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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道:“先别说别的,你有什么合适的人不?你知道的,我上头还有三重婆婆,我做不得主,但是可把人塞进名单里。”
左司直双眼一亮,又矜持地说:“倒有一、二人。”
“别装死人样,有就拿来,只要是身家清白合吏部的格子就成。”
左司直道:“我晚上找你去!”
祝缨又去找胡琏,也是这般说,胡琏咳嗽一声,道:“这个么……”祝缨撑着腮,盯着他,看他要干嘛。胡琏道:“我在大理寺这几年,自家人都安排妥当啦!不过呢……咳咳,有个熟人,家里孩子要补吏职的时候,你给留意一下,明天我把他的名帖给你。放心,孩子是晓事的,绝不给你添麻烦。”
“好!”
到了晚间,左司直带着一个年轻人上门,祝缨一看,道:“这不是小古么?”年轻人是大理寺的一个年轻的吏,平素跑腿利索,想谋一个狱丞的职位。大理寺的狱丞有四个名额,祝缨就把他的名字也记下了。
左司直空着手,小古却提着大包小包。小古瞅着左司直,左司直道:“小祝啊,这是这孩子一点心意。”
祝缨道:“一个狱丞养家糊口挣的还不够这一堆呢,拿回去吧。我只管把名字报上去,成与不成还不一定呢。”
小古机灵地说:“您给报上去,就已是费心啦。小人也不是只为养家糊口,是为听起来好听些,大小有个品,回来爹娘脸上有光彩,为了爹娘高兴,无论什么事儿,小人都是愿意做的。”
左司直一个劲儿地对祝缨使眼色,叫他收下,祝缨道:“你们两个别在这个上头跟我弄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古要不合适,我也不会答应。好好干,别叫我吃瓜落,下回升了的时候还记得我、有东西给我,那时候我就收了。”
左司直已得了小古的好处,见祝缨不肯收,就对小古说:“你拿着。听咱们小祝大人的话,他最是一个实在的人,以后凡他有吩咐,你给用心办了,就算你小子不忘本啦!”
小古又结结实实一礼,左司直给祝缨一个眼色,带着小古走了。
第二天,胡琏也给了祝缨一个名帖,上面写着一个人的祖宗三代。选吏的人,有时候也不是为了当个吏,而是冲着由吏选官这一途。胡琏的这个熟人也是做的这个打算,因为祝缨看着这张帖子,这是父祖都是小官,还都死了,荫呢,是不能指望得上的了,于是就想走这一条路。
祝缨也收了帖子,这个倒是比小古的事更加好办的,因为吏的名额也更多一点。从大理寺的吏中选官,选就行了。外面选个吏进来,需要有人做保,祝缨从胡琏那里再讨一张保书,就算安排了一个人。胡琏则在保书里夹了一张片子,祝缨拿开一看,道:“这怎么成?”
她在京城住着有几年了,知道京城也有些商家会出一些纸笺,写着某货若干,又或者钱铺写个钱若干之类。就像祝缨俸禄兑米的米铺那样,做领取的凭证。胡琏给的这个,就是个提布的。
胡琏道:“一点心意,一点心意。秋天拿新样子给伯母裁衣服。你不收,我不安心呐!”
祝缨道:“这不成了我卖空缺了么?叫郑大人知道了,我得挨削。”
胡琏道:“你道他为什么叫你干这个?是给你机会呢。什么叫卖空缺?这就不知道了吧?你的礼能送出去,那得是人家愿意接你的礼,愿意接,就比不愿意接好!有些人想送还挨不上边儿呢。”
祝缨将片子还给了他,说:“使不得,我才干这个事,怎么就敢了呢?你荐的,都是自己人,收自己人的东西成什么了?你教我这许多事,我原也该尽一份心的。拿回去,以后我有事,你也收我的礼?”
“对呀!”胡琏笑着把片子收了回去。
“这就对了嘛!”祝缨说,“我真要钱,放出风去价高者得,还看不上你这几个钱哩!我想要钱时,自有来钱的办法。”
胡琏道:“你小子是个人才啊!”
