转,一只手挡住她的动作。
原予转头朝力道的方向看,发现自己是躺在言雨楼的腿上,他靠着窗坐着,手里拿着份文件翻,借着外面的月光。
“你不睡一觉吗?明天还要工作吧。”
支着手臂坐起来,身上盖着的外套也滑下去,是他的上衣,心口处还绣着国徽。
“你说。”
言雨楼很少用这两个字开口,原予回头等着他的下文。
“难民希望离开自己的国家吗?”
“这种事情,即使是同一个人在面对不同的情况选择都不会相同,又怎么能用一个词概括那么多人。”
“嗞——叮——叮叮——”
断了电的地方只能用口哨和手摇喇叭通知信息,言雨楼听见声音立马站起来。
“署长,快下来,地震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灾难扎堆赶来,原予被半夹着跑到楼下,眼看着堡垒后面小平房塌成废墟。
没有时间看着这栋堡垒建造工艺如何,所有人都上车,不知目的地的飞奔,原予夹在言雨楼和王书羡中间,在后面抓着他腋下的衣服外套。
越来越多的人跑到路上,车子寸步难行,和他们同一排的车门打开,又挤进来一个随行官员,带着个哭泣的小女孩。
一辆八座商务车塞进来十一个人,他们这一排就挤了五个,副驾驶上的男人伸手将女孩抱过去,原予也被言雨楼从身后拉出来,卡在他的一条腿上,紧贴着车门。
“署长……”副驾驶秘书的五官都扭在一起,“刚刚接到消息,在两国边界处,我们要接应的1800名难民手挽着手拦在持枪的谢丽国武装部队前拒绝他们再前进,但是,现在已经无人生还了。”
他说完,车内死一般寂静,连小女孩都不哭了。
“那我们直接回去?”
“停车!!!”
车上一个当地人突然喊出声,司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下意识将刹车踩到底。
车轱辘在地上磨出极深的印记,车内所有人都向前扑去,眼睛挤到前车窗。
地震余波到来,车头面前一百米不到的地方,地面上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站在那个边缘的人瞬间从地面消失不见,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地面又重新恢复得完好无损,一切平静。
“啊啊啊啊啊——”周围目睹现场的人发出尖锐的叫声。
“哇——”
车内只有小女孩震天响的哭声,他们沉重的呼吸,和瞪大到合不上的眼睛。
钱途一连三天晚上都没回来,开门进来时脸色很差。
“不舒服吗?”
任笙正看电视,树嫩国的战争新闻触目惊心,她走过来,抱住他的腰。
她身上暖洋洋的,带着太阳的味道,钱途垂头下去吻了好几次。
“我今天把超市的兼职辞了。”
“为什么?”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因为啊,我接到了第一条广告,推广费2000块呢。”
任笙兴奋的在客厅里跳起来,没看到钱途越来越阴郁的脸。
昨晚几乎喝了个通宵,早上站都站不稳,原予第一天上大学就找了最后排靠门的位置,趴在桌子上装死。
她当时眼睛就不太好用,戴眼镜也无济于事,看教室前面都是模糊的,看在讲台上的老师也只有个胖墩墩的影子。
教授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好了同学们,从今天起我们的大学生活就开始了。”
他没戴扩音器,嗓音洪亮的从腹腔中发出,笼罩在整个教室。
原予突然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老师,她拿着手机点开相机,对准老师放大,一个小老头挺着个不健康的肚腩,在讲台上交叉的翘着一只脚,讲着留学生群体里经常念叨的两句话,
“如果你们犯事进监狱了不想告诉爸妈,给我打电话我去保释你,如果看上谁了不敢说,我可以帮你牵线哦。”
这居然不是短视频编的段子是真事。
“看来我的魅力不错,已经有同学再给我录像纪念了。”
教授和原予隔着手机镜头对视了一眼,笑眯眯的,戴着个圆圆的小眼镜。
“哈哈哈哈哈……”
原予面前的黑板只剩下半块,教室四下透风,墙壁千疮百孔。
“大使馆在空袭中被波及炸毁了,我们现在只能临时征用音乐学院的教室作为办公场地。”
树嫩国负责接待的官员也是弄得灰头土脸,那身西装倒是一直没脱下来,
“言署长,现在情况就是这样,昨晚夜里谢丽国军方无差别扫射了边境地带近2000名难民,其中1800余名已经确认过名单的转移难民在这次扫射中全部遇难……”
他们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原予也听不清太多,新闻已经出来了,昨天凌晨地震发生后的两小时内,树嫩国连续着朝谢丽国投放300颗导弹,如今两国已经达成了暂时熄火协议,街道上的民众多了起来,茫然无措地看着破败的街道。
她想来看看她曾经的同学,看看那个胖胖的小老头,他们全都消失不见,她甚至不能肯定昨晚消失在地面上的那些人里,有没有一个她熟知的人。
普通人的一生,就像没来过一样。
言雨楼一行人代表国家接待转移难民的新闻是昨天出的,这还是现代战争第一次其他国家出手交接难民,关注度很高,不过如今的重点被分散了,一条是大使馆祭奠发出这条新闻的战地记者已经牺牲,一条是难民全部遇难。
原予回头,言雨楼已经谈好事情,坐在她身边。
“你不会又挨骂吧?”
“上次输钱,你还说我以后会顺呢。”他甚至笑了一下。
“你还敢笑啊,不怕被哪里钻出来的镜头拍到。”
里面的门打开,简陋会议室里的人全部走出来,分散开,一副要撤离的样子。
“要走了吗?”
“他们先回去,我再在这呆一天。”
“为什么突然就到了接引难民这一步啊,我一直以为京阳那帮人是帮着谢丽国的。”
原予在树嫩国这几年,对于一些形势的本能反应还是很准确的,言雨楼也点头,
“我来的前一天,还看到谢丽国女王的哥哥在老何屋里喝茶呢。”
老何是新上任的领导人,就是他将老林和他部署的那些官员一起掀翻。
“而且,树嫩国节节败退,你猜是他们现在哪里来的300颗导弹。”
原予转过身正对着言雨楼,他看起来灰头土脸,这还是第一次。
“署长,樊云梯到了。”王书羡出去,带着个穿防弹马甲的男人回来。
外人都以为言雨楼和樊云梯是表兄弟,原予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后来那次他喝醉,拉着她讲家里的故事,说这是他三姨夫在外面的私生子。
樊云梯大学学的软件工程,硕士毕业后却背着行李去做了战地记者,到今年,也快要十年。
“这怎么了,愣愣的。”樊云梯用手在原予眼睛前滑两下,她也没什么反应。
“被昨晚地震时咧开的大口子吓到了,还没缓过来呢。”
那场景给车内所有的人都造成不小的冲击,原予扣着前排的座位动弹不得,言雨楼也是抓着她的手臂好久没放手。
真的有人就这么突然又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们的家人用斧子敲砸地面,找不到一丝缝隙,所有人乱成一团,却没一个人说得清他们究竟是从哪个位置掉下去的。
“天灾,人祸,普通人,唉,这里还能接通电源吗?”
樊云梯从背包里拿出他那台破烂的笔记本电脑,将最新的新闻发出去。
“小原,你和学校的同学还有联系吗?”他突然回头问她。
“只有留学生能联系到,本国的都没有。”原予回神,走到他的电脑前看着那些血肉灰尘。
“这个,好像就是你们学校本地大学生自发组织的医疗救援队,但是,只剩下一个活着……”
原予趴在屏幕前眯着眼睛,半年前还和她一起活蹦乱跳拼酒高歌的同学,如今脸上蒙着白布,头在这边,腿在那边。
“这是我住宿舍时的舍友,这是我们班班长……”
言雨楼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就要走,樊云梯也点开下一张照片,她却突然用力的挣脱开他的手,
“教授……”
照片左侧的小角落里,小老头的胡子烧没了,肚子也飞了,胸前开了一个大洞,倒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紧攥着一把小提琴。
言雨楼捂着她的眼睛往后退。
樊云梯编辑一条新闻发送,扶着屏幕边缘问他,
“那个小姑娘,你们找到了吗?”
“韩秘书接到的,已经跟着飞机回国了。”
“那是他们这首富的女儿,最小的那个,一开始被保姆带出去,去了勒合洲,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被带回来,听说是要交给什么绑匪要更多的钱的,这帮人,什么底线都没有。”
“别说别人了,说说你吧,你爸可是和我下了命令,让我必须把你也带回去。”
原予软着腿瘫在地上,言雨楼也跟着她蹲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不回去,现在已经休战,也安全了,我回去干嘛,他你不用管,我自己和他说。”
樊云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相机挂在胸前,朝言雨楼点点头,离开学校。
屋子里的人走光了,王书羡在楼下的车子里,言雨楼将原予抱起来,放在桌子上。
“其实,他们……”
他们如今这样,你也应该有个准备,或者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他本来想这么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那个腿都飞出去的女生,是我在这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出去玩,去酒吧里喝酒,那个酒吧里带赌场,门口摆这个大鱼缸,养鲨鱼,有人赌钱有人地下交易,总是吵闹,有一次还开枪打起来了,漫天飞钱,其他人都吓跑了,只有我们两个在那捡钱,晚上又出去吃喝了一顿。”
原予仰着头,说着说着便笑出来,一道眼泪滑向额头,
“她说她只在乌越草原玩过,还没去过京阳,毕业时要和我一起来京阳玩。”
放在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原予就像没听见一样,还言雨楼给她拿出来,
“你认识的那个女孩。”
原予用手背抹眼泪,已经恢复正常,“阮恩?”
“姐,你现在忙吗,我在拍照,但是空运遇到意外要用的衣服没送来,你有能借我一件应急的吗?今年的新款就行。”
“我现在不在国内。”
“啊?你出国了吗,去哪玩了?”
“就是在周边转转。”
“我最近有个活动能去园州岛,我还没去过呢,都不知道怎么玩。”
“园州岛我去过,我有攻略,等我一会翻翻发给你。”
“哇!爱你!”
言雨楼站在她身前,摘掉她发丝上黏着的灰尘。
“等我有事再找啊,不一定是今天。”
“嗯嗯呢不急不急。”
挂了电话言雨楼还在那玩她的头发,原予用手机点着他的胸膛,
“你咋还不去工作?”
“我没工作了啊。”
“那你留在这干嘛。”
“什么都不干,你来这干嘛?”
