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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接过孟弘留下的帖子,上面还是以孟弘个人的名义送的,并不涉及到他的主子卫王。轻笑一声,祝缨对小吴道:“将帖子收了吧。丁贵呢?”
小吴道:“他在那边帮着小柳收拾牲口,我去叫他过来?”
“叫他到书房来。”
“是!”
小吴小跑着去叫了丁贵,两人路过前院墙角的大缸,小吴拐了个弯对丁贵说:“手洗洗,身上的土掸一掸,什么样子?”
丁贵赶紧照做,紧张地问:“哥,什么事儿啊?要叫我。”
小吴道:“我哪知道什么事?哪来那么多的话?快点儿。”
两人跑到书房,祝缨正在看祝炼的功课,虽然在京城,祝炼的功夫出了假期就恢复了,祝缨现在安排他做一些算术之类的学习,同时开始读一点律法类的书籍。
看到表兄弟俩过来了,祝缨对祝炼道:“你先把这一篇用心记下来。去吧。”
“是。”
祝炼捧着书回房去了,小吴与丁贵两个凑上前来,由小吴开口:“大人,阿贵来了。”
祝缨道:“你们两个办个交割吧。小吴,你将手上的事情先交给阿贵,再抽空将梧州的事务仔细想想,有什么咱们动身前没交待好的,都写明了。”
路途遥远,出这一趟差往返要小半年,祝缨离开梧州前已让随行的人将手上的事务都交待过一次了。但是对于小吴,她还是要再催一次。这是必须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每个人都有一点小绝活,非到最后不肯吐露。
小吴心里有数,因为早就说过要让他离开梧州给谋个离京城近点的差使。他下意识地笑了一下,又收住了笑,心里开始发慌。丁贵也有点高兴,但又很小心地看了小吴一眼,有点怕这个表哥不高兴。
祝缨道:“都傻站着干什么呢?快着些,过两天就没功夫干这个了,还不快去?”
小吴慌里慌张地答应了一声:“是!”
拖着丁贵跑了。
丁贵一边跑一边说:“哥,你慢点儿,怎么回事儿?你犯错了?”
小吴道:“呸!你盼我点儿好的!来,我教你!”
自打小吴升了之后,丁贵来到祝缨身边,表哥表弟的,小吴背地里教了丁贵不少小窍门,比对小黄他们都上心。什么府里人的喜好啦、家里的习惯啦、自己跟着祝缨的一些经历啦,特别是祝缨不喜欢手下人干出格的事之类,讲得比对小黄等人仔细许多。
此时小吴自己心慌,又将当时讲过的话给重复了一回:“守大人的规矩,才能有前途,别总盯着眼前的仨瓜俩枣儿的,犯了忌讳叫大人动手收拾你,你才是完了。大人一向厚道,只要你不错格子,他一准儿待你很好。”
丁贵道:“哥,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
“去!我再告诉你点儿别的,凡人送来的帖子都要收好……”
表兄弟俩叽叽喳喳去办交割,祝缨心里也重新规划一下自己接下来要回梧州办什么“交割”,或者说,怎么安排梧州。新刺史是她现在完全没把握能够安排的人,皇帝和政事堂只会问她的意见,但不会让她来做决定。所以趁着还有两年的时间,她得把梧州上下其他的事都安排好。
有些事情她现在在京城就得做。梧州确实太远了,好在它远,也坏在它远。
首先是官吏。
梧州刺史府现在缺员、各县也缺官,刺史府里的不少官员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好几年了,如果下一任刺史想要以此为理由替换上他自己的人,就是个绝佳的借口。
她需要在离开之前将缺员补齐,再将有可能被替换走的人提前换走。小吴现在空出来个司仓的位子,自己离开之后祁泰估计也不能在梧州刺史府混下去,她和祁泰这些年相处得也熟了,打算无论去哪儿,都要跟朝廷谈一谈,把人带走。
此外还有女官,头一个是小江,这个得回去问一问她自己的意见。还有花姐,她是番学的,比小江安全一些。
又有衙门里的一些吏员之类的缺位。
长史、司马都是羁縻各族的人担任,这个也不用担心。章别驾自己就有打算,不用她太操心,也不宜太早告诉他自己可能调走。但是调整过的人事,必然与章别驾是熟识的,可以与新刺史形成平衡。
刺史有能力,他们能配合,刺史蠢,他们也能制衡,能留下反应的时间。
这些都是她有能力安排的,也都得跟朝廷这里报备。眼下只是送走了小吴,选定了杭勤,又为福禄县令划定了一个范围。等领告身的时候得跟吏部打个招呼,如果卢刺史愿意,两个刺史一个愿意给、一个愿意要,再行文给已经打好招呼的吏部,这事就成了。
新的司仓、司户之类的空缺,也要跟吏部打招呼,这两年里陆续更换。一次换太多,不怕招眼,只怕走眼,还是两年里看准了再换为妙。
所以现在的重点在吏部。
什么卫王、什么孟弘,都先放一边吧。
…………
祝缨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等告身的这两天,她依旧是在京中交际。此时朝见已毕,祝缨就带着苏喆等人到处逛,带五人在京城逛完集市去慈惠庵,在天暗下来之前带他们到了岳桓的府上。
岳家父子俩都还没落衙回来,府里岳桓的夫人亲自出来见她:“小祝大人是不是……要找……”
她伸出手指往隔壁刘松年家的方向指了一指,祝缨笑道:“就是来寻岳先生的。一会儿有所求,还请夫人代为说情。”
岳桓夫人道:“是什么事呢?他在外面的事,我妇道人家从来不过问,不知从何说起。”
祝缨道:“求点儿课本。”
岳桓夫人笑道:“这个还有求情吗?小祝大人你来张帖子,他就会送过去的。”
祝缨道:“这回不一样,他们是番学的学生,先前是我与番学教授的一些语言文字,还没开始读经史。所以须得请教一下岳先生,学生该怎么教。还请夫人帮忙,千万拜托。”
岳桓夫人虽很少与祝缨见面,但对她印象极佳,笑道:“太客气啦,这是好事,我也乐意的。”
不多会儿岳桓从国子监回来了,国子监的学生得关起来上课,他倒是每天都回家。到了家里一看一屋子的高高低低,他将刚迈进门槛的右脚又撤了回来,整个人又回到了门槛外面:“这是什么?”
祝缨与岳桓夫人等人都站起来迎接他,岳桓笑道:“是三郎啊?哎?这几位就是南边来的小客了吧?”
“对。来,见过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