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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还下令:“多烧一点,我有用。”
炭烧出来就开始分配了,关丞要先尽着县衙,祝缨道:“先领一半,旁人家难道不用了?都先领一半使着,后一半烧出来了再续上,这样谁都冻不着。”
分完这个,花姐又来找她:“可能过一阵安生日子了,到明年春耕前都是轻省的了。我也好腾出手来重操旧业了。”
祝缨十分愧疚地说:“耽误你的事了。”
花姐的正业是行医,这大半年净跟着她跑腿、为她收拾家里了。花姐道:“你又来!还是不是一家人了?呐,我头先话也说不好,旁人说话我也听不懂,叫我坐诊我也行不得的,如今话也能听懂了,正好。”
祝缨道:“我听你说话舌头还硬着呢,我给你卷卷?”
“呸!”
“真的,你理出些常见症候要用的话,句子也好、词也好,咱们对一对方言怎么讲。”
花姐笑道:“好!哎,我要是像你这样聪明就好了,偏又笨,话都学不会。”
“你现在说的不是‘话’?”
“去!”花姐拍了她一下,“有几味药路上用完了,我去买些来,回来咱们对一对要用的‘话’。”
“行。”祝缨心想,以前在京城不好弄,现在倒可以给你弄间小药铺子了。
药铺子还没个着落的时候,冬至日又到了。冬至是个极要紧的节日,京城的皇帝得祭天,县城里的县令也得召集了手下过冬至。祝缨就在冬至这一天给大家发钱粮、冬衣料、柴炭。
又命人给赵苏那里送去一些,传话过去:“你父母不在这里,有什么不便之处只管来找我。”
赵苏在福禄县是个实实在在的富贵公子,家里什么都不缺。他越发闭门不出,就在家里温书,必得自己考上县学才行。他并不想叫人瞧不起,让祝缨单为他开个特例。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大家心知肚明。
冬至日后,就是县学的官学生遴选。
祝缨曾在京城招募过女卒女丞,她这回是比照女卒的流程来,考试几项,每项各给出等第,然后算一下综合分,取前四十名。如果某一科特别优秀令人心动者,也可破例。
除了五经等正常考试科目,她特意告诉博士:“六艺也是要考核的。”
祝缨本以为,男子考试人数会比女卒多很多,她做了充份的准备,来的人却还不如京城女卒报考的人多。祝缨问博士:“福禄县读书人很少么?”
博士道:“那是不多。福禄县文风不昌。”
这破地方,多少年没有一个因为读书而“有出息”的孩子了,谁家闲着没事儿还供孩子读书?
养一个正经的读书人是非常吃力的,寻常百姓家也是养不起的,养得起的人家里还得看孩子是不是读书的料子。福禄县这个地方,基本也就是在被祝缨半强迫拘到县城拘住的那些“大户”人家里选。偶有几个家境一般的学生也是点缀,家里还得下了狠心才行。
光识字还不行,考县学还得是正经读了几年的书,已识些经史了。什么才发蒙的、学不好的,自己就先不会报考。
再者,京兆府多少人?福禄县多少人?
福禄县学报考人数比大理寺女卒少,是正常的。
祝缨叹了口气:“那就开始吧。”
一共也考了三天。“六艺”本来就是规定了科目,再加五经、算学、律法之类。
弃考的人倒不多,有些人自己不想考了,哪怕交个白卷也得坐满全场——亲爹、亲祖父都在场外看着,半道跑了怕回家挨打。
祝缨留意着,雷保的儿子雷广也来参加考试了。第一个被她打了的村长的儿子也到了。赵苏的桌子排在顾翁孙子的后面。
文字考试的时候,祝缨下令:“将姓名写在右侧线内。”
她要试行糊名!
此令一出,县城百姓们开始都觉得新奇,本来只是想看个射箭的热闹的,现在都引颈等待,想等文字考试的结果了!
交了考卷之后,祝缨命小吴把考卷密封装钉,再与关丞、博士、助教几人忙了几天,又抓了祁泰来算分数,最终选定了四十人。
解糊名之后,祝缨看了名单叹了口气,赵苏在名单内排到了第五,顾翁的孙子顾同也在内算第一,雷广挂了个车尾,村长的儿子却是被黜落了。
这名单上的人她监考时就记住了,就算不认识他们,也认识他们中绝大部分人的爹、祖父、外公、舅舅之类。
祝缨打起精神,公布了结果:“我有一句话,请诸位细听!诸学生!今日糊名,我也不知道卷是谁写的,只看你们的答卷!中与不中,各人心中有数!从今往后,官学生该赏该罚、该升该黜各依定例,今日分配校舍,安顿之后,尔等可回报父母。半月后回来上课!散了吧。”
中了的固然欣悦,不中的也无话可说。
祝缨背着手,踱回了县衙,又给王云鹤写了一封信。
那一边,赵苏抿紧了唇,努力压抑住笑,与众“同学”一道施礼、告退,回家写了封信派人送给父母:我考中了!又详述考试。
赵娘子看了信,对赵沣说:“我要去县城看看儿子。”
赵沣道:“我与你同去。”
赵娘子道:“你看家。”
“好吧。”
赵娘子于是打点行装,带了五辆车、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地往县城去。走了四天才走到县城下,抬头看一眼城门,道:“有点新模样了。”
她不坐车,偏好骑马,一路招摇过市,才转过一道巷子,冷不丁的沿街楼上掉下一个人来,啪一声摔在了她的马前。
马一惊,长嘶一声,赵娘子双手用力拉住辔头:“叱!”
獠女
赵娘子骑的是匹不错的马,只一惊惶,很快就被控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