他又开始反问她,原予在桌子上晃着脚,
“人都死光了。”
她抬头环视着这间教室,经过几番轰炸学校依然竖立,破败不堪中带着曾经的繁华。
“为什么总用人觉得树嫩国穷呢,这里也是富贵迷人眼的地方。”
她指着黑板,“那里都是镶金的,只为了装饰,学校里常有人开玩笑,没生活费就去扣一块。”
原予从桌子上跳下来,拉着言雨楼的袖子走出教室,在走廊里逛,他们在四楼,这一层大部分教室原予都上过课。
“这间教室,是一个毕业学姐捐赠的,听说那个学姐的姥姥还和我是老乡,不过人家早就移民了,她在这有个流传最广的传说,说她不喜欢家里安排的未婚夫,又甩不掉,就带他去后山飙车,翻车了,男的撞死了,她自己拍拍屁股回国了。”
继续往前走又是一间琴房,竖琴好像还摆在里面,原予突然转身,拉着言雨楼就跑,
“我带你去我住的房子看看。”
辞掉超市的工作后,任笙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去刷视频和平台消息,找自己视频灵感。
钱途也不知道这个领导是做什么工作的,但他每天都有应酬,跟着他跑遍了京阳的豪华酒店。
第一条视频就翻车,也给了他们教训,她不敢把视频按时间顺序放出来,全部打乱了发。
任笙在手机上刷到了树嫩国战争的惨状,也难受了一阵,但下一条视频就是舒芙蕾的做法攻略,她翻身下床,准备也拍一个做饭的视频。
“房东奶奶七十岁了,现在她又快过生日了,就是不知道她找到叔父没有,她一辈子都没结婚,但是偶尔会画一个男人,棕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很高,瘦瘦的,戴着一顶帽子,就那,那栋黄色墙壁的房子。”
原予指着这条街上右数第三栋房子,竟然在战火中完好的保存下来。
“这栋房子是她爸爸留给她的,她爸爸是个画家。”
原予习惯性的走在言雨楼身前,也不回头看他跟没跟上。
“这条街上都是老房子,最新的旁边那家,房主是个黑帮头头,不认识他的人会觉得他人很好,有时候还会烤面包送给邻居,可是他总有仇家找上门,有时半夜突然就开枪扫射,不过经常也有仇家找错门,找到别人家,后来这条街的邻居合资做了个巨大的门牌号,让寻仇的看清再开枪。”
那个巨大的金属牌子已经不知所踪,原予从邻居家的围墙看过去,他经常开的那辆跑车遗落在院子里,落很厚的一层灰。
她走得不快,走走停停,言雨楼也是慢悠悠地跟着,眼神都在她背上。
树嫩国常年有战争,可她偏偏认准这个地方,之前什么都不说,学校申请下来之后拿着通知书来给他看。
“你疯了,你知道这什么地方吗?”那时言雨楼一天朝她皱八百次眉。
“打仗呗就是,我不怕死。”原予无所谓地玩着头发,瘫在他的椅子上。
“你什么都不怕,你在国外被控制了没人救你。”
“我在国内有事你也不会管啊,你不是有未婚妻嘛,你不是要结婚了嘛。”
言雨楼盯着她,她也反着瞪回去,半晌。
“你走吧。”他转过身。
“走就走。”
原予摆着手臂走到门口,他又开口,
“你那个同学,马恒语……”
“不是说了不提他了吗!”
原予失控地捂着耳朵蹲在门口,用力摇头。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交了这么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男朋友,认识不到两个月,她等着周五高高兴兴的给他庆祝17岁生日,下周一就接到他心脏病突发去世的消息。
“你知道我有多烦吗,我根本不知道他有心脏病,就是谈恋爱玩玩,他也是这么说的啊,现在他这一猝死,所有人倒开始说我不能忘了他,和我有关系。”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他妈有多恶心,上来就抓着我的手说他儿子多么多么喜欢我,让我一辈子陪着他,我不知道他有心脏病,她自己不知道吗?她就是故意的,我都吓死了……”
言雨楼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抬起手想要安慰,原予耸着肩乱躲。
那手垂下去,原予突然后悔了,自己梗在那不动。
“昨天他妈去你那找你,你不在家,我让王书羡把她打发走了。”
“她又来,她来干什么,我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就是个精神病,对,我必须走,离开这,她那么怕死的人肯定不会去树嫩国这种地方,我就去那上大学。”
原予一溜烟的跑了,和他始终留着这么大的距离。
“妈。”
言雨楼在身后突然出声,原予立正回头,他单手拿着手机,眼睛看着她。
“这次不能送你去了。”
“我干嘛,你稍微也关注一下新闻,我来树嫩国出差。”
“行,干爸带你去,注意安全。”
“拜拜。”
原予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温慈信神,每月一次去教会小住,以往每月都是言雨楼送她,她上高中时碰见过一次,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妈妈。
言雨楼长得很像他妈妈,那张脸看着严肃,却又抓人,原予第一次见就被他妈妈那双眼睛吸引,里面明明白白写着,她不在乎一切。
不是看不起你,不是不喜欢你,就是不在乎,无论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她都不在乎。
“想什么呢?”
言雨楼追上那几步,两人一起站定在安德薇的房子前。
“我没什么地方要去了,这条街上的人都搬走了,谁都找不到。”
“不进去看看吗?”
“我和这个房子已经没有关系了,再进去不是私闯民宅。”
“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去哪?”
“沿路走走看。”
他越过原予朝前走,他很少做出这种没有目的的决定,原予和他拉开一人的距离,再跟上。
短短的一条街到头,下一条街明显比这边干净些。
“有人收拾了,还有音乐?”
一辆敞篷车从身后开过来,路过他们,开车的新郎穿着见不合身的黑色套装,副驾驶上的新娘没有化妆,穿着她母亲的老婚纱,沿街洒落属于他们的喜糖。
原予离她很近,手里被直接塞紧一把糖果,后面一群小孩追着婚车笑。
“刚刚停战就有人结婚啊,真好。”
她把糖塞进言雨楼的口袋,跟着往前走。
“树嫩国没有结婚证,只要一对新人办过婚礼,他们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如果想要离婚,也要办一次离婚宴,结婚时新郎穿黑衣服,新娘是白纱,结婚当天的夜晚不睡觉,要一起迎接日出,不过离婚时颜色要对换,还要和对方一起等天亮,再分开。”
“那男人要不要穿裙子啊?”
“那倒是不用,不过听说这个国家离婚很少就是了,反正没有证件的束缚,分开就分开喽。
他们已经跟着走到新郎新娘的家前,他们就在家中草坪举办婚礼。
言雨楼回头看向原予,她低头和小孩子分着自己的糖果,小孩子的手脏兮兮的,几个黑手印印在她的裙子上格外明显。
热情的新郎新娘邀请街上所有人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他们俩也混在其中,原予跟着音乐声蹦蹦跳跳,跳起来揽着言雨楼的肩膀,
“你说!”她几乎是喊的,“两个其他国家的人在这办婚礼会被承认吗?”
“在这承认,离开树嫩国法律所管辖的区域就不承认了。”
他好冷静,和这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新娘和大家说抱歉,实在找不到酒招待大家了,但树嫩国随手可见玫瑰花,大家一人分到一支,举在手中摇晃。
原予看这火红的玫瑰实在和言雨楼不搭,抢走他的那根,一手一支举起来摇。
婚宴一直持续到晚上,新郎找了家中所剩的所有事物亲手做给大家吃,他说他和他的新娘是在战争中认识的,在一次次空袭中一起活到现在,这半年里他见过无数的分别,余生便只有这一件事,就是她。
原予听没像旁边的女孩那样感动到哭泣,她只是点点头。
“如果你是这个女孩,你会和她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言雨楼目视前方,却在问她,原予清醒得很,
“当然不会,战争时所有人都只想着活下去一件事,不会有任何分歧,可是你并不了解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答应余生,一辈子的事情呢。”
“走吧。”
朝上举着的玫瑰朝着地面被提着,他们贴着墙走到门口,地面又开始剧烈摇晃。
地震又来了。
她抓着裙子在前面跑,言雨楼在后面跟着,冲到空地,往前跑,地面再没有张开嘴,不一会就安静下来。
他们不知道冲到哪个街区,房屋建筑风格都换了。
树嫩国以前被勒合洲的大国侵略,几个租地的建筑都是他们那的风格。
走得太累,又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原予实在走不动,朝着一栋大楼拐弯的角落处走去。
“你知道吗?”她边说边回头,“我去勒合洲旅游时那的导游说,这种犄角旮旯,全都是以前人在街上随地大小便的地方,我看啊,现在也是。”
言雨楼看着不着急,走走停停欣赏着建筑,高楼直入云端,夜晚的天黑得渗人。
“要下雨了。”他突然说。
“你现在还会夜观天象了。”
话音未落,天上果真砸下豆大般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整条街就只有刚刚的拐角处有屋檐,原予把他抓过去,挤在下面。
雨超大,落在地上溅起老高,原予整条腿都被打湿,便无所谓地将腿伸出去逗雨点玩,
“刚刚那个新郎的话让我想得在龚灵锦的婚礼上,司仪问他们能不能一辈子爱对方吗,那两个人回答能的时候是一点都没犹豫。”
她改为摇晃另一条腿,用鞋底拍打地面的积水。
“反正我是没法一生只做一件事的。”
暴雨声音巨大,她不确定言雨楼有没有听清自己说话,但她听清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能见距离不到十米的街道上,一男一女手牵着手,在暴雨中奔跑,消失在街头的拐角。
“树嫩国人就是浪漫啊。”
原予用手肘戳着言雨楼,
“你那么喜欢下雨,怎么不出去跑一跑。”
言雨楼看她一眼,拉着她就跑出去。
“啊啊——我开玩笑的!”她的尖叫声被暴雨吞没,头发衣服全都被打湿,也堵不住她的嘴,
“传说吧,很多亿年前,那时候的大雨持续了几百万年,你肯定喜欢。”
他们一直往前跑,追上天亮。
任笙拍完第一遍视频,自己看了下,果断删除,她忘了,这出租屋的厨房又脏又乱,怎么可能是有钱人家的样子。
但她迅速就想出对策,拿来了纸和彩笔,画了些卡通画,她自学美术,有点画功底子。
用手工画装饰过的厨房挡住了那些擦不掉的油烟,瞬间变得特别起来,她开始做第二遍。
中午钱途开门回来,从后面伸过来一束红玫瑰。
“送你的。”
“啊——”她转头扑进他的怀里。
言雨楼安排人拿到回国的机票,抢座位这种事还是原予在行,她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三张商务舱座位就到手。
“这个飞机从勒合洲来的,没有头等舱了,将就一下吧两位。”
原予学着空姐的姿势将机票递给两个男人,王书羡接过机票时没忍住笑了下,
“真会开玩笑啊你。”
“啊?”她不理解。
“走吧。”
这家航空公司客舱座位安排得及其不合理,商务舱位全部一正一反对着,无论座位选在哪里都会和邻座乘客面对面,原予果断钻进三个座位的中间。
下飞机已经快到国内下班时间,言雨楼还是赶去汇报工作,原予钻进原景的车子,从后面抓着他的脖子,
“今天太阳从哪边升起来的,你们俩凑到一块了?”
副驾驶上的原上青哼哼一声,他们一家三口同时出现的概率在001%。
“坐好,带你去吃饭,顺便我有大事要宣布。”
“什么大事啊?”
“到饭店再说,我怕你们太激动受不住。”
“呦,这么大事啊,那我可不敢听了。”
原景提前定好饭店,他们到时菜品正好全都上来,原予在门口看了好久,没看出什么门道。
“我还以为一进门一个超级大美女自我介绍说,‘你好小予,我是你未来嫂子’。”
“对了!”
原景在她脸前打个响指,又换成大拇指。
“啊!真的!在哪呢?”
“什么在哪,没来,我就是和你们说,我确实有女朋友了,也谈好就要结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这么突然,你藏的挺好的啊。”
都是原予在问,原上青是已经喝起酒来了,也噙着眯眯眼的笑。
“怎么认识的啊你们?”
“我们啊,就是通过,我在御水那买了套房子,是错位式的,两户公用三层,她闺蜜家在隔壁,已经结婚的一家三口,我们进进出出时总见,她也经常过来找她玩,后来有一天突然拿着一份蛋糕过来找我,说是和闺蜜在家做的,想让我也尝尝,然后一来二去的,就也熟悉了,聊起来了。”
原景第一次看着扭扭捏捏的,说着女朋友时整个人都飘着的发红。
“那她是干嘛的啊,你和她说咱们家的情况了吗?”
