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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新的收粮官来,祝缨就很顺利地把粮食交了,拿了合格的条子,再拜别鲁刺史,拖着上司回去了!
上司终于认命,随便这两个人怎么闹去吧!他也不求什么晋升了,只要糊完这个任期就行!哪怕平调,又或者降职做一个县令,也比现在这样好!
…………
祝缨知道上司受的夹板气,可她不打算对上司太体贴了。一个鲁刺史已然很讨厌了,再伺候一个被鲁刺史拿捏的上司?就好比给个姨娘当丫环,正室娘子的丫环她都不想当呢。
祝缨一路吹着笛子回到了福禄县。
进了县界,就有在田里拾穗子的小孩儿给她打招呼:“郎君!”
“哎~”
祝缨进了福禄县就浑身舒服,此时如果在京城,必得换上夹衣了,在福禄县里她还穿着比较单薄,只在早晚要加件薄外衫。
回到县城,县丞等人早在城门外等候着。
祝缨道:“怎么?都知道我回来了有好事儿么?”
县丞道:“好、好事儿?”
祝缨眨眨眼:“我说的话又记不住是吧?往上头缴的咱们付完了,剩下的轮到咱们过日子啦!”
发补贴去!
一时欢迎她回来的声音更添了十二分的真诚。
县令大人说话是算数的!
祝缨自己就懂些账目,手下一个祁泰做账厉害,做人则实在不像个活人,手下几个账史之类的人还得祝缨亲自去把控。所以福禄县的账祝缨是非常清楚的,留足预算,就是发放补贴。
福禄县城又一次热闹了起来,官吏们额外多了一笔收入,大部分人收入是比之前自己寻外快要多的。他们拿了钱、粮,又去沽酒、买肉,还有给老婆打首饰,给孩子裁新衣的,店家也赚了一笔。
开心的人也变得多了。
一片欢悦之中,祝缨则在准备另一件事——趁着天还不太冷,再出巡一次,这一次他要去赵翁说的那位差点连了宗的赵苏家里走一趟。
出巡
“咋又要出去呢?”张仙姑捧着个碗,吃惊地看着祝缨。
祝家从来没有“食不语”的家教,他们更喜欢吃饭的时候说事儿。祝缨在饭桌上就把准备出巡的事情又说了,张仙姑和祝大听了都不大乐意。张仙姑嘴快,先问了出来。
祝缨道:“管一个县的事情多着呢,哪有只耍威风不干事这样的好事呢?”
祝大道:“我瞧好些官儿都是那样的。”
张仙姑放下了碗,扳着指头给祝缨数着:“先到了这儿,话也听不懂、跟个聋子哑巴似的,家具都是现弄的,吃的也吃不惯,得亏有人家祁家小娘子帮忙。接着是那个破烂刺史又找你的茬儿,好容易顶回去了,手上又是个大破烂摊子,才糊好了,你又开始噼哩啪啦地打人。如今秋粮也收了,你的差使也糊上去了,该安稳几天了吧?你又不!”
祝大在一旁帮腔:“对啊!以前我咋没见着咱们县令大人们这么忙呢?我说,你好歹歇歇。这时节要是在京里都该整治一腔羊,好好煮一锅汤补一补啦。”
祝缨道:“想喝羊汤啦?这儿地气比京城热,再等半个月我再收拾啊。”
“我不是跟你要吃的!我说事儿呢!”祝大气结。
花姐道:“小祝,羊汤的事儿我来收拾,你甭管啦。”
祝大道:“你怎么也跟她学着啦?”
祝缨道:“娘也说接的不是个好活计,那不得多出点儿力么?我也不累,出门有马,吃饭也有人给我办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可今冬我要不盯着,一准有人偷懒,又要耽误明年的事。我才来,不能将事情做坏了。”
祝大道:“咋?他们没瞧见都打成那样了,还敢?”
祝缨笑道:“咱们不是才从京里出来的么?我每年经手多少杀头的案子,也没吓住人不犯法呀。我累一点,咱们就能过得更安稳一点。现在天气也还算好不是?到底凉快一点。”
张仙姑道:“那行,我还是跟你一起去。”
祝缨这一次是想把秋冬水利、两条路都顺路规划了,再到赵苏家那儿瞧瞧。想了一下现在这气候张仙姑应该不至于在路上生病,就说:“行。等这一路看完了,咱们就能回来好好准备过年了。”
张仙姑嘟嘟囔囔地:“哎呦,又得收拾行李了!”
到了福禄县之后,因为语言不通,也没别的事儿干,一看县衙空空荡荡完全不像是一个过日子的样子,张仙姑才花了两个月的功夫把后衙渐渐填满了。才有了个家的模样,又要出行了……
此时天气虽然不算寒冷,却也有了点凉意,要带的衣服就多了一些。张仙姑又收拾了两只大箱子衣服铺盖才罢手。
……——
次日一早,祝缨先到县衙内理事,今年的大事几乎都完成了,她留了一些官吏在衙内维持日常的运转,自己与关丞一道去巡视。
关丞道:“下官?”
“对啊,你地面熟。”祝缨说。在她到来之前关县丞是常驻本县最大的官,必然是熟悉许多事情的。
祝缨带着关丞、祁泰等人,先挨个乡地看水利情况,定下来各乡几条主要干渠的工程。带着祁泰也是为了算土方、人工之类。福禄县的地势不像京畿附近那样一马平川,它县内起伏不平,即使是有较大片田地的地方,田地周围走不多远也是丘陵山地。地势一旦不平,水利工程就不能照着她在京畿学的经验来了。
得重新琢磨!
好在福禄县原本不是一片空白,旧有不少灌溉渠。关丞自己没有很钻研这些,但是见得多了还是能给祝缨讲解一些的,他说:“您来瞧这儿,这个渠它就不能直来直去的,得绕个弯儿,这里的路也是这样的,不能一条道笔直地从山脚直冲上顶上,得盘山而建。”
懂了,工程量也就绕着弯儿地翻着番地上去了。
祝缨道:“去将顾翁请来。”
顾翁是一直住在县城而非最近被祝缨半强迫薅过来住的,他有不少田产是在县城周围的。顾翁此人,家国情怀有,但不多,可是他的家产在这儿,必然会关心与之相关的一切事务,农田水利方面多少能说一些。不止是在福禄县,全国各处都有这样的士绅,他们甚至比地方官更关心家乡的一些事。例如死了的李藏,家乡的气候如何是否有水旱灾变、粮食是否减产之类,他都关心。
顾翁也关心贯穿他的田产的水利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