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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项家,既能设县,人口也得有个上千户甚至更多——具体看过了“祝县”的籍簿,亲自摸查一下才能确定真实数目。
这许多的人,必然会生出一些小团体,譬如“乡绅”之类,一个县,得有六曹,都是有实权的人物。朝廷大臣能够架空皇帝,一个县的官吏,也能这么干。祝缨不是那个傻皇帝能比的,但也不能不先有所防备。
宁愿枉做小人,不要被人坑了。
这是赵苏的原则,他决定了,一会儿问一问祝青君。
祝缨一行人进到别业的主宅里,又是一番热闹。祝大腿不好,躺倒了,但侯五等人还在。侯五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真不敢相信祝缨是个女的!祝缨道:“这里就是你的家,安心养老,不会让你没下场的。”
侯五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这、这……唉!行。”
赵苏更不放心了,他还得跟侯五谈谈。
花姐给各人安排了住处,祝银笑道:“这下好了,咱们能帮着大人收拾屋子了。”
项安正拉着胡师姐的手,扭头说:“你想不收拾也行,我找人到大人屋里去,你舍得?”
祝银将袖子一卷:“什么舍得不舍得的,我听不懂,我得干活儿了。”
赵苏对祝青君使了眼色,祝青君会意,趁祝缨等人去探望祝大的机会,走到赵苏面前。
赵苏也不废话,开口便问:“我知姥一向有成算,但还要问一句,这个别业里的人,可靠么?”
祝青君笑道:“这个你倒可以放心,他们都受大人的恩惠。是大人给了他们身份,从侯五叔起,训练他们每天都要说几遍,今天的一切都是大人给的,命是大人给的,饭是大人给的,房子是大人给的,家,是大人给的,要忠诚。”
这是个别庄,大家都靠祝缨吃饭,有什么问题吗?
赵苏问道:“身份,也不介意吗?”就苏鸣鸾,头人的女儿,想当头儿还费劲呢。
祝青君道:“您还记得,以前跟着大人的时候读什么书吗?我只知道,识字之后第一篇,就是陈涉。咱们这儿出来的人,礼仪看着像样,礼法从来没有全的,经史都不是成本顺序读的。”
赵苏恍然!
他也一直觉得有点奇怪,但只当是祝缨不是明经进士,所以拣“实用”的教。现在想想,她分明是有意为之。二十年了,这里的人虽然会说两句,但是对女子任事的态度极其宽容。非但男女之间,夷夏之间也是如此。
祝青君道:“所以啊,不用太提心的。”
那厢,祝缨也探望完了父亲,苏鸣鸾等人也各自去客房安置,祝缨对花姐道:“我先什么都不动,你来,我去房里歇着了。对了,帮我找两套布衣来吧。”
她在京城,衣服早换了几轮,都是绫罗绸缎的。
花姐道:“好。”
……——
祝缨回到房里,一眼望去,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祝银道:“大人,咱们的行李都搬来了,杜大姐在书房放书,您的衣服在这儿,那边是郑家、陈家退回来的箱子,您看怎么安排?别业有库房,入了库的东西再取又麻烦,您先挑着要留下的,我把剩下的入库。”
祝缨道:“我看看。”
她挑了一些要分赠给各家头人,又取出一些绸缎、一套银壶杯,准备给艺甘家。又挑出一些,要给这些日子在别业里管事的人。
拣出往父母、花姐等人房里用的,也留下。
都分派完了,剩的还有不少。祝缨让把金珠宝贝先入库,祝银强行要祝缨房里也留下一些。然后指着一个箱子说:“这些字画,这里也只有您这儿配挂了。”
祝缨道:“我瞧瞧。”
一些名家的字画,郑、陈都没收,她也懒得挂。不过字画需要好好的保存,她说:“也留到我这儿吧,库房恐怕没保管过这样的。”她是暴发户,哪有这经验?
一样一样清点,最后发现一个长匣子,上面没有标签,好像也不是她的东西。她将匣子打开,是一面卷轴。抖开了一看,上面四个大字——时维鹰扬。落款却是岳妙君。
祝缨指着北墙正中,道:“挂那边墙上吧,字儿比我的好。”
祝银也看了过去,道:“确实好看。”
收拾完,天也黑了,杜大姐跑过来请祝缨去吃饭,又绕着祝缨转了一大圈,祝缨道:“我头上又没长角。”
杜大姐道:“我们可担心死了!”
祝缨道:“知道知道,以后都不用提心了。”
杜大姐狐疑地看着她,看得祝缨喉咙发痒:“干嘛?”
“一家人好好的,可别再分开了。老夫人天天盼着您回来!我们大娘子,也忙得不得休息哩,老夫人年纪您是知道的,您想想,大娘子今年也快五十了,别人家,都是有儿媳妇伺候,孙子也长大了,她还在忙哩……”
“好。”
“哎,吃饭吧!今天有客人,要做得多,是厨下她们做饭。您在京城十年,南方菜怕也吃不惯了。我亲自下厨给您做了京城好吃的,您一路过来,得好好补补!”
迎接
山中的宴会,即使是“祝家庄”也是要“染獠俗”的。
出席的除了祝缨等人,还有各县的头人,此外,“祝家庄”分工的管事们也到了。这其中项乐在草创的时候出力颇多,其他几个人都比较尊敬他,他与项安是听说祝缨要回来了,才跑到别业来询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二人的官阶还在身上,朝廷也没说要给他们黜了,只是“起复”就很难讲了。项家人在家中惊担忧了一阵,项安拿定了主意,依旧是追随祝缨。祝缨是个女人,对项安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项安对两个哥哥说:“父仇报了,官位有了,家业翻了百倍,如今大人正在过难关的时候,咱们不能差事儿。艺甘家总不消停,侯五叔老了,青君一个女孩子要担许多事,别业的防卫我得回去帮忙。”
她要过来,项乐也就跟着来了:“当年就是咱们俩一块儿的,现在家里有大房,也不差咱们俩。”
项大郎想得又多一些:“咱们家与大人纠葛那么的深,拆也是拆不开的。我看大人不像是个能闲得住的人,正当壮年的丞相,不得己而远走,必有大事!你们跟着她,也会有出息的。”
又来了,兄妹俩心里小小嘀咕,却不再如同年少气盛时那样与他争吵,他们也承认,项郎考虑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项大郎又让他们:“你们俩去了,好好做事,好好回话,看大人心情好了,再请示一下,会馆、买卖都怎么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