“说了,她家是开连锁餐厅的,她也不用上班,每天吃吃喝喝。”
“不会就是这家吧!”原予转着一个盘子找有没有什么标志。
“不是这家,是寻味堂,你喜欢吃包子的那家。”
“我的天!”原予用力拍着她哥的肩膀,“小塑料袋你出息了啊,闷声干大事,我敬你一杯!”
原予也倒上一杯白酒,拉着老哥老爹直接干杯,原景不常喝酒,被辣得好久都没说出话,他的一只手在空中摆来摆去,原予以为他要说什么,耳朵凑得很近。
“我开车来的!我怎么开回去!”他喊得差点把她震聋。
“这点小事算什么满大街都是代驾,别墨迹再喝一杯,杯子放下!”
原上青笑眯眯地看着儿女打闹。
原景这颗小趴菜被两杯白酒放倒到不省人事,原予给他开了一间酒店房间扔进去睡觉,换了身衣服出来和原上青压马路。
她小时候最喜欢晚饭后和爸爸出来一起散步,那时候她的手小小的,只能握住他的一根手指。
小时候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现在父女俩之间已经没什么话说。
“哈——”
原予迎着风打了个哈欠,眯起了眼睛,差点被脚下绊倒,抓着原上青的胳膊稳住身体。
“最近有啥安排?”他难得关心她一次。
“远的安排没有,近的就是他说这次出差后有个假期,约了不少朋友一起去千家岭那边玩。”
“真不错啊,我这次看新闻了,还挺危险的。”
原予沉默。
“不说这事了,你在西建路那边有房子吗?”
“有啊。”
“空着的?”
“有一间还是两间空着的。”
“钥匙给我,我去住一段时间。”
“钥匙哪在我身上带着,你跟我回家去取。”
原予打车回琮玉坊,从保险箱里找到小复式楼的钥匙,原上青在她那拿了瓶矿泉水就离开。
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言雨楼的消息七点多就发来。
“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后天上午十点我去接你,老郝安排的私人飞机”
她回复,“玩几天啊,我带多少行李?”
对面秒回,“带你喜欢的穿着漂亮的就行,多少无所谓,不够在那边直接买”
“言老板大气”
8月10日上午十点,言雨楼的车子准时停在门口,而院子里只有几个巨大的行李箱,不见原予人。
他下车,朝敞开的房门走去。
“马上马上,我的包找不到……”
她站在玄关,穿上一只鞋子,趴在柜子上朝里摸索着卡包,低头在手机上来回地划,还能不知急忙地回头看他,今天他终于换下那身死板的西装,看着人都年轻了不少。
“嘻嘻。”还能没心没肺地笑出来。
言雨楼蹲下,给她穿上另一只鞋子,比她还熟悉地翻出放在抽屉里的卡包,推着她出门。
“你锁门,剩的走一半走问我锁没锁门。”
原予把钥匙丢给他,拉开副驾驶上车,车里换了一种香薰,她没在意。
言雨楼的动作很快,等她放好包包,车子已经开出院子,后排开始有些声响,原予回头,正看见吴瑞竹从座位下面钻出来。
她愣了两秒后突然开始尖叫。
“啊啊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的手激动地握在一起,来回摇晃。
吴瑞竹在她手腕上抓了一把,拉着她不放手,
“还说呢,我在后面趴了快五分钟,就等着你感觉到我找我,这可好,你们俩一唱一和的,当我不存在啊!”
吴瑞竹恨不得直接拉着原予到后排,奈何安全带束缚了她的行动,车子停在红灯前,言雨楼伸手将她拉回来,摆正在位置上。
“好好坐着,到机场再腻歪。”
“哼。”吴瑞竹在他耳边晃了一下。
“你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花?”
“老板今天给了奖金,一半买烟,一半买花,但是京阳的花太贵了,那些钱只能买三支。”
“三支很好了。”
任笙抱着花舍不得放手。
后来她把这个场景也剪到了做饭的视频中,当然对话消音,还添加了字幕,
“每日赏花,花不宜多”
“千家岭云海市尘实镇绿咕噜村,全球知名酒厂,上下3500年悠久历史,酒文化丰富有内涵,绿咕噜村内设有酒文化旅游城,游客可深入体验……”
老郝举着旅游宣传册走在前面念,身后跟着的陈照识戴着个墨镜懒洋洋的,回头和原予说,
“老郝声音还挺好听的,诶,你跟谁打电话呢打一路了。”
“我朋友你别闹。”
原予推开他,又把手指竖在嘴唇上让他先别说话,在后面走的慢慢的,
“你那边有人啊?”电话里白钟懿的声音听着像是要断气。
“陈照识,没事你接着说。”
“还说什么啊,就是我带一个没有监护人陪同的头等舱小孩,那小男孩可能聊了,和我说了一路,到目的地了非要拉着接他的那个什么舅舅介绍给我,我都怀疑他是骗子了。”
“那就不理他呗,反正你的工作完成了,转身就走,再说他就是骚扰了。”
“呵呵,你天天和富二代们混怎么还是把这种人想的那么简单,我送孩子都是上个月的事情了,现在那个舅舅来追我了。”
“那他来追你也要自我介绍吧,知道是干嘛的吗?”
“我查了他说的他家的公司,确实有,也挺大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他们家人啊。”
“那你发给我他的名字照片,我去问问。”
“唉……”
“你叹什么气,我问你,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敢答应。”
“为啥啊?”
“害怕,跟着你看了太多男的都只是玩玩而已。”
“妈呀,我错了。”
“也不是,就是我自己不敢,我真的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的,可是他好像也挺好的。”
“你都觉得人家好了,还说不要呢?”
“先做朋友吧。”
“做个屁的朋友,男人从来不会把女人当成朋友的,你要是喜欢就处,不行就分开,反正我给你兜底呢你怕什么。”
原予恨铁不成钢的骂了起来,那边白钟懿的声音变小,
“可不是你小时候跟我说不要为了男人的小恩小惠感动吗。”
“这个是真的有钱啊。”
她已经收到了白钟懿发来的男人照片,都不用问,她在陈照识的朋友圈里见过。
“赶紧走。”
言雨楼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二话不说推着她的腰就大步走。
“啊啊啊知道了,好了我回去再找你啊先挂了。”
老郝安排的私人飞机就停在那,他们三个上去时只剩下了前面的位置,旁边的老郝也就在找她,拉着她坐在了边上的位置,
“我妹出国混日子去了,还说让你帮忙收专辑呢。”
“她和我说了,今早还到了一箱子呢。”
老郝的妹妹小郝和原予以前一起追星的搭子,到处跑签售看演唱会,原予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偶像,可小郝还是喜欢当初的那个组合。
接着上来的是向九蜿和他姐姐向黎,向黎戴着个大墨镜,看着脸色不太好。
原予在树嫩国时也听到了国内的八卦,说她老公在单位出轨女下属,被向爹抓到,认错后还给她爸写了保证书,咬手指头按血手印,各种细节都被曝光在了网上,弄得沦为了民众的吃瓜对象。
来的路上吴瑞竹就和原予八卦她为什么不离婚,讨论几句也说不出什么,言雨楼握着方向盘,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点拨,
“因为家里有需求,官再小,也有用。”
最后上来的是鹏哥,一个拥有自由灵魂的官大爷,他穿着背心短裤踩着夹脚拖鞋就上了飞机。
“哇鹏哥,怎么沧桑了这么多?”
吴瑞竹好久没见他,着实被吓了一跳。
“无聊,出去打了个工,给你们的的礼物,盒子太占地方扔了,分下去吧。”
鹏哥环视了飞机上的兄弟,和他们身边陌生的女伴,意外的和原予挑了个眉打招呼,坐在了老郝的身边。
鹏哥送的礼物永远这么朴实无华,从大短裤兜里掏出一堆手链,那摆在橱窗里的奢侈品就像地摊货一样缠在他的手里,飞机上的所有男男女女都分到了一条,吴瑞竹抓着言雨楼的手臂,原予飞快的给他戴在了手臂上。
人到齐了,老郝在最前面站起来,挨个给大家分发他刚才念出来的宣传册,宣传纸又厚又硬还防水,在厨房当垫板非常方便,原予家里有好多,都是从言岳芽那拿过来的。
“诶呀你别发了,演戏演起来没玩了是吧,我妈都说了这次的宣传语写的不好,正找人重新写呢。”
言岳芽从最后排站起来,走到原予这边寄走了吴瑞竹。
“臭表姐,我回来你也不理我。”
言岳芽不理她,她拍着言雨楼的肩膀。
“哥,别看那没有用的了,你听说了吗,我姐被调岗了,没有任何通知,今天就去报道,她本来今天要和我一起回外公家玩的,结果搬办公室去了。”
他们要去的云海市整个算是言岳芽和言宿月外公的产业,她们俩的妈是亲姐妹,苏禾易和苏绾尔,言明那么多女儿,她只叫言宿月姐姐。
“她搬到哪去了你知道吗?”
“从35楼到25楼了,从组织部到宣传部。”
他们说正事了,原予就身子朝着吴瑞竹那边探过去,她已经和旁边其他人的女伴聊起来了。
她和那些太太们一样,他的朋友最近找了谁当女朋友,她就能和谁玩到一起。
“我做发型都是飞回国内做的,那边不行,丑死了。”
“来回飞要很多钱吧。”这小姑娘眼里还带着天真。
“来回的机票也就两万多,做一次发型加护理也是两三万打底,不贵。”
飞机安稳的滑入天空,机舱里也热闹了起来,言岳芽说完妹妹的事情又回到后排睡觉了,身后的男人扒拉扒拉凑过来。
“言哥,三环公房开始腾退了,但是具体建设方案还没批下来。”
“嗯。”他始终就一个字。
“你别嗯啊,你知道现在每天有多少人来找我有这有那的走后门,诶呀言哥你是把自己摘出去了,以前这都是你安排的事,不过你是咋应付他们的,叽叽喳喳的我都要疯了。”
“因为言哥就没有情绪。”旁边又别人接话。
“瞎说,他脾气可大了,天天喜怒无常。”原予要了份冰淇淋,摇着勺子自己哼唧了一句,还是被后面的人听到了,扒着她的座椅,
“你说的这是言哥?”
“不然呢,我天天和你过的啊。”
“啊哈哈哈……”
她和他的朋友们的相处方式渐渐完全变回了曾经的样子,平静又不平静,一切正常的相处着。
“言哥你别听他瞎说,那是他前女友来找他把持不住了。”
“你长眼睛了吗,那明明是言哥的前女友。”
原予听到这转头看向言雨楼,他平静的和她对视一眼,毫无波澜,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转身和那两个男人接茬,
“他哪个前女友啊?”
“就是高中时候那个,那你肯定不知道你那时候还没来呢,后来不知道怎么分手了,另外有个妹子那才厉害趁虚而入把他拿下了,俩人一直谈到高中毕业,大学的时候之前分手的前女友和言哥都考上了京阳大学,然后俩人又在大学里复合了,研究生第二年女生出国了,后来好久都没回来,不过这俩人是怎么分的我就不知道了。”
“安然姐吗?”
