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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自为之。”她说。
母子俩还想问什么,祝缨已经走了。
这天傍晚她回刺史府,窦刺史命人拖上两个男子来,人已经打得破破烂烂了。窦刺史查案本领虽然不差,却也不能免俗——上来先按住嫌犯打一顿。
他把所有看守都过了一遍刑,再命互相检举,检举不出来,再打!然后才是细细地审问、盘查证据。
他也是气得狠了,因为扣押了李藏的小妻子,他当时被李泽施压,也是很小心地安排了看守。哪知道竟然还是出了问题。本来以为,安排至少两人一班是没问题的,没想到俩一块儿出的事!
祝缨问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她勾引的我!”
祝缨翻了个白眼,窦刺史厌恶地说:“回话!”
“真的是她勾引的我!她说,脚扭了,叫我去扶……”反正扶着扶着就让揉一揉伤处。
祝缨捂住了耳朵。
窦刺史骂道:“她怎么不叫别人?”
祝缨放下手,面无表情地道:“说吧,你们占了她多少便宜。”就算活得再糙,她也知道男女之间也不是一下就能有孩子的!要不是送子观音的香火就不会这么旺了!
窦刺史更气了,他自诩明察秋毫,眼皮子底下却出了这样的事。不由骂了一句:“小吏可杀!”然后接着骂“淫-妇自甘堕落。”
祝缨道:“也有好的,替您办案的也是他们呐!大人,下官这就回去了。这供状?”
窦刺史道:“少待!”他出了公文,派了衙役,跟祝缨一同回京。
小陶感激地看着窦刺史,心道:这位大人真是个大好人!我不用四天赶回去了!
祝缨向窦刺史讨了两辆车,把犯人往车里一塞,也是急着一天几十里的赶路,路上遇到了鲍评事等人,一行人十几天就回到了京城。
……——
祝缨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腊月初。她不及回家,先把犯人关进大理寺狱。
刚进大理寺,就被同僚们热情地围观了。
自从祝缨离开,大家的日子过得就怎么也不得劲儿了,胡琏自己都觉得不舒服。他先把上头几位伺候好了,就顾不得下面了。他也没扣下面的钱,下面就是觉得没那么周到了。
一见祝缨,乐得把正在看的账本一扔:“来,给你,给你!”
祝缨道:“我得先审犯人!”
胡琏十分失望:“哈?”
“年前不办好,留着过年吗?”
祝缨跟郑熹汇报一声就去了大理寺狱,现在,可以提审女犯了。
毕氏的侍女们被黑屋已关得快要疯了,连小时候尿裤子的事儿都说出来了。有用的只一句:“砒-霜全都交给夫人了!她放在妆匣里的!说配药用!那些都是夫人亲自动手。老主人过世的时候,夫人收拾了细软,但不曾传递出去,府里内外不得交通。我们不曾谋害老主人的!不敢诬陷主母!”
唯一还能硬挺着的是毕氏。
“孩子是先夫的,”毕氏轻笑道,“那天夜里,我梦到了先夫,先夫说,你是被冤枉的,可见我的子孙并不可靠,给你一个孩子,当做日后的依靠吧。”
书写
神棍面前说“感孕”实属班门弄斧了。
张仙姑都知道,遇到给闺女算命的都要说闺女以后有出息,好叫父母能把这女儿尽力养活。如果这家实在养不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反正有冤魂也不能半夜找她。
左司直倒不是不信鬼神,全因审案见过鬼扯的太多了,所以他也不信。
抢先发难的却是鲍评事!他一拍桌子:“你这妇人,竟敢托鬼神之名行苟且之事!究竟如何谋害亲夫、怀上孽种,还不从实招来?!!!”
他是跟着祝缨一起把窦刺史揪出来的两个看守给带回来的!人就关对面男监里呢,这边毕氏说“先夫托梦”!
毕氏道:“这位官人,先夫确是服食砒-霜过量死的,我并没有隐瞒。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必要问一个谋害之罪呢?”
鲍评事道:“那药也是你喂的!他竟不计前嫌还要你感孕?”
祝缨与左司直都觉丢脸,左司直道:“小鲍,小鲍,你歇歇,去外面走走。”再说下去,就成了鲍评事跟毕氏“讲理”了,你顺着犯人的话往下辩,能有什么好结果?不够丢人的。
鲍评事一点也不想走。他可是在大冬天的跑出去近一个月!一路上虽然是住驿站,但是他得在大冬天的赶路。祝缨有大好的前程,大冬天奔波必有回报。鲍评事就不一样了,回报可能也有但肯定没那么多,它不值当这么辛苦的!当时他应得太痛快了,后悔。
回程的时候虽然有车,祝缨却还催着他们赶路,祝缨四天跑一千里,人家还没抱怨呢,鲍评事什么叫苦的话就都不能说了。回到京城没得休息就跑过来审犯人。鲍评事人一累,脾气不由变坏。
恨不得现在就殴打孕妇。二十板子下去,看她还嘴硬不!
巧了,三个人,就他官职最低,他不做恶人,难道让两位上司做恶人?他刚好可以骂一骂人,出出气。他还没骂够呢!生气的时候有个人可以骂,还是很舒服的。
左司直承担了好人的角色,对毕氏说:“你一个小娘子,何必在公堂上嘴硬呢?不妨据实以告,我们彼此也好少些麻烦。”
毕氏心道:傻子才信你们的鬼话!你们也不信我,只是要我说出你们想听的话罢了,我偏不!
鲍评事的火气还没有压下去,冷冷地看着毕氏,试图给她压力,让她恐惧。
祝缨道:“你不信任她,她也不信任你,这么顶着有什么意思?”她本来是打算用添油法来审的,所以没有一上来就把看守摆在毕氏面前。毕氏自己先“感孕”了,她就不想再审下去了。
再看这些女丞女卒提毕氏过来时候的动作就知道,她们在同情毕氏。提犯人,一般就是“提”,她们动作可以称为“搀”了。甚至在听到“感孕”的时候,有几个人还隐隐松了口气,连武相也不能免俗。
祝缨道:“圣人之母,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带下去吧。”她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