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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烨在挑选浮雕瓷杯,决定给家里每个人都选一个,这叫家族水杯。
凌贺津只管付账,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主要是之前来过好几次了,便决定待会儿把苏荇喜欢的都带一份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
现在还没到他展现用途的时候,便先去了卫生间。
他刚进去没几秒钟,就听到隔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俄语,语速非常快,噼里啪啦像是在放炮仗一样。
许是觉得在这里不会遇到熟人,大概率也不会遇到俄国人,对方也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以致于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入了凌贺津的耳朵里。
“凌烨进入半决赛了,按照排名,后天上午第二场,我们学校对战仲元国际。有一次换人的机会,我已经跟教练说过了,凌烨什么时候上场,我就什么时候上,他的对手,只能是我。这场宿命的对决,没有人能阻止。”
“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业余选手打的再好,也远不及职业选手的一根手指头。这一次,我会打垮他的全部自信,让他从此以后,想起网球就害怕,再也拿不起球拍。”
“亚种人就该滚回他们的国家去,来我们天选之人的地盘争什么奖牌?!”
凌贺津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个人,好像叫伊万诺夫。
是凌烨非常讨厌的一个,嗯,狗杂碎。
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凌烨这么骂人确实是头一遭,现在听到他的那一通话,也像是在发泄着某种不满,以及,深深的嫉妒。
虽然没有见过他的网球水平,凌贺津此刻也无比笃定,这人的网球天赋,远远不及凌烨。
凌贺津若有所思。
对比两个人之间的态度,总觉得很微妙,也很稳,好像并不需要担心。
稳就稳在,凌烨坦然承认对方有可能比他强,但依然看不起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把这一场给输掉了。
不过,凌贺津还是决定,晚上回去酒店,给凌烨提醒一句吧。
凌贺津的手刚刚握到把柄上,正准备回去做个尽职尽责的付钱工具人,伊万诺夫也正好从隔壁隔间走了出来,他应该是换了个人继续通电话,脾气一下子收敛了许多,声音里都带着几分笑意,刻意且虚伪。
“请转告宗,这不仅是他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目的相同,我们便是利益共同体,我不会让他失望。这一次,凌烨的运动精神,一定会折在柏林,请相信我。”
凌贺津快速抓到了一个字眼——宗。
不做他想,一定是宗翰。
他在国外的这些朋友,对宗翰入狱的状况不了解是正常的。尤其是以伊万诺夫为首的这几个人,家世最显赫的就是他,但也依然是要恭恭敬敬跟在宗家屁股后面,获取利益的那波人。他对凌烨的恨意和嫉妒,很可能就来自于宗翰。
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比他以为的还要深刻。且,宗翰那个孩子,比他从资料和表面上看到的,也更加有心机有手段,恶毒又阴狠,宛若一条剧毒的珊瑚蛇,看上去色彩斑斓,用自己无害又粉嫩的外表迷惑着众人,却在不经意间猛地蹿过来咬你一口。
运气好或许能撑到医院的急救,运气不好的、毫无防备的,当场可能就gaover了。
凌烨或许设防了,但毕竟是个温室里长大的孩子,还不曾见识过那么多的人间险恶,那些天真的防备,在真正遇到危机的时候,脆弱的不堪一击。
凌贺津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失职。
生在凌家是凌烨的运气,也是考验。
以前他总以为这些事情很遥远,不论商场上利益如何纠纷,也暂时不会牵扯到未成年的孩子们,可是,偏偏出了一个宗翰。
凌贺津想不明白,宗翰对凌烨的恶意究竟来自何处,但却必须要重视起来了。而且,凌贺津更加在意的是,沟通宗翰和伊万诺夫的这个中间人,会是谁。
伊万诺夫走了之后,凌贺津也洗了手,正准备回去手工品店铺。
罗秘书正巧打电话过来,再一次汇报:“老板,李佑霖找回来了,整个人状态不是太好。好像是被虐待了,但是没有外伤,就是人好像傻了,能不能治好还不一定,他母亲给他转院到江城第一人民医院去了。”
这个消息非常意外,凌贺津都觉得很惊讶:“哦?怎么救回来的?”
“是他自己回来的。”罗秘书回道,“柏林的警察找了两天没有找到人,正打算上报,第二天早上,他们在酒店房间找到了李佑霖,查了监控,他是在凌晨两点左右回来的,只拍到了他一个人,当时状态就不太对劲,浑浑噩噩,像是喝多了或者磕多了。”
“回国的时候做了尿检和头发蛋白检测,阴性。医院说是可能大脑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导致短时间内大量脑细胞受到损伤,还不确定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
凌贺津懂了,因为某种意外,李佑霖变成了傻子,李家这么多年来经营的木材的去向,很可能查起来困难重重。
绝对是故意的。看来,那批原木虽然宗申集团没能从原产地买到,却也在运输到国内后,通过这些零散的中间商,掌握了其中一部分,为的就是,垄断。
罗秘书停顿了片刻,再次抛出重磅消息:“因为上一批木材运输的问题,我联系了索马里的老伙计,然后就意外地得知了那些人的身份。他们曾经是宗申集团海外船业运输公司的押运员,后来船运公司被责令整改,他们就暂时被辞退了,但据说,他们仍在为老东家打工。”
凌贺津确实被震惊到了。
押运员是字面意思,也是黑话。
宗申集团的海外业务起步较晚,为了快速赶超,占据市场份额,他们接过很多特殊的运输品,只有这一类见不得光的运输品,才需要押运员,比如,来路不明的价值高昂的收藏品或者艺术品,再比如,人体器官,或者,奴隶。
这些所谓的“押运员”,想要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从世界上消失,确实很容易。他们对这世界里的黑暗,无所不知无一不晓,没有人比他们更精通这些暗处的手段和通道。
“老板,比赛还有三天结束是吗?您是不是还要跟太太多待几天?要不要我再联系一下那边的安保公司?”
凌贺津应道:“嗯,再派过来两个跟着凌烨,我和苏荇这边没有问题,人手足够。”
罗秘书立刻应下,转头就去办事了。
挂了电话,凌贺津站在窗口,若有所思,眸中灯火明灭。
那一瞬间,听到“押运员”这个久远的名词时,他脑子里闪过了某种念头,但很快又被强行压了下去,再也寻觅不见。
这会儿再想深究,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就好像,他的本能,在抗拒着某种很坏的结果。
但,从梦到全家团灭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想过无数悲剧发生的可能性,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离谱,也不会有多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