“对啊。”
他们光明正大的在当事人面前讨论着他的情史,他本人就像没听到一样。
话题转来转去又回到了腾迁的房子上,他们随口几句夹着普通人的住房大事。
“腾出去的13万一平,也不贵哈。”
“哪年都有装死不搬的。”
“不听的就直接没收,哪有那么多废话,为了这点破事每个人通天的本领都拿出来了,还不是什么都保不下来,他能翻起什么浪来。”
“别说他们,我小时候住的房子现在都是绿化带了。”
“不过大空那片空地还留着呢。”
“听说又要新盖小院了,我们小原妹妹去拿下几套,肯定好租。”
原予被他们调侃是“房婆”,早晚把全京阳的地都拿下来。
“昨天我还听着有人夸你呢,原来你是这种人啊。”原予和他开玩笑。
“天下乌鸦一般黑嘛,在那栋楼里的人没一个干净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也是最黑的那一只。”
“诶呦,多谢夸奖。”
原予还想和他们说什么,言雨楼亲手给她盖上了毯子,把头蒙了起来。
“睡一觉吧,到了我叫你。”
“哦。”她在毯子里闭嘴了。
吴瑞竹在旁边噗噗噗的笑了出来。
任笙和钱途这个周末打算去郊区转一圈,钱途去车行租了辆二手豪车,任笙拿着相机。
他们把地点选在了京阳和阳城交接的小村子,从这里爬到山顶能看到对面的寺庙。
任笙却背对着后面,看着北方的京阳。
“看什么呢?”
“你看啊,爬到了这么高的山上,也看不到京阳的全貌。”
“老靳是不是没换届前就跑出去了,看着过得可潇洒了。”
“他跑去迟彻岛了,在那边给人担保移民,这东西是暴利啊,转的比他在国内捞到的都多。”
“他的志向不是南阳吗,去迟彻岛干嘛。”
“没听过那句话吗,没钱的去南阳,有钱的去勒合,尤其安洲那边的老男人们,吃喝嫖赌睡姑娘,都是些未成年小女孩,他不喜欢南阳,又不想环境改变太大,自然就剩下迟彻了吗。”
“老靳他老婆才有意思呢,他出去乱玩,他老婆给他包里装避孕套,回来要是看着套子没少她还挺高兴。”
“你咋知道这么多。”
“我不是和你说上次我去他家喝酒,那两口子直接干起来了,这点破事都抖落出来了。”
“哎呀,想当年老靳还是个抑郁症的富二代,家里关系五花八门各种牵扯不清的,父母也不管的,孩子生一堆每天多愁善感的。”
“你还真别说,我要是遇上这家庭我也抑郁,你不记得他妹妹,放任在国外作,太高调了被人杀了,到现在也找不到凶手,弄得我好久都没敢出国。”
“卧槽,你他妈胆子这么小呢。”
“那你看。”
“不说他了,联系都断了的人,下半生没有交集的人那不就是陌生人,说我,我估计就是回去那两天我就要过生日了,回去谁都不准不来啊,都给我准备什么了。”
“公司所有的艺人都给你叫来,都叫你哥哥。”
“你自己留着吧,我还是喜欢上学的妹妹。”
“那一个个清汤寡水的还没有我侄女发育的好。”
“你他妈禽兽啊,你侄女在九岁。”
“卧槽你说就说往我脑袋上扔什么抱枕!”
“你们俩去外面吵啊,能不能别影响别人,小原别理他啊,我最近接手了京阳树语动物园,不是老京阳动物园,这个特别大,等回去了我带你去我的动物园看老虎。”
“哇哇哇你们快看外面,要到千家岭地界了吧,天真好看啊,这边环境特别好。”
“其实京阳只要不是沙尘暴或是大风雾霾,天也都特别好看。”
“京阳有不是雾霾沙尘暴的时候吗?”
“下雨天。”
“下雨天看个屁,看伞吧。”
“言哥,你最机是不是情绪不太好啊,这面色有些不健康。”
“你还会看相了?”
“跟我爸学的,他现在天天给自己看病开药喝呢。”
“别整坏了。”
“不能,诶,说你呢。”
“他的生活里一点放松的活动都没有,每天就是工作,应酬,睡觉,吃饭,能好就怪了。”
“高冷型,以前岳芽和宿月那俩姐妹出生起名字的时候我们就开玩笑,说言哥应该叫言月亮。”
“我觉得月亮也很孤独,可是见到她的人多说她漂亮。”
“别矫情啊。”
“他心情不好,不是还有你吗,你是干嘛吃的。”
“我能干嘛,我就能气他。”
“你不是啥都知道,情报部长嘛,找点笑话给他讲。”
“去打听一下今天老李他那妹子为啥哭丧个脸。”
“回来,少掺和那些事。”
“知道了。”
“你先别管她为啥哭丧了,你管管我,我那祖宗上了飞机就不理我,说望眼望去你们对女伴都好,就我是直男癌啥也不会。”
“她喜欢啥啊?”
“喜欢浪漫,冲击,爆发的那种。”
“我教你,这叫温柔的粗鲁,你就一手微微的掐着脖子,一手护着她的脑袋往墙上撞,然后吻。”
“你别出馊主意了,我试过,妈的那次喝多了玩脱了,直接给姑娘头撞墙了,扇了我一嘴巴子走了。”
“你从哪看得这些没用的东西。”
“我在网上看的,谁知道他学都学不会啊。”
“诶诶,小点声,我问你个事,我之前在论坛上看到有个人持续更新一个高楼,快三年了,写她自己和一个不可说职业的帅领导谈恋爱,一直在更新细节,还和网友问问题或是闲聊,那楼主的网名叫‘锯木头的时间到了’,说自己是拉琴的,拉的不好听被领导说是锯木头,我记得你也说过同样的话啊,是不是你家那……”
“不是她,她不会这么说话。”
“万一在网上……”
“不是。”
“好吧。”
原予翻了个身,裹紧毯子,睡得香甜。
原予在他们分到的院子里坐着,绿咕噜村全部都是水上村,供人通行的地方架起竹桥,下面小河流水哗啦啦的淌,空气里都飘着酒香。
她趴在院子的矮栏杆下,伸手撩拨着清澈的河水。
“这下面淌的不会都是酒吧。”
“怎么可能。”
原予回头,言雨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他走路总是没声音,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你旁边。
“你不是睡觉吗?”
他在飞机上被一个接着一个的人缠着说话,一分钟都没闲着,下飞机到绿咕噜村后就上床补觉。
“醒了。”
“这才几分钟啊。”
原予是趴在床边看他入睡的,言雨楼的眼下有片黑青,沉沉的很是明显。
他这几天很累很累。
她关上门轻轻的走了出来。
“吃晚饭吗?”
“不吃。”
“吹风?”
“不了。”
“那你出来干嘛?”
“叫你回去。”
“你在屋里喊我一声不就行了。”
原予走到他身前,言雨楼穿着一件柔软的针织衫,胸口处的衣领揉乱了,露出了一片白花花的肌肤,肩膀上的伤口也露了出来,颜色暗沉。
他不说话,看了原予一眼转身,她在后面跟着走进屋子,反锁房门,关紧卧室门,天还没有全黑,屋子里倒是一片黑暗。
原予抹黑走到他身边,被抱住了腰,微凉的手从腰间滑进衣裙中,直接拨开内裤钻进去。
“嗯……”她的动作有点生疏。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的鼻尖顶着她的问。
“半个月吧,不记得了。”
“忘了?”
“半个月一次已经很短了。”
他罕见得在床上说这么多话,原予也在这段时间里调整好了状态,腿抬起来卷着他的腰,下身放松,容那两根手指在她的身体里飞快抽插。
越来越多的电流积攒到下身,再传播回身体各处,强烈的刺激感抓紧了她的心,汇聚到一处,原予毫无征兆的高潮了。
不知道哪里在抽搐,全身都在抖动,腰间的腿夹不住往下滑,被他拦着重新盘上去,被触摸着的皮肤一阵阵的颤抖,皮肤仿佛被打磨得变薄,火辣辣的刺痛。
“怎么了?”她这次高潮的时间也很长,肩膀都抖个不停。
“可能这的空气太好了吧。”
舒服的刺痛感过去,原予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她朝上面伸着手将言雨楼的眼镜摘了下来抓在手里,胳膊弯曲抱着他的脖子压下来猛地吻住,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她迷迷糊糊的说着。
下身还处在高潮的余韵中,她确定这次突如其来的高潮是在阴道中进行的,谁也解释不清它的触发原理,更像是原予用意识顶上去的。
宽松的运动短裤滑出一条腿,分开挂在他的肩膀上,腿弯处能清晰的感受到的肩膀上凸起的骨头,言雨楼一直都是精瘦型,肉也都是肌肉,她扭一把都抓不动。
他很高,初见时原予以为一杆旗走了过来,正想着这些没用的东西,旗杆突然动了,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挂在了身上。
她的右腿被完全折叠压在胸前,和身体全都挤在他的怀里,她也是体验过站立挂式的,而他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增加了难度,弯下腰,让她整个人感受着心思引力的强大,动着腰开始抽插了。
“这明明考验的是我胳膊的力量……”
她想着,腰上缠上了手臂,原予的自己的力量卸了下去,完全被他抱着,飘在半空中,只能感受到腿心里飞快的抽插,短裤从大腿处一路颠簸着滑到了脚面,倔强的挂着不肯掉下去,而在几次试探中言雨楼终于打开了她身体的开关,穴道开始一股股的往外喷射着水液。
他的裤子湿了,腰腹湿了,整条腿都染湿了,原予化成一条在扑腾在干涸土地上的鱼,两只手臂都垂了下去,失了血色,只剩嘴巴张着,咬住了他的手臂。
这场浩劫还没过去,她全身上下已经布满了火药,点燃即爆炸,拉着他一起沉沦。
精液顶的肚子难受腰酸疼,原予重新抬起胳膊,在他还没将她放下来时抱了回去,双腿双臂缠上身体,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言雨楼抽了出去,精液含在她的身体里,被紧紧包裹着,少部分含在穴口掉落下来,剩下的不知去了哪了,穴口只剩下一股股清透的水液还在往出涌。
他抱着她去外面喝水,绿咕噜村连清水都带着酒香,原予靠在言雨楼怀里发呆,被有力的砸门声震醒。
手忙脚乱的穿衣服系扣子,原予找不到鞋,一脚蹬进了门口的一双短靴里,砸门声到言雨楼打开门才停止,随野站在门口傻笑,
“言哥,嫂子。”
“干嘛这是。”言雨楼皱着眉头。
随野凑了过来,压低声音,
“去宴会吗?”
“你好好说话。”
“这里,有个会员制的宴会,当地人会捕捞人鱼,吃了有大功效。”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没睡醒,言雨楼直接回了卧室。
“诶诶诶跟我说。”原予挡着门口没让他进去,她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一股清水涌了出来,顺着光滑的大腿一路向下流,灌进了靴子口。
她用鞋跟翘起了那条腿。
“什么人鱼啊,你真信?”
“我看见了当然信了,我跟你说不是假的,你知不知道长港的秦家,他们家有个白头发的妻子,据说就是仙人,生的两个孩子也都是白头发。”
“啊?”原予听童话的表情。“那人鱼就算是真的,又能咋的,能长生不老啊。”
随野真的点点头特别认真。
“祝你成功,真诚的祝福。”
她把这二货关在了门外。
门外还在呼喊着什么鬼话,原予先扶着腰蹲了下去,她裤子里面什么都没穿,穴口一抽一抽的,精液混着水液想一起往出涌。
她脱了短靴光脚走回卧室,看着言雨楼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平稳的呼吸,头顶又长出几根白头发。
也不知道他们家这少白头和那个秦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但他最近太累了。
她自己出去找晚饭。
晚上十一点,言雨楼从卧室里出来,客厅里的电视开着,一部电影放到了一半,原予扭曲着身体趴在地上,头发把脸挡了个全。
“趴地上干嘛?”
他坐到了后面的沙发上试图将她拉起来,原予身体软的像面条一样,靠在他的腿间,一手捂着肚子。
“怎么了?”