祝缨揣着名帖、保书,回去案边给记了下来。
另有一个人也算是她的私心——她去寻了杨仵作。杨仵作是她验尸上的不公开的师傅,因为周游案对她有点小意见,后来也勉强算是解除了误会。纵使没有误会,祝缨找上门问他愿不愿意给儿子试一试大理寺的新增名额时,杨仵作最后的不满也都消失了!
一点也不犹豫的,他就把自己的祖宗三代写完了。祝缨看了就笑:“杨师傅,是写你家大郎,不是写你。”杨仵作脸上一红,又重新写过。还说:“这小子也不知道手艺能不能成。”
祝缨道:“如果不成,我能来找你?保个手艺不成的人,我难道不想干了?”因为她知道,杨仵作验尸的时候是带儿子徒弟的,儿子也是有些经验的。
杨仵作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有儿子有徒弟,一个衙门需要的仵作有限,是得给另一个寻个出路,没有祝缨,就只能去京外找饭碗了。有祝缨,那就好安排了!他没把儿子留着接自己的班,而是希望自己在京兆府的时候,儿子能进大理寺,一家父子俩能拿两份差饷。徒弟也更能安心给自己打下手。
人情做这些也就够了,再多就不好了。祝缨精心挑选了几组名单,后面缀上了各人的特长。吏的几个,比较容易就通过了大理寺正的筛选,他们只问一句:“可要用心审查!因刑部私卖人命,才有刑部、大理寺的一番风波,都是因小吏弄权!”
祝缨道:“都有保人。这一个,父亲是京兆府的仵作,家学,几代都在京城定居。那一个,三人做保。这一个,本府的胡丞做保,都是可靠的人。”
由吏选官,祝缨说:“都是用过的人,这个是做过账的,日后有贪赃等事可备用……大人亦可出题考试一番。”
这二位哪懂算账?都说:“要考点律条才好。”
“大人所虑极是,这几个都是懂律的,只因不够格考明法科等,才选的吏。这几个,倒是只有些账啊、验尸等上的本领,只好择进来再教了。下官这就去准备,让大理寺上下都粗读些律条。”
大理寺正满意了,在上面签名。
祝缨拿着这张单子再去报给郑熹。
郑熹看她准备得周到,笑道:“瞧,这不是历练出来了么?”又问,“温岳说,你家大姐治好了他母亲的病?”
祝缨道:“妇科病,外头大夫不方便,大姐刚好在尼庵里帮个忙,施医赠药,学会了些。她有点事做,既能帮到人,自己也不会总闷着。大好青春,干点什么不好?”
郑熹道:“也就是你惯着她。不过也不错。”
“那是!”
郑熹看她得意的样儿,道:“倒不像你姐姐,倒你闺女!这么得意!”
“反正是我亲人。”
郑熹拿笔圈了几个人名,道:“拿给裴、冷二位看看,他们要没旁的意思,就照你这个单子来办。”
祝缨看他没有把所有名额都用尽,就拿着去给另二位看。冷云不管这个事儿,说:“他都看过了,还能叫我挑出毛病来?”没管,裴清又取中了一个吏,点做了録事,说:“余下的你看着办吧。这回没取中的,帖子留下,下次有要补的时候,先从这些人里选。”
“是。”祝缨发现他们把官员的名额点满了,吏的额没怎么管。
她把这些待选的吏凑一块儿,也请大理寺正简单出几道题,考一考。然后大人们只要看她最后取中的人的答卷,觉得差不多,就都同意了。吏嘛,还要怎么管?这不是交给祝缨了么?郑熹得了一个祝缨,就像祝缨得了一个花姐,方便极了,这些事,谁要再费心去管?
祝缨拿着最后的定稿,不由怔住了。这样的各司其职,让她又一次想起了端午宴。
每一个上位者,眼里都有不少的才俊。有人以为自己是唯一,那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
祝缨办好了这一件事,京兆府那里也给她送来了一张帖子,是王云鹤写的,给她定了个时间,就学问的问题要与她讨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