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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老侯爷的旧部,一个锅里搅饭吃,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被人一鼓动就忘了谁才是主子了?他们是不记得当年在老侯爷跟前发的誓了吗?”
斯文些的并不恼,还是那副很温和的语气劝道:
“人心易变,古来如此,少了他们也没甚,这不还有咱们在伯爷身边嘛!”
荣舒堂将名单打开细细翻看一遍,拿笔又圈出几个名字递还给斯文将军:
“这几人重点关注。”
顺手还给弟弟夹了几筷子素炒,叮嘱道:
“病刚好,吃点清淡的。”
舒朗眼睫低垂,边往嘴里塞清炒菘菜边琢磨,看来祖父留下的人手,大哥还没完全掌握,有些人生了小心思,至于是哪些人,目前大哥这头还处于排查阶段。
说到底,都是大哥身上这爵位来的太突然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整个京城能在不满二十岁的年纪,从正值壮年的父亲手里继承爵位的,大哥都是独一份儿。不管是大哥还是荣桥,亦或者手下那些跟随,依附伯府而生之人,都没有准备好。
加上荣桥在里头使劲儿充当搅屎棍,让下头不知内情之人心里难免多想,一时不知该继续追随荣桥那个老伯爷,还是转投荣舒堂这个新伯爷。
眼下的荣伯府,很有点儿分裂的架势,一个不好就要元气大伤,此为内忧啊,舒朗在心里感叹。
好在眼前这些人对大哥是真的衷心,有他们鼎力相助,大哥不至于太难。投桃报李,舒朗亲自动手,给在座之人每人盛一碗汤递过去。他什么都没说,做的十分顺手,做完了继续低头吃菜,一桌人却对着他目光变了又变。
荣舒堂将一切尽收眼底,借着端碗的动作掩住唇边不明显的笑。
杯盏交错间,又有个笑起来十分爽朗的中年男子,做文士打扮,拱手对荣舒堂道:
“近来十一皇子的人屡屡上折子弹劾老伯爷和您,私下网罗了不少罪名,真假难辨,朝中几位大人对此颇有微词,陛下选择留中不发,态度不明。”
其他人听了纷纷皱眉。
老伯爷被十一皇子弃车保帅,他们早有预料。可为了彻底打压老伯爷,便想将荣伯府一举踩下去的做法,让他们十分不满。
舒朗看这些人的面色,都忍不住为荣桥那老家伙感到丢脸。恐怕这会儿全天下就他一人觉得十一皇子和贤妃娘娘为了不寒下属的心,会想办法捞他。瞧瞧,连这些被他看不起的莽夫都明白,他已经是个没用的废棋了,与其花大功夫去捞他,不如直接将他踩死来的方便。
荣舒堂终于有机会吃几口菜,慢条斯理的品尝后才道:
“陛下暂时不会动伯府,您无需太过忧心,下次再有人弹劾,叫咱们的人如常反驳即可。”
却没说他如此肯定的原因。
他不说,其他人便不问。
这时就有一个年纪偏大,瞧起来十分沉稳,进来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子,紧皱眉头,忧心道:
“您在太子殿下那里,还好吗?”
其他人也目光灼灼盯着荣舒堂瞧。
舒朗手里的筷子一顿。
他想起大哥作为太子殿下的伴读,是天然的太子党。可作为世子的太子党和作为伯爷的太子党,别人对他的期望和要求是完全不同的。作为世子时,荣舒堂只需个人为太子冲锋陷阵,便能获得太子以及太子周边人的认可。
但作为伯爷,荣舒堂是需要拿整个伯府的资源去为太子厮杀的。一个伯府在某件事中能发挥多大能力,旁人心中有数,可依照荣伯府如今的境况,太子交代伯府去办的事,恐怕还真达不到众人期待的效果。
太子如今地位稳固,身边不缺能用之人,长此以往,即便太子念着情分不说什么,太子身边之人也该对他有意见了。
这是给太子党内部攻讦他留把柄。
加上之前荣桥突然明目张胆的投靠十一皇子,此时太子党内部应该不少人都在怀疑他的立场。
这种情况,应该打从荣桥将全部家底儿送给十一皇子那事爆出后,便一直存在,不过荣舒堂从未说过罢了。
舒朗心里叹口气,心说怪不得他大哥不亲自说,非得叫他来吃这顿饭呢。内忧外患,内外夹击,荣伯府的境况确实不太妙啊!
可单是这些的话,只要给他时间,荣舒堂便有足够的能力解决,还不至于叫他说出“伯府遇上了大麻烦”这种话。
舒朗眼睫轻轻颤动,盯着眼前筷子,心说我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心里瞎琢磨事儿,也不耽误他吃东西,慢吞吞咽下一口四喜丸子,不再分神去听旁人讲什么。
直至将人全部送走,兄弟二人在府中消食时,闻着周围阵阵草木香,被秋末的风一吹,日头暖洋洋照着,舒朗终于理清了思绪。
偏头对送走几位叔伯后,面色便很沉重的荣舒堂道:
“大哥,方才席间你非常自信陛下不会对伯府如何,是为什么?”
荣舒堂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一时不知从哪儿说起。
舒朗又问:“你是何时知道的?”
荣舒堂将手捏成拳,眼里晦暗难明,语气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笃定从容,在弟弟面前第一次展示了他少有的脆弱和无助。
抿抿唇,轻声道:“承爵圣旨下达的第二天。”
舒朗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因为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里一开始被他忽略的问题。也是当时的贤妃以及宫内外所有人都有的一个共同疑问——陛下为何会下那样两道圣旨?
当时他因为不在意,所以对贤妃以及为对此事大费周章之人也没在意,只一心想窝在自家院里享清福。
事实上,作为一个帝王,陛下他真的会做无缘无故,随性之举吗?答案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