他的手代替她的覆了上去,小肚子软软的,圆鼓鼓。
“肚子疼……诶……”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电影里演了什么也没在意,言雨楼的手捂在肚子上轻轻的揉着,好受一些后,原予趴在他一条腿的膝盖上,又跟着不知所谓的剧情流眼泪。
言雨楼觉得此时他必须要为这种颠三倒四的行为说些什么,原予已经擦掉了眼泪,转身看着他,
“明天什么安排啊。”
“不知道。”
他们出来玩,每个人都是真的来休息的,统一睡到十二点才起,懒洋洋的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晒太阳,原予昨晚睡得不错,早上起来的也早,她提着刚刚打回来的一葫芦酒往自己院子里跑,路上看着两个女伴从对方男朋友的房间里出来,一脸神清气爽的朝对方笑着。
他们总能玩出她想不到的花样,看多了也习惯了。
度假村用餐是在外面的一个凉亭里,下面是池塘,有鱼在里面翻腾,人越多鱼越闹,他们的人坐满了三个凉亭,隔空举着杯子碰酒,吴瑞竹和原予从老板娘那买了包鱼食,趴在围栏上向下洒,体型硕大的锦鲤先跳出来往上冲,肥硕的身体扑腾着水花溅的老高。
“小心!”
她们一声惊呼,趴在了座椅上,水全都溅到了桌子旁的人身上,披着浴巾就出来的随野也不知道吃没吃道人鱼肉,他将他的姑娘抱在腿上用浴巾挡着水花。
“来喽来喽各位老板,上菜喽,锦鲤跃高水溅金身,各位都是大富大贵之人。”
今天上来这条是陈照识挑中的鱼,他们每个人都在进村时选中了一条鱼,是每一顿的主菜。
“不说是酒村吗,怎么变成渔村了。”
原予嘟囔一句,转身拉着老板娘的袖子,
“姐姐我还要一份蟹黄饭。”
“好嘞,等下上啊。”
她朝老板娘甜甜一笑,又扒着言雨楼的袖子,
“如果我这几天一直吃蟹黄饭,会不会有人觉得我没见世面?”
言雨楼看着她,没明白。
“我昨晚吃的就是蟹黄饭。”
“然后呢。”
“我一吃蟹肚子就疼。”
他放下了筷子,深呼吸了几次。
“你怎么了?”
“你还在乎这个?”
“这不是跟你出来吗,我自己你以为我在乎啊。”
“谁看你,吃吧。”
说话间老板娘已经端着她的蟹黄饭和另一个姑娘的细面上来了,又带着一瓶这里的特产酿酒。
“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去他那院子里品酒,带好你们的酒蒙子。”
“哎呀我去年这时候还在副主席那当苦力呢,今年就能吹着山风品酒了,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去年这时候,我还在树嫩的山上摘野樱花。”原予声音很小,像是说给言雨楼一个人听的。
“真好。”
他阴阳怪气是有一套的。
他们住的房子就镶嵌在酒村里,身上还带着蟹黄香,一行人已经蹲在酒缸前喝了起来,原予倒是没尝几口,光顾着低头付钱定酒了。
以前跟着原上青出去酒局应酬,他车的后备箱里始终放着满满齐齐的高档白酒箱,他管这东西就硬通货,有时候比钱都好用。
别管好喝不好喝度数多少的,只要有的品牌全都拿下,包装越精美的要的份数越多,酒村板接到了第三季度最大的一笔账单,吆喝全村的老板过来捧场。
原予习惯了走到哪买东西都遇到这种待遇,她拿着手机核对箱数,身后跟着一群男人学着网上喊着什么“富婆饭饭”。
晚上言雨楼一摸身边的床铺,空空的,被山风吹得冰凉。
他用被子将床铺盖好,起身出门找人,屋子里没有,院子里没有,一直走到中午吃饭的凉亭,一个穿着睡衣的身影趴在栏杆上,摸着一只大鱼的鱼头。
“咱们能做点正常的事情吗?”他在她耳边360度环绕着叹气。
原予这次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没被吓到,所有的心思都用来伤感了,
“进村时让每个人选一条喜欢的鱼,我以为是要送给我养的,结果是要杀了吃掉,它好乖啊,会探头出来让我摸,我一点也不喜欢吃鱼,更不想吃它。”
“不吃,我明天就去和老板娘说不吃这条了。”
“那我能把它带走吗?”
“买下来。”
他穿着睡衣说这句话也挺有派头的。
“好吧。”
原予终于正常了,任由言雨楼拉着她的胳膊回去睡觉,他离开凉亭时朝身后的鱼塘看了一眼,并不认为她刚刚摸得那条是进村时选中的,也不认为明天她还能精准的找到这条鱼。
只玩了一天,钱途就被领导叫了回去,开车带他出去接人。
今天京阳是个大晴天,阳光特别足。
他廉价的西装布料在强光下无从遁形。
来到绿咕噜村的第三天,原予拿出了一条天蓝色的裙子,就是阮恩拍广告延误的那件,也不知道她后来找谁借的衣服。
有一阵子没和她出去玩了,昨晚她还在手机里撒娇打滚。
“我换好了,走吧!”
原予提上小包蹦跳着转身,言雨楼站在门口等她,目光却越过她的肩膀看向了窗外。
“干嘛,有人啊?”
在她回头找的一瞬间,天上劈下一道闪电,跟着雨幕落下。
又下雨了。
昨晚就下了一阵,小雨,刚刚将地皮打湿。
“你是属龙王的吗,走到哪哪下雨。”
他们要去的是民俗小镇,全露天的景区,就算他们要闲情打着伞游玩,那摊主也不会冒着雨出摊。
酒村有个奇怪的现象,晴天刮风,下雨便风停,言雨楼过去把窗子打开,潮湿的空气涌进来,模糊中有种站在海边的感觉,他身后的沙发上,原予擦掉了口红抱着老板娘早上送来的苹果啃。
今天起得早赶上了早饭,一杯咖啡配碗面,她正裹着薄被坐在院子里的小桌上,看到早饭端来好奇的伸头去看。
“哇,这是什么搭配?”
“本地特产咖啡豆,现磨的咖啡哦。”
“真是个好地方啊,什么都有。”
早晨天冷,风很凉,但是动一动就热的出汗了,原予拿开薄被用头绳将长发一揽,消灭掉了她的早餐。
“你们来的时间好啊,可能会赶上雪山露头。”
老板娘带着两个员工将屋子里的垃圾清理了一遍带出去,出来时指着远处的云雾。
“那里是雪山啊?”
“对,就是那座茶山,虽然雪山整个都不在千家岭的境内,可是只有我们这个村子的角度能看到雪山顶,这两天你们留意一下,特别漂亮的。”
苹果啃了一半,原予突然想到了这,扔开怀里的抱枕冲到窗前,
“有雪山吗?”
“下着雨呢。”
“下雨就看不到啊。”
“等云散开的。”
言雨楼是这么说的,人却走向了门口,原予拿着半个苹果愣了,
“你干嘛去啊?”
“雨停了。”
“那你等等我,我口红!”
再次打扮好出来,外面大院子里有两只狂野的大猩猩在打水仗,陈照识和另一个看不到脸的男人,头发被打湿顺下来糊在眼睛上。
雨停了,他们手里举着的伞也收了起来,离他们不远处的秋千上,一个穿着半身长裙的女孩戴着个巨大帽檐的圆帽,起身走了。
“这是谁啊,和我们一起来的人吗?”原予看到了她一瞬间露出的那张脸,完全没有印象。
“来的时候坐在言岳芽旁边一起睡觉了没露脸,小容和她说话也爱答不理的。”小容是这次和陈照识一起来的女孩,不知道在搞什么上车的时候还抱着亲嘴,晚上却分开住在两个院子里。
他一路绕到了原予和言雨楼的身后,杵在中间从她的包里抢走了纸巾擦脸。
“那她是谁啊?”
“跟随野他二姐离婚的那个老田家的老三,他的小情人。”
“他人呢,没看见他啊。”
原予走着走着就和陈照识靠在一边八卦去了,出村的一路上都有他们一起的人打水仗,老郝正拿着半个葫芦瓢往鹏哥头上浇水,看到他们过来了一瓢水又泼向这边,言雨楼绕路已经出了村庄大门,原予闪身躲到了陈照识身后,所有的水都慷慨的献给了陈照识已经全湿透的红短袖。
“卧槽!你们!”他将手里的纸团团起来丢了过去,也飞快的跑了。
“老田本来也要来,都到机场了说有事,正好提着行李上了另一趟飞机,他是走了他的小情人可不高兴了,来了三天了就没出一个好脸色,卧槽他大爷的,嘘。”
陈照识突然停下脚步,接起了电话,
“嫂子,早上好啊。”
走在前面的言雨楼回头示意原予赶紧跟上来,她朝他摆摆手,一心在后面听八卦。
“嫂子啊,田哥没在这,出差了,没来,直接提着行李就走了。”
“去哪?没说啊,我看他当时挺急了,电脑都掏出来做文件了。”
“这几天也没联系,我们都玩疯了。”
陈照识一手打着电话,一手扯着原予跑过去追上了言雨楼,嗯嗯啊啊的将老田的二婚老婆打发过去。
“这孙子,自己跑出去找小四儿,把烂摊子留给我。”
“你看到了?”
“你不知道我的名号吗,鉴定科科长,好吧。”
“鉴定啥了?”
陈照识往前一倾身,脑袋插在他们俩中间,
“你俩昨天晚上吵架了。”
“哪有?”原予立马反驳。
“居委会派来的?”言雨楼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抓着原予走了。
从村子出来拐个弯就是民俗街,一个个商铺小摊也是刚刚出来重新摆好,每家每户说是介绍不同的文化风情,其实主要都是卖各种纪念品,如果是五年前的原予肯定会将所有种类一举拿下,可她现在已经醒悟了,这些没用的东西拿回家后也是全都摆在柜子里吃灰。
走过了两条街,她手上只多了一样东西,一把卖了500块的雨伞,刚刚眼看着天又黑了,噼里啪啦的雨点砸下来,她冲到卖雨伞的店家,被这物价噎了一口,拿着雨伞出来时,雨又停了。
“这就是一把最普通的伞诶,甚至都不是晴雨两用,你看这布,透光的。”
雨停了太阳又出来,阳光透过伞布全部落了下来,照在言雨楼的肩头甚至带着明暗参差。
“在他把伞拿出来之前,我甚至以为会是一把油纸伞,带着当地的特色,光是摆在那里都好看,谁知道是这个破布,成本价五块钱,都不到。”
“现在的油纸伞根本挡不住雨。”言雨楼从她手里接过了这把被嫌弃的雨伞,收好提在手里,“这已经是这条街上最便宜的一样东西了,你知足吧。”
“是啊,刚才吃的碗面都要800块,比龙谷跃岭里的都贵,谁来谁是冤大头。”
据言岳芽说,她小时候和言明吵架了有骨气的不要他给的生活费,自己跑回外公家,把一家院子的收款账户换成了自己的,一个月的流水比她那花花老爹给的都多,言明的大方原予是知道的,一开始她还不信,现在看来言岳芽是真的没说大话,她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宰,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下雨后的小路又挤又滑,人手一把的天价破伞走路时总会碰撞在一起,原予抓着言雨楼的手臂小步小步慢慢走,他低头看她步履蹒跚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把他当成了跟拐杖。
“饿不饿。”他停下了脚步。
“饿啊,我的天,下午两点了。”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走了将近四个小时,一阵烧烤的香气也钻进了原予的鼻子里,她循着闻到找到了那家烧烤店,刚看到店门就被服务生礼貌的请到了排队队伍的最后一位。
外面等着的座位比里面正用餐的位置都多,不光这一家,其他店家也是如此,每家安排在外面疏通管理队伍的服务生就有五六名,他们操纵着一条条细长的贪吃蛇不停抢走游离在队伍之外的游客,还要保证每条都不能交织在一起。
原予等着等着就困了,脑袋一歪靠在言雨楼的肩膀上闭了眼睛,队伍一波一波的往前窜,她都安稳的睡着,到最后一刻脑子一沉,从肩膀上滑了下来,口红在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了一道长痕迹。
“到你们用餐了小姐。”
“哦,哦好。”
原予坐在等待位置上打了个哈欠,拿出手机看时间,整整过去了两个小时,夕阳已经落在了她身上。
“睡都睡饱了。”
一顿味道并没有和预期又太大出入的晚餐,抄近路回到的院子,原予都没管言雨楼干嘛去了,倒在沙发上就继续了刚才的美梦,她狠狠的啃了一口他的肩膀,他还在朝她笑。
回来后是进入了深度睡眠,沉稳到让她以为自己睡了一个晚上,醒来时灯光刺眼,她用胳膊横在眼睛上,嘴里嘟囔,
“你干嘛呢怎么不关灯啊。”
没人回应她,带着一点点起床气的坐起来,外面还是白日,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雪山果然在这最后一刻露出了她的害羞脸。
言雨楼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喝茶,听到她的声音摆手让她出去,原予身上缠着薄被,鞋子也被脱了下去,她踩着拖鞋冲到窗口推开窗,总觉得这时候应该有背景音乐响起了。
阳光,夕阳,山体,蓝天,雪山,晴朗,她会毫不犹豫的认为天堂就在那边。
原予行李箱里带着相机,她用手机相机拍立得都留下了这个瞬间,可惜都不如眼睛看到的美。
美景还未来得及留下最真实的影像,天就要开始黑了,金光慢慢的要收回去,原予举着相机一路往前追,跑到院子口抬头留下了最后一张照片,隔壁随野的院子里,他带来的女伴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彤彤?你要走了吗?”
