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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侯成婚短短数日已经有耙耳朵的潜质,媳妇儿说啥就是啥,只会点头说嗯嗯嗯,一点儿战场杀神的影子都瞧不见。
大哥荣舒堂就更直接了,抬手拎着舒朗后脖颈往外走,直到把舒朗塞进被窝准备离开时,才听刚躺床上眼睛一闪一闪的舒朗不放心叮嘱道:
“明日乡试需要用的东西大哥你都为我准备好了吧?没准备好现在就去查漏补缺,我先眯一会儿,待时辰到了一定唤我起来,勿要耽搁了进考场的时辰。”
荣大哥嘴唇动了动,几番欲言又止,很想问一句“你认真的吗?”
他们荣家几代从武,也就到了他们兄弟这一代才有安定的环境读书识字。而他们兄弟嫡庶四人,也就身为老大的他幼时在读书上被先生夸赞过几次,其余三人 ?呵。
虽然如今守光在读书上也很有天分,可举人这玩意儿是只认真读了大半年书就能考中的吗?本朝开国以来就没听过这么玄乎的事儿,除非科举作弊!
守光眼下这般自信,届时万一考不中,好不容易拾起来的读书念头,岂不是又要被打击的七零八落?
可转头就瞧见对方睡的四仰八叉,伴随轻微的呼噜声,明显是累极了。想想探子传来的消息,知道弟弟此行有多艰难,荣舒堂这做大哥的就什么都说不出口。
罢了,且由着他吧。
细心为他掖平被角,放轻脚步出了房门,低声叮嘱守在门外的梨满:
“叫厨房连夜准备些抗饿的食物,守光要带去考场吃的,我前些日子叫人送来的大氅寻出来备着,保暖的鹿皮靴子也别忘了明早叫他换上,我再去书房检查一遍笔墨纸砚。”
梨满笑眯眯的听完,刻意放低了声音道:
“大公子,这些您都提前半个月叫人备好送过来了,您放心,奴婢每日都亲自检查一遍呢,不会有任何遗漏的!”
她就知道,大公子是对主子最有信心之人了,果然没错!
荣舒堂不自在的动动脚,一言不发,默默转身往书房去。
整个荣府都因为舒朗要乡试而忙碌起来,而舒朗的院中只留下几盏灯笼照明,光线朦胧,静谧又温和,所有路过此处的下人都会刻意放轻脚步,生怕打扰到舒朗休息。
椿龄堂中,荣老太太边检查舒朗的考篮边与刘嬷嬷叙话:
“多少年了,还是头一个呢。”
上次舒朗得的秀才功名不算,不是正儿八经考来的。这次,是荣家打从荣侯爷的曾祖父那一辈儿起,一百多年来第一个进乡试考场的读书人。
总归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刘嬷嬷也放下手里打发时间的络子,轻声道:
“您和老侯爷没偏疼错人,小主子他啊,奴婢瞧着是个心里有成见的,您且安心就是。”
老太太拾起打到一半儿的络子继续,暗道这心是一时半会儿放不下来,也就小兔崽子心大,折腾出这么多事儿跟没事人似的,吃饱喝足躺着一沾枕头就睡。
心太大。
舒朗可丁点儿没觉得自个儿心大,刚下马车,顶着凌晨的凉风站在众多考生中间,差点被人挤的一个踉跄,幸好被大哥荣舒堂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站稳,环视一周,在夜色掩映下,全是模糊不清的影子,忍不住嘀咕:
“我说这些人可真够心大的,我以为就我仗着离考场近,多睡了小半个时辰起床,不用排队就能吊车尾进考场呢,眼下瞧着跟我这般想的人可海了去。”
“你是真来迟了,旁人可不是,你没来那阵儿搜出来十几个意图作弊的,巡检大人叫人拉出去在考场口示众,人群里有些打了同样算盘的慌了,造成了小小的骚乱,巡检大人便格外开恩,给众人时间自去整理干净。”
舒朗惊喜抬头,便见十三从前方马车上跳下来大步往这头走,身后还跟着闻铮和章明孝二人,方才的话就是十三说的。
听语气,三人在这儿可等了不少时辰。
阔别几月,在考场门口见到三人,舒朗兴奋的挨个儿与三人拥抱。
十三松开人后也来了句“瘦了”,顿时叫舒朗哭笑不得,不过眼下时间紧,只能捡要紧的说了。
“二郎你可是咱兄弟里最早进这考场之人,不管考成啥样儿都是咱们最好的老大,别多想,干就完了!”闻铮拳头捶在舒朗肩上,虽然对舒朗的成绩不抱希望,还是真心佩服他的勇气。
不愧是他闻铮给自个儿认回来的老大!
舒朗被这番安慰无语到,“不许你诅咒小爷,回头考个举人吓死你!”
“嘻嘻,那我可太期待被你吓死了!”天知道闻铮这话说的多真情实感,偏不敢让舒朗知道,以免对方压力太大,回头考不中在兄弟们跟前觉得没脸。
两人插科打诨一阵儿,前头队伍逐渐缩短,舒朗彻底清醒了,从大哥手里接过考篮往前走,就听章明孝在两人错开的间隙低声道:
“闻铮已经让人包了放榜那日的五味楼,钱是挨他爹打换来的。”
舒朗脚步一顿,哼笑一声,朝身后摆摆手,走进考场,接受检查。
乡试共三场,每场考三日,考试期间无故不得出考场,每场考完后都会有小半日的功夫供考生们在考场内活动放松,直到九日后考试结束,方能在规定时间走出考场。
舒朗领了号牌,一路往里,好半晌才寻到自个儿的号舍。
瞅着眼前号舍,心里长叹口气,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遭过这种罪。
号舍狭小,布置简陋,高大壮硕的成年人在里头直不起腰。两块儿木板搭起来,一块儿做桌案一块儿做板凳,待夜里休息时并在一起,就是床板。
当然这床板长度有限,舒朗目测他腿儿是别想伸直了。
号舍为了采光,三面是土墙,唯独面向行人通道的一面毫无遮掩,这样一来白日采光是没问题了,关键夜里小风一吹,烛火一摇曳,不管烧到啥都是场灾难。更别说突然刮风下雨,反应不及卷子被淋湿,被吹落地上沾了污渍,更加惨不忍睹。
即便没有以上那般倒霉,夜里腿伸出去衣服下摆鞋袜被淋湿,整整九日功夫,也绝不是什么好体验。
边为接下来的遭遇同情自个儿,舒朗边从考篮中摸出抹布,仔仔细细将号舍内能够得着的地方全部擦拭一遍。
梨满这丫头心细,考场里除了考试以外所有会遇到的情况她都找人打听了一遍,因此给舒朗准备的考篮里那叫一个简单却实用,保证做到舒朗需要什么就能翻出什么。
说真的,这种地方三年才用一次,平日里又没人维修,顶多开考前杂役将里头的荒草土块儿清理一下,细节就不能认真瞧,越瞧越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