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

第18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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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角的草棚下,白容吓成了驴,焦躁得扯缰转圈,想挣脱马桩。

更浓烈的硫磺气、土腥、还有糊味占据整个庭院。

院外,段勇夫装着挠头掩饰惊慌,问田勇夫:“这就是你说的火药爆竹?”

田勇夫:“昂。你守这,我走远些听听动静。”晾晾汗,吓他一跳,也太响了。

“这是爆竹?”段勇夫自言自语,真想进院瞅,长长见识。

院里,四人全站在坑边,坑的外形已经不是四方了,坑底炸出一大片凹陷。秃毛鸡和秃毛鸭本来就难看,死相更丑,简直千疮百孔,且被碎土埋掉一半。

王恬说话快结巴了:“好像雷炸下来啊。葛阿姊,阿姊,这是新火器?叫什么?”

“没起名,不过王郎君说得好,炸声如雷,便暂且称它『火雷』,诸位觉得怎样?”

刘清先赞声“妙”,然后句句铿锵:“契文之『雷』,寓意其似雄雄战车征于天际,其音可无限宏广、可碾世间秽恶。雷响之际,与此器一样,必伴随光电。还有!伐四夷蛮虏,需雷鼓大震,不正应了北伐势不可挡么?好名字!仿佛天生该称它为『火雷』!”

念书多就是能说。邹娘子点头:“嗯!”

“火雷,火雷……”王恬重复两次后,双手点着自己胸膛,朝每个人邀功:“这名字是我起的,嘻嘻,我起的火雷。”

王葛被他愉悦感染,笑弯了眼:“对,待火雷大成,必有王郎君的功劳。趁热打铁,咱们试第二种。我修整吊杆,王郎君帮我再抓一只鸡、一只鸭过来。”别人不用管,一定得让王恬有活干。

刘清跳进坑,把两只死禽扔出来,问:“炸的坑不小,填上么?”

王葛:“得填上。”

邹娘子拿来工具,和刘清一起忙。

绳网和吊杆一截都炸毁了,不过王葛早有预备,利索得替换新的杆臂和绳网。

重新就绪后,她念出第二次的配比:“硫磺六大匙;硝一大匙、一中匙;木炭二大匙、一中匙。”

第三次配比:硫磺六大匙;硝二大匙;木炭二大匙。

第四次配比:硫磺七大匙;硝二大匙;木炭一大匙。

第五次配比:硫磺七大匙、一中匙;硝一大匙;木炭一大匙、一中匙。

话分两处。

试火药爆竹时都有人听到,何况更剧烈的火雷呢,尤其第五炸,比前四声轰响倍余。

各曹很快收到消息。

明拓在廨舍急得打转,前些天库舍出事,他头一个逃不掉罚,此时若有功劳抵上,说不定能保住兵曹史职位。

“阿恬啊,”他摇下头,不满意,对着面前的空荡荡一遍遍练习:“贤侄,打听出来了么?打听得怎样?是火器吧?贤侄,我和你阿父交情不浅哪!咳,阿恬哪……”

此刻明拓哪想得到,他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鞭炮扔到粪坑里的受害者。

321 正道

各曹都有庖厨区,午初就能领昼食。功曹的庖厨庭院最阔,院内既铺陈筵席,也有数个食案。

荀序撕碎麦饼,蘸着咸豆汤说道:“莫嫌饭不好,知道现在有人在乱传啥么?说要打仗了,很快涨粮租、连草料也涨,还有盐,于是有百姓恐慌,每日只敢食两顿,为预备寒冬囤谷粮。别说,汤真咸,我再拿个饼去。”

案对面,王彪之微抬下眼皮:谁嫌饭不好了?再说你不去自己贼曹吃,跑功曹来,还夺过膳吏的勺可着釜底舀这么多咸豆,能不咸么?

荀序回来,往前倾着身体,压低声音:“听说了么,从东莱郡来了几海船的匠工,这时间可比往年提前啊。”

“嗯。”

“你知道?”

王彪之吃完了,用手巾轻拭嘴、短须后,讲道:“东夷府要置州级匠肆了。木匠肆七所,分别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命名;铁匠肆五所,分别以宫、商、角、征、羽命名。”

荀序撇下嘴:“厉害。魁杓,五音,哈哈,仅这些名就压在郡署匠肆上头。”

郡署木匠肆目前只有十六所,以二十四节气顺延命名。郡署铁匠肆目前十所,以十二律吕顺延命名。

“应当的。”王彪之是坦荡人,这话非装模作样,而是心底认同。州治就该强于郡治。

“司马韬的事有主意了?”

“嗯。他审出四谍贼,可兑四点功勋值,应得的功劳,我跟五官掾说了,全给他。”

荀序吃惊,满脸写着:这就是你的主意?

二人近旁没人,王彪之不慌不忙讲道:“司马韬总共审了五个人,有一人是冤枉的。此人颇具游说之能,出狱后向大族封氏荐司马韬之才,封氏找到五官掾,询问可否用金赎人。情况便是如此,当天消息就散开了,你常在酒肆、食肆巡查,听见此事还不容易?”

荀序食饼无味,越寻思眉头愈紧。“有无可能……从那名罪徒出狱,到向封氏游说,都在司马韬算计内?”

“有可能。”

王彪之派人访查地牢,查到的线索有:司马韬通过跟狱卒闲聊,知晓了近期官吏繁忙,抱怨四起,抱怨的源头除了仲秋月的案比造册外,还跟新犁、风箱、改良农药喷洒车的推行有关;狱吏说两次炸雷声是兵曹位置出的事,此后,经司马韬诱导,狱卒吹嘘本性更厉,凡听到的传言不管真假都讲,传言里有“见过兵曹史来往廨舍”,以及“听说功曹史告归”等等。

总有聪明人能在一堆混乱的线头里,把主线捋直。所以最厉害的游说者,是司马韬,即便那人洗清罪名离开牢狱,依旧被掌控。

可惜王彪之的揣测,同样是根据下属查到的线索一层层梳理出,最多等功曹史回来,告诫五官掾约束狱卒少妄言。至于司马韬,有何错?

荀序郁闷不已,整件事里,自己成了传话棋子。“尽是些摆不上明面的手段!就这么把功勋值给这等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