“嘿嘿,我出国去玩喽。”她看起来特别兴奋,还冲着原予摇了摇手里的卡。
“搞什么呢。”她也没在意,在天黑之前跑了回去。
京阳入了初秋,任笙学着网红和粉丝互动的那一套,发了条微博,
“朋友们,问一下,想拍照,现在京阳哪里好拍啊?”
“现在满街的风景,不用刻意去哪……”
她突然有种无从遁形的羞耻,连忙将微博删了。
言雨楼睡到半夜,伸手摸向身边,又是空空如也,床铺冰凉,睡前开着的卧室门如今半掩,从门口里钻进来微弱的灯光。
他下床,无声的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出去,客厅的灯光是从地面照上来的,光源被一个在地上蠕动的生物握着,从沙发地下慢慢划过,那团生物披散着及腰的长发,盖住了后背。
他朝着沙发走去,那团生物也逐渐回头,在他站定在身后时她也转身,手电的光照在了他的腿上,原予吓得尖叫一声,
“啊!”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上身朝后仰着,发尾被自己坐在了屁股下,扯着头没法直着抬起,身体卡在沙发和茶几中间,起又起不来,捂着乱砸的心脏在地上扑腾。
言雨楼也被吓得不清,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惨白惨白的。
“你干什么呢,能不能有一天消停的。”
他单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摆在沙发上,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动。
“疼你轻点,我找耳钉啊,我耳钉丢了一个。”
她还委屈的抱着腿,手电筒的光又对准了自己的脸。
言雨楼将手机抢下来,关了灯。
“什么时候丢的。”
“昨天,还是前天,对,前天。”
“前天的事你半夜起来?”
“你喊什么我又没用你找。”
“明天出去了别说困。”
“今天,现在凌晨三点了。”
言雨楼罕见的用手叉着腰,背对着她转了过去,靠着客厅里的小冰箱沉沉的叹了一大口气,无数次回想他们俩到底是怎么过到一起的。
原予用了半秒钟决定放弃寻找,跳下沙发飞快的走向了卧室,抓着卧室的门把手,回头看他,
“你不睡觉吗?”
言雨楼又叉着腰闭上了眼睛,眉头在黑暗中皱紧又松开。
出行第四天,目的地是落仙湖,已经走了一小波人,剩下的大部队包了一辆车一起去。
“知道为什么叫落仙湖吗?”导游老郝尽职尽责。
“这还用猜,一个神仙从这里掉下去了呗。”
“这话让你说出来这么就这么难听呢。”
“那你别听。”
下车先去买票,原予看着言雨楼自从凌晨就不愿意搭理她的样子,自告奋勇地跑去买票,在售票口就遇到了熟人,唐前穿着个宽松巨大的短袖,戴着个墨镜靠在墙上摇扇子。
“唐前姐。”
原予跟着吴瑞竹和她这位大明星表姐吃过几次饭,唐前对她印象很深,一把将人揽了过来。“自己过来玩啊?”
“没有,好多人呢。”
她指着身后那一帮打打闹闹的成年人。
“嚯,这一大家子。”
唐前的同伴尹同笑也买好票出来了,她手里拉着一个白头发的小男孩。
“来,秦淮书,叫小原姨姨。”
“姨姨好。”
小男孩看着七八岁的样子,还是细嫩的声音,原予却看着他发起了呆,姓秦,白头发小孩,唐前姐和他说话是用得是长港话,原予看向随野,随野在和他的新女朋友亲嘴。
“呦,这不是我唐姐吗!快过来你们!”
陈照识招呼着一群人走过来,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唐姐”叫了起来,两拨人汇到一起往里走,进门先租观光小电车,四个人一组,最后剩下陈照识,唐前和原予言雨楼一车。
陈照识开车,在前面打着飘逸的方向盘,原予把昨天买的那把破伞举起来挡着阳光,这里的日头能把人晒晕。
“唐姐啊,你不厚道啊。”陈照识标准的懒洋洋的语气。
“我咋了?”唐前坐在前排,用扇子挡着阳光。
“你出去拍戏,你那小男朋友天天放我那玩,现在你跑出来自己玩,又不把他接回去。”
“嗷,你说他啊,我都忘了他这号人了,我这回从国外回来带了不少东西,都是他喜欢的奢侈品,等回去后我给你送过去,你交给他之后打发走就行了。”
“又在外面有狗了。”
“没有,现在看男人就烦。”
“那你别用我办事。”
“诶呀诶呀好了好了,乖啊。”
唐前伸手在陈照识的头上摸了摸,他立马化身听话小狗点着头。
看得原予在后面一愣一愣的。
到了湖边自然是要下水玩,一群毫无条理的人出门自然也不会把装备准备齐全,一个个踩着皮鞋球鞋,又在旁边的小摊上花冤枉钱买水鞋。
今天太热了,体感温度几乎达到了40度,落仙湖水面更是灼烧着皮肤,原予用防晒服裹着头在湖边趟了一圈,跳着脚上了岸。
“这简直是这次出行的第一大雷,这次出来每一天都在踩雷,除了昨天的雪山。”
她骂骂咧咧的去买了一把蒲扇,朝自己被裹出一头汗水的脑袋摇,躲回了后面的凉棚下。
唐前抱着秦淮书一直没出去,这小男孩对阳光特别敏感,不敢被晒到。
原予总觉得他和常人有些不同,小男孩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来朝她甜甜的笑着。
他的眼睛是淡棕色的,面容看起来却不像混血。
“那边怎么了吵吵闹闹的,你抱着孩子我去看看。”
不远处湖边围着一群人,离得老远就能看见陈照识那件红衣服,唐前把秦淮书放进原予的怀里也跑过去。
秦淮书身上软软的,带着小孩子的高温,抱着原予时更热了,她却不敢放手,紧紧的牵着他躲在凉棚下。
听从那边回来的其他游客说,有个女孩被晒晕了要送去医院,听起来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不一会唐前回来了证实了她的猜测,可她却没接走孩子,拿着手机打电话去了。
原予在那等了好一会儿,等到救护车来了将人拉走,人群散去,却没有了言雨楼的身影。
不光是他,周围的人中她找不到一张认识的面孔,沿湖一圈都是娱乐项目,谁不准谁都在那里,也看不见唐前和她朋友的身影,原予抱着秦淮书在凉棚下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过了下午最热的两三点,陈照识和言雨楼一起出现在停放观光车的空地上,还没看见人时就听到了陈照识的惊呼声。
“我去,言哥你神了啊,她真在这。”
两人慢慢靠近,走到了停车场的阴凉处,左边数第三辆车里,秦淮书躺在原予的腿上睡着了,她抱着小男孩,手里摇着蒲扇,看着他们两个越走越近。
“唐姐说她也住在我们那个村,让你带着孩子回去等她,我们先走。”
陈照识还是跳上了驾驶室,看着言雨楼坐到后排,从原予手里接走了孩子,兴奋的开口,
“你们来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什么?”原予从倒车镜里看他。
“我们从湖里出来,看你不在凉棚下坐着,我就要去找你,结果言哥特别自信的说不用,拉着我就朝停车场走来,说你肯定在这,还别说你还真在这,刚才抱着孩子的样子看着都安静了不少。”
“谢谢你啊,我本来也不吵。”
“呦,两口子真默契啊,行,就我吵,我当司机。”
陈照识开车朝园区门口行驶,时不时朝后车镜开一眼,秦淮书安静的抱着言雨楼的手臂睡觉,旁边的原予也是闭着眼睛,随他车子轻轻摇晃。
她不是第一次和言雨楼在外面走散了,如他走在前面不会回头找她一样,转身去停车场时的样子也不带一丝犹豫,原予把座椅靠到最后,盯着他的一只耳朵。
找到这就够了。
“我今天晚上的飞机,回京阳。”
耳朵一动,原予吓了一跳。
“不是,不是说能出来一周吗?咋回事?”陈照识先急了。
“你也和我回去,我有事。”
“啊,有事,行,我回去就收拾东西。”
言雨楼转头看她,她闭着眼睛假寐。
他回去直接收拾行李,原予带着秦淮书坐在外面,要了两碗米粉,小男孩拿着长长的筷子,时不时就戳中自己的脸。
她坐在那,已经看着几个人带着行李上车,满口荤话,
“你行李呢?”
“他唯一的行李是套。”
“滚。”
身后言雨楼也出来了,
“你……”
“唐前姐说她明天要去阳谷,让我和她一起去。”
“好。”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总之没了话,提着箱子就离开了。
晚上尹同笑接走了秦淮书,唐前和原予住进了一间院子。
“姐,我们明天干嘛去啊。”她们躺在一张床上,唐前抓着她的手看手相。
“没什么大事,就是去看个朋友,我自己有点,怎么说呢,有点害怕吧,尹同笑又要去送秦淮书回家,我就只能抓着你了。”
吴瑞竹在前天就离开了,她妈紧急找她有事,一趟旅程弄得七零八落,也并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可是无所不能的唐前姐姐都有害怕的事,一想到这原予也就没那么多奇怪的纠结了。
她平躺着,一只手被唐前抓着,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今天楼顶大厦的老板过生日,给他们所有员工都提前下班,任笙第一次在晚高峰的时间往回走,街上行人匆匆,路边有老奶奶在卖花。
有人匆匆,有人卖花,她停下脚步,买了两支黄玫瑰。
原予所有的行李加起来就一个装不满的小箱子,她前几天穿过的衣服沾水的溅到油的被扯坏的,全都被丢在废弃衣物回收站里。
老板娘对他们这几个冤大头的离开表现出强烈的不舍,在最后的关头一拍大腿想起来客人交代的事情,提着条大鱼送到原予身边。
“言先生交代的,让您临走时带走,钱他已经付过了。”
这条鱼看起来不是她选的那条,也不是夜晚对着哭诉的那条,但更不知道是言雨楼没交代明白还是老板娘没听懂,鱼张着嘴巴只剩下最后一个气,要是再跟着她往京阳去,五分钟都撑不过去。
“这是要带回去养着的,你这么弄养鱼标本吗?”
唐前戴着口罩墨镜别人看不清她的脸,她却从原予的表情中看明白了的意思,老板娘张着嘴想要解释什么,原予拉着她先走了。
山围着村,水环着村子,原予找了处干净的水流,将鱼放回水里。
鱼在水中缓了好一会才慢慢扑腾着游走,看着它消失在了河流深处,唐前比她先感叹出声,
“这鱼是真的肥啊,比我爸在家养的大锦鲤都肥,它走了之后就是自己的命数了,我们管不了,走吧。”
唐前出行乘的都是自己的私人飞机,内饰被她搞得粉粉嫩嫩,挂满衣裙和首饰,那种小时候看的公主动画片的场景走向现实,公主就陷在柔软的大床里晃着脚。
“喜欢哪个就拿,那个裙子挺适合你的。”
唐前看她在一条高定粉裙子前停留两秒。
“不是,我是看着那条裙子我也定了一条,不过品牌那边说最近国家都不太平,一时半会送不过来。”
唐前像是找到知己一般翻身坐起来,开始谈论起她最擅长的话题,
“原来定了那条裙子的就是你啊,我就知道肯定有人能欣赏她,我这条是当初打板的样衣,本来打算生日会上直接穿的,结果今年出了太多事,我爸又让我低调,怕是以后出席活动都少咯。”
唐家世代为官,因为家里人少权力集中,家族地位比言家还要高不少,原予眨巴眨巴眼睛,想不通,索性不想。
千家岭距离阳谷不算远,不过她们要去的春惠只是个小城,没有机场,下了飞机后又驾车走好一段路。
到达一栋居民楼下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唐前的助理戴淼早就到达,还在不停地将各种东西从车上往地上运,她们两个加上原予司机四个人分了两次才将东西都运上五楼,唐前站在502的门口深呼吸几次,把她们都赶了下去,敲门。
“娘娘,好年轻哦。”
电梯关门前,原予听着唐前用阳谷话和屋子里的人打招呼。
戴淼按照唐前交代的,带着原予去附近的一家商场买了好些东西带回去,回到楼下已经是将近六点,唐前插着口袋踩着地上一块翘起来的砖。
“走吧,去机场。”
戴淼从后排去前排,前后排中间升起一道挡板。
果然对比一下,还是唐前姐更像霸总,她确实也是。
唐前看着比来之前累很多,将口罩撤掉,靠在那不想说话,但看原予来回摇头的样子,主动开口,
“我之前演过一部戏,根据现实改编的,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但是原型那个姑娘已经去世了,生病,电影成绩不错,但我演过戏后有一段时间特别不顺,什么事情都办不好,后来被秦筝,就是秦淮书他老姑,带着去见了一个大师,他们长港那边都信这个,大师跟我说,我用这部电影得了奖,就是借了人家的运,要还的,她自己不在了,而我又演了她,那我就是她了,就要替她照顾爸妈,那大师还真的有两把刷子,我每个月来看他们几次,现在终于正常了。”
原予之前对于唐前最深的印象还是她说的一句“神不能让你飞上月球,我能。”可她昨晚看着真的有点害怕。
“其实这也是一报还一报,谁都不能欠谁的,都要还回去的。”她这么总结。
“唉……”原予不知道说什么,跟着叹了口气。
去机场的路上,唐前的手机不停的发来消息,其中一个被称为老蒋的男人有一长串愤怒的语音,
“……我的唐姐啊你是我姐,是我祖宗,你能不能把人看住了,代寻鹤都看不住一整个团都跑了,别董家阳这个也不行,前男友初恋男友一个都看不住。”
原予听到熟悉的名字转了头,主要是唐前也毫不忌讳的将声音外放了出来。
“要说什么?”她用文字回复蒋星凯,用话问原予。
“姐,是星凯娱乐的那个哥哥?”
“对,你和吴瑞竹一起和他吃过饭的。”她没问什么前男友的事情,唐前还挺意外,她听陈照识说,原予还追过代寻鹤。
“那陈照识怎么提起他那么不屑的样子。”
“因为他们呢是竞争关系,像圈里说的就是对家,抢生意的,这一个男团不就从蒋星凯那跳槽到陈照识那了吗,他还怪我留不住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做生意好复杂的。”
“没事,明天共同推出个什么团体他们俩又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了。”
一下午的时间,员工已经将飞机简单维护一番,明明不顺路但是唐前还是把原予送回琮玉坊,看着她走到家门口才回机场飞影视城拍戏。
私人飞机出行都要提前申请航线,她肯定是一开始就安排好,原予也没客气推脱。
折腾到家已经凌晨,她打着大大的哈欠,将客厅里七八个黑色行李箱推开,瘫在沙发上。
她这回来后的行程还挺满,吴瑞竹处理完家里的事情约她明天出去吃饭,一起去千家岭的现任京阳树语动物园园长陈乐宜让她回来后就去动物园找她,新出生的小老虎会走了,趁现在可以进去抱抱。
她果断的推了吴瑞竹,跳起来去找一身去动物园方便的衣服。
其中一个黑箱子的铁脚撞在她的脚踝,瞬间麻痹神经的痛感让她僵直在原地,狠狠将箱子推开。
她心中莫名的有一股邪火想要朝着言雨楼发泄,却说不清为什么,她坐在他的箱子上发呆,嘴里念叨着动物园,
老虎。
原予第一次去京阳树语动物园那年,她妈妈还在,但原景没来,一家三口买了门票进去,那年狮子园和老虎园全都关停休整场地,她趴在对面的栏杆上看了半个小时的长颈鹿,她坐在原上青的脖子上,妈妈给她拍和长颈鹿头的合影。
原予第二次去京阳树语动物园,是高二那年学校组织的,那年教育部要求每个学校无论私立公立必须每学期组织一次集体外出参观学习,他们班所有人投票从科技馆博物馆人文馆中选了动物园。
出行那天不少家长出来抗议,但最后也都不了了之,原予那时候听懂了言雨楼一个混进教育部哥们的吹嘘,
“哥们一声令下,你们这些不管多大的官,都得在学校的安排面前装孙子,我说,你直接找个老师当老婆得了。”
“他不是喜欢男的吗?”
“男老师也行啊,我跟你说,我昨天碰见个男老师,咦——”
扯远了。
不过这群人无论什么事都能扯到床上去就对了。
可是那次她还是没看到老虎,饲养员说最近老虎集体生病,都在里面静养。
原予第三次去京阳树语动物园,是高三毕业,打听到确切消息现在老虎园的几只老虎都在展出中,她兴奋的安排了一次出行,高兴地背上新买的包包,言雨楼开车送她过去,车子到达动物园的那一刻,暴雨落下来。
那天的雨实在太大,眼看着躲避不及时的保安被重重的拍打到地上,趴在那几次没起来。
“改天吧,我先送你回去。”他要开会,赶时间。
“那你把我放在这吧,等雨停了我自己进去。”
“你没看到那保安是几个人抬进去的吗,这又没有遮雨棚,你下车就被砸扁。”
“可是我想去看老虎,我从都没看过老虎,我想去看嘛。”
她的声音也不高,就只是一遍遍的念叨着,言雨楼看着她垂着的眼睛已经要泛出泪花,摸出手机找人。
不一会大门打开,破例让他开车进园区,车子跟着巡逻车的引导直接到老虎园的展区玻璃前。
雨还是那么大,砸在车窗上都能吓得人眨眼睛,原予抓着把雨伞毫不犹豫下车,几步跑向玻璃。
场地里空荡荡,暴雨冲刷着展区外场内的装饰,原予从左到右划过视线,再转回来时,内舍与外场连接的小棚下,站着一只体型巨大的老虎。
他叫“欢欢”,是现如今平洲大陆圈养老虎体型最大的一只。
百兽之王出生于动物园内舍,时间久了也带着些人气,他歪着头看向原予,好像在说,你怎么这种天气也出门了。
“欢欢”不仅体型高大,连样貌也是一等一,动物园送他出去选美,拿到一等奖,奖状是张铜牌,就挂在名牌旁边,他额前的“王”字特别标准清洗,毛又黑又亮,像小时候妈妈给她画在脑门上的。
“……妈,妈妈,今天也给我写个王,我要去动物园和老虎合影!”
浓烈的情绪爆发出来,伞被丢在一边,原予捂着嘴蹲下来,蜷缩在玻璃前嚎啕大哭,雨声压住她的哭泣,是让她唯一安心的事情。
雨一直没有小,“欢欢”也并没有走过来,她的眼泪慢慢被雨水全部代替,顺着下巴淌下去。
老虎和她对视一会,一半身子留在外面一半身子在里的爬下去,饲养员通过监控观察到他的异常,出来查看,看看老虎又看看外面蹲着的原予,不理解地摇着头。
老虎停了一会,嫌烦,起身回去,原予扶着玻璃慢慢站起来,抹了把脸,脸上的雨水快干了。
也再没有雨滴掉在她身上,转过身抬起头,头顶打着雨伞,言雨楼站在她身后。
他身上散发出好闻的味道,不知道是哪种洗衣液。
“对不起……”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去开会,晚上再回来。”
“嗯。”
他伸出手,拉着她走了。
他好像一直对她很好的,特别好,真的,不是好像。
原予将推开的行李箱拉回来摆在原位,安抚地拍拍,一瘸一拐的进屋了。
“我爸安排我来的,说轻松,我又喜欢这些小动物,但来了一看这都什么东西啊,国家一年给这个动物园拨款3个亿,可所有动物都过得稀稀拉拉半死不活,有些动物经常有人看有自己的粉丝,看到公示牌上园长换成我的名字就开始骂我,我多冤枉啊,我能管的了谁,一个个比大爷都大爷,说一句横眉冷对的。”
陈乐宜这里受了委屈还无处发泄,一见面就和原予吐槽半个小时,饲养员送来新鲜的肉,带着她们朝老虎园内舍走去。
“那边是狮子园,内舍里有只小狮子叫泰山,是唐姐认养的,身体不太好,也不能展出。”
陈乐宜指着的是左手边,她带着原予去的是右边老虎园,两只新出生的小老虎刚刚做完体检被送回来,满地扑腾。
“真的好可爱啊,毛绒绒的。”原予不自觉的感叹出声。
“当然,这是欢欢的娃,特别漂亮。”饲养员很是自豪的介绍。
“啊?这是欢欢的孩子。”原予立马蹲下去看小老虎的脸,那额头上的王果然整齐。
“你认识欢欢啊?”
“也不算认识,就是看过他。”
原予现在看着饲养员都觉得眼熟,好像就是那天那个。
投喂动物并不简单,也有风险,何况是老虎这种猛兽,饲养员并没有让她们自己上手,而是近距离观看,吃饱喝足,饲养员将小老虎反着放在原予的怀里,
“可以摸一下的,他现在还很温顺。”
“好软的毛啊。”
“现在软,长大了会变硬一些。”
饲养员提着肉桶又去其他兽舍,两只成年老虎趴在那等着食物。
“这只就是欢欢,但他现在有点老了,不太爱动。”
“欢欢……”原予蹲在他的笼子边,“我可以摸摸他吗?”
“可以摸摸背,一两下。”
欢欢背上的毛摸起来也是柔软的,原予碰了几下手不舍得收回去。
饲养员已经开始发肉了,陈乐宜也抱了一只虎崽蹲在她身边,神神秘秘的,
“你知道吗,好久以前这家动物园的园长一直是领导人任命的,我听说,他们处理一些莫名失踪的人口,就是把人剁碎了喂给他们和他们。”
她用眼神瞥了一眼老虎,和后面的狮子。
“真的吗?”原予的声音也小了。
陈乐宜认真的和她对视,第十秒时破功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逗你的。”
原予不可置否地摇摇头。
那一天她抱着小虎崽拍了无数张照片,发了好多好多条朋友圈,最后看着小虎崽入睡,翻起来的肚皮圆鼓鼓的柔软。
天没黑之前她从动物园出来,站在路口等安如真的车开来,头顶的天突然凝聚又散开,动物园禽类馆里的鸟全都飞了出来,盘旋在京阳火红色的夕阳下,发出一声声见过蓝天白云的哀鸣。
京阳树语动物园两只会说话的小鹦鹉爆火,任笙赶了个钱途不上班的日子,也去凑热闹。
他们凌晨就出发,现在动物园门外排了两个小时队,进门后又排队一个半小时,终于见到小鸟的真容。
那天任笙腿都站麻了,疼得不敢回弯,她靠在车后排伸直着腿,盯着视频往上跳的点赞数,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小雀儿,雀儿?”
“啊,姥姥,您说。”
原予望天望得出神,接起电话只是举在手边,言雨楼的姥姥呼喊两声,用她刚知道的小名。
“姥姥听小云说,你已经回京阳了,在外面玩的开不开心啊?”
“小云?”她在心里反应了一下,应该是唐前姐的本名,唐收云。
“姥姥,回来了,今天凌晨到家的,玩的开心,那边很有意思。”
“那就好,今晚到姥姥这来啊,正好来着吃个晚饭,家里还三缺一,少你一个打麻将呢。”
姥姥根本不给原予反驳的时间,说好了就是等她来,电话便挂掉了。
“滴滴”
安如真把车子停到路边,原予还抱着头蹲在那不动,听她按两下喇叭,愣愣抬头。
“上车,去长衡路。”他姥姥家在那。
“等一下!”
原予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不顾眼前的一片黑暗,凭借着对手机的了解给言雨楼拨去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
“喂?”没什么情绪。
“你姥姥又让我去她那了,还说要吃饭打麻将。”
“嗯。”
“嗯什么啊?”
“去吧。”
“我……我能不去吗?”
“不能,都等着你呢。”
原予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安如真将原予送到院子里,停好车后走向副楼,她自己一个人走进主楼客厅,姥姥招呼着她来过吃饭。
饭桌上还坐着个女人,看起来和温慈有点像,五官明媚,头发遵序温家定律,白了一大半。
“这是你二姨,温竹。”
原予朝她微微鞠了一躬,
“二姨。”
“来了,快坐吧,就等着你呢,我说先吃一口都不行。”
温竹的性格看着和温慈完全不同,浑身沾着得全是烟火气,和你说话时的样子很像家里熟悉的亲戚。
原予跟着傻笑,不解释什么也不说什么,温竹扫了眼她的脸,不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完温竹走到原予身边,凑近了闻了闻,
“你用的这是什么香水,还挺好闻的。”
原予抬起袖子自己闻了闻,没什么味道。
“我今天去动物园了,乐宜姐带我去里面喂老虎,可能是那里染上的味道吧。”
“陈乐宜啊,那小孩从小就喜欢小动物,言雨楼不是也喜欢小狗,可惜他妈对狗毛过敏,这么多年也没养过一只。”
姥姥真的是叫她来打麻将的,饭桌上下来麻将桌就支起来,她和姥爷又开始呛声,原予和温竹夹在中间基本就是凑热闹的。
温竹转着一张牌,被老爹老妈吵得耳朵疼,打断他们的呛声,
“我回来是和你们说正事,怎么没有一个人理我啊。”
“你说什么了?”姥姥分出一点心思应付她。
“我儿子,要结婚了。”
“嗯。”
“嗯什么啊。”
原予紧紧抿着嘴唇才没笑出来。
“那个女孩,我的天啊我不是说她哪里不好,就是我,我受不了……”
姥姥抬手示意她打住,眼睛都不看她,
“想不开,说了八百遍也想不开,儿媳妇那种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东西,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等你一死人家该干嘛干嘛,你要带她走死了也伺候你啊。”
温竹剩下的话也被姥姥堵在了喉咙里。
“你要是玩就别说话,不玩下去,小周,你上。”
温竹看着旁边给姥姥揉肩的技师小周,用力的闭嘴摔出去一张牌。
不出意外今晚又在姥姥家留宿,还住在上回的房间,屋子里的陈设都还没变,原予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电话被她调成了震动,嗡嗡的响了好一会。
“喂。”
“你的声音怎么死气沉沉的。”吴瑞竹眉毛都皱起来了。
“诶,脑细胞都死没了。”
“干嘛?”
“我今天又被叫来言雨楼的姥姥家了。”
“也是我姥姥。”
吴瑞竹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原予突然在椅子上坐直,她怎么忘了这层关系。
“我妈是不是也在家呢。”她又问。
“你妈妈,是二姨……温竹?那你的名字?”
“对啊,那我妈,我家就是这个传统,我姥姥叫应旗竹,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都要用这个竹字,但是大家一代一代都是这么取名字的。”
“那你妈妈还挺好相处的,你哥还是你弟要结婚啊。”
“我哥,二哥,就明天。”
“啊?”
“所以我给你打电话啊,明天不出去玩了,你直接来我家这个宴会厅找我,早点来啊我可不想一个人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
“好。”
“快睡觉吧,我姥姥现在没那么复杂,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龙谷跃岭,温竹名下的产业,第99层是专门的婚宴宴会厅,寓意长长久久。
原予曾经也没少跟着吴瑞竹来这里蹭饭,婚宴每天都有,她们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到后厨蹭一点,再顺便去前厅看看热闹。
原予九点不到就到了99层,整个一层除了做现场最后收尾的工作人员就只有吴瑞竹,站在门口的经理看到她进来打招呼,
“原小姐,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朱经理。”
他们这种婚宴场合是不提供瓜子花生的,吴瑞竹正在吃的这一包是她从楼下超市里买的,她眼睛下嵌着超大的黑眼圈,眼角垂着。
“你那天怎么回事,突然就跑了?”原予从她那抓了一把瓜子。
“别提了,现在京阳形势不好,连我表姐他们唐家都找靠山了呢。”
“谁能当唐家的靠山啊?”
“齐聿呗,老何最喜欢的人。”
看她眼角一抽,吴瑞竹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你在想什么啊,人家闺女都快18了。”
“老郝还有闺女呢。”
“对哦,诶!他那姑娘谁生的?”
有工作人员进来在电脑上测试婚纱照投放的流畅度,照片上的男女看起来十分恩爱,新郎长得和吴瑞竹有五分像,和温竹有七分。
“是不是觉得又一对冲破世俗的情种?”
“不是吗?”
“这是他第三次结婚。”
原予转过头不再看了,京阳好像每天都在上演这种故事,有人闹着要结婚,家里不同意,自己办婚礼,没有结婚证,有人发展了一段旷世奇恋,最后败给世俗,传到民间被歌功颂德,疯的疯,闹的闹,她从来都赶在吃瓜一线,看着别人的故事,就好像那些事情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总结出一个真理。
内心不够强大的人别和比自己条件优越的大谈恋爱。
新郎接着新娘到来,婚宴开始,温竹和她丈夫都没来,男方亲人只有吴瑞竹一个人,她还在婚宴开始前拉着原予直奔后台。
“你不看看啊?”原予还回头看了一眼。
“看了三四次了,次次流程台词都不变的。”
从后台绕到了后厨,原予才发现这里挂上了一块牌子
“吴恩慈善基金会指定合作餐位”
“这什么?你搞的吗?”
“当然了,不然谁做公益项目能合作到龙谷跃岭。”
吴瑞竹在国外也学着折腾的做一些公益项目,只烧钱不挣钱,但看起来是有个职业了,她用胳膊顶了顶原予的腰,
“你不找点事干啊。”
“我有啊。”
“事业啊……”
“事业,我的事业就是租房,收租,每个月都要忙好久呢。”
“租房不都是一年一年租吗。”
“大部分是,但旅游街那边很少有一年一年租的,都是按月来,有的甚至按天算,我就算一个个点进去收款交接所有的弄完都要好几天,然后还有家具损坏,屋内设施报修,好麻烦好麻烦的,我最近手里还有个新房子,给我的时候是毛坯,你认识什么靠谱的装修团队吗?”
“我知道一个,在玭廊乡那边出名的专门装修的团队,可以先见见,但正式装修要预约,不过你那房子还买啊?现在经济这么差。”
原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接连摇头,
“不是买的啊,我什么时候买过房子,干嘛要买。”
她的三联问终于把吴瑞竹问清醒了,她好久没回来,好多事都忘了。
“怎么我爸我妈就不让我搞这些呢,这么多套房子,曾经我也是唾手可得,伤心了,你明天自己去见她吧,你买车了吗?”
“我不会开车,买车干嘛。”
厨师分给原予两个虾丸,被吴瑞竹抢过去,
“你咋还不学啊,我表哥他是疯了吗这种事都要管。”
“没事,反正有司机。”
吴瑞竹挑起半边眉毛,
“没认识你之前我以为他这个人没长心的。”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真的没有心才是真的,不过他比我想象中要开放很多,之前我到处追星的时候,他还问我想不想进娱乐圈,带我去和什么大导演吃过饭,我以为他们这种人家不会碰这些事的。”
“你还不知足啊,你要是真进娱乐圈他能把全世界的资源都摆在你面前。”
“我那时候真的喜欢的也就是那些女明星穿的大裙子,觉得好漂亮啊,只是后来听说都是借的,就没那么喜欢了。”
“现在不也是高定随便买。”
“现在的高定越来越丑了。”
“我表姐都开始穿以前的古董高定了。”
她们一句接着一句的接的利落,原予最后总结一句,
“他这种人就应该被人抢的。”
“那还不是被你拿下了。”
“那还不是因为他谁都行,他谁也不喜欢,谁也不在乎,床上躺的是谁都可以和她结婚生孩子,他什么都可以接受,就算是一个男的说自己安了一个子宫可以生孩子他都不会惊讶一下。”
吴瑞竹从后面看着原予,伸手扭住她的耳朵,
“回你的精神病院去吧。”
“说到医院,”原予压着她的手下来,什么话题都能接上,
“参加婚礼吗,我小学同学她主治医师的。”
“几号?”
“8月18号,后天,正好周六。”
“我也有个18号的婚礼,别不是一个吧。”
“新郎新娘是谁啊?”
“我就认识新郎,不知道新娘。”
“我认识新娘,不知道新郎是谁。”
两人同时愣了,
“新郎新娘各自办各自的婚礼吗?”
任笙接到了好几个广告,手头富裕了起来,她开始着手找新房。
她来到一个比较新的小区,中介查了信息,只有一套房子空着。
“这套房子空是空着,但房主还没有装修。”
“我也不是很急,”任笙摸摸自己的口袋,她现在还付不起这的房租,只是她很喜欢这个小区,
“您能帮我问问房主,装修后可以租个我吗?”
“好多我帮您问。”
不到五分钟工作人员就拿着手机回来。
“不好意思女士,房东说她的房子暂时没有出租的打算。”
“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