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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当然不会喜欢孙媳妇背叛孙子,但如果孙媳妇是为了救她老人家的儿子才这么做的,那就另当别论了!她没有得罪过四皇子,也有信心能把乔美人哄好,只要再讨得太后的欢心,她这辈子都不愁荣华富贵!
她的未来还一片光明,凭什么要为太子陪葬呢?他们夫妻结发,太子却一再负她。如今……就让他最后尽一次丈夫的责任,让他牺牲自己,为妻子谋取一个顺心安逸的未来吧!
太子妃抿了抿唇,什么话都没跟承恩侯夫人说,便低头对谢慕林道:“堂嫂,我们走吧,别理她了。”该说的她早就说过了,别人不肯听,那就别怨她如今不愿意再搭理人。
谢慕林瞥了承恩侯夫人一眼,接受了太子妃的建议,扶着她走出长廊,慢慢走下月台的台阶。香桃与太子妃带来的侍女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连忙迎了上来,后二者接过了谢慕林的工作,搀扶着太子妃往慈宁宫的方向走。不一会儿,皇帝身边的一名老太监带着四名高壮的内侍抬着两抬肩舆过来,说是皇帝恩赐给太子妃与永安郡王妃使用的,让她们不必步行回慈宁宫。
太子妃欣然接受了公公的恩典,谢慕林犹豫了一下,想到太子妃坐舆自己却跟在旁边走的画面,就打消了拒绝的念头。妯娌俩回到慈宁宫,想先去给太后见礼,太后身边的嬷嬷却出来告诉她们,太后已经歇下了,让她们自便。
谢慕林想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估计太后心里也不好受吧?她不再多言,陪着太子妃回了后者暂居的房间。
太子妃打发身边的侍女去取热水来给自己洗漱,对于某个失踪侍女的去向只字不提,等到屋里只剩下她和谢慕林的时候,踌躇了许久,方才吱吱唔唔地说出一句:“堂嫂,方才在西宫那儿……”她与永安郡王妃同在屏风后,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看到了什么。
但谢慕林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太子妃不必说了,我也不会问。反正你说的都是实话,你就是这么想的。无论谁来问,都只有这一个答案,不会变了。”
太子妃眨了眨眼,瞬间领会了她的言下之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是的,不会变了。任谁来问我,我都会照着这个说法去回答的。就算对我用刑,也不能叫我撒谎!”
她用力握了握谢慕林的手,面露感激之色:“堂嫂,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太后
太子妃经过简单的洗漱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她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如今总算暂时度过了难关。她心头一松,很快就沉沉睡去。
谢慕林看了看她那两个面带不安却又不敢提问的侍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她们照看好自己的主人,就离开了太子妃的房间。
燕王与朱瑞都还在皇帝那儿审案呢,她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出宫回王府,暂时还得在慈宁宫里消磨些时间。她在这里当然没什么换洗衣物,也没有专属的休息空间,只能去找太后身边的嬷嬷帮忙,替她找个暖和的屋子待一会儿了。
不过嬷嬷没有照办,而是带她去了太后那儿。
东原郡王妃婆媳俩不知几时离开了,太后的房间里只有她老人家与永宁长公主两人。太后背靠着大引枕坐在床上,永宁长公主坐在床前的绣墩上,还招呼谢慕林过去坐下,然后摒退左右,“娘儿仨聊聊天”。
这是永宁长公主的原话。
其实就是太后娘娘想知道西宫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而已。她知道自己手下的嬷嬷去东宫找到了香浮留下来的手记,还把东西送到西宫皇上那儿了,但后续的事她就不知情了。那边想必也还没审完案子,她老人家不打算去打搅儿子做正事,却又惦记着儿孙们,才想把长孙媳妇叫过来问问。
不叫太子妃,一来是怜惜她今日已经经历了太多,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很疲累了;二来也是因为太子妃总是动不动就大哭,太后见得多了,有些嫌烦。她老人家只是想知道情况而已,有冷静又聪明的长孙媳妇不找,找动不动就激动过头的二孙媳妇,那不是蠢么?!
谢慕林听了太后的抱怨,只能干笑以对。不过,皇帝没嘱咐她保密,她自然不会主动对太后隐瞒什么,便十分干脆地把自己表面上经历过的一切都告诉了太后娘娘。
只是在用辞方面稍稍委婉些。比如太子与三皇子两人在御前互殴,她就稍稍掩饰了一下,形容他们兄弟俩只是在争执,并没有冲自己的亲兄弟动手脚。
太后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大孙子与三孙子是什么货色,听说他们只是互相争吵不休,觉得都是正常操作,并没觉得伤心难过,只是十分气愤:“太子糊涂!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只知道包庇王氏!他若真的不想让王氏被皇帝处死,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制止那蠢妇犯事?!若不是他一直以来对王氏过于纵容,助长了那蠢妇的胆子,她也不会在今日犯下如此大罪!”
等听到太子妃哭诉金女史等人暗地里商量着要给自己下毒的部分,太后的表情都凝固了。永宁长公主则是惊得把手里的茶碗都摔了,拉住谢慕林追问:“瑞哥儿媳妇,你这话是真的?!太子妃当真这么说?她听到金女史她们说这些话了?!她们藏的那毒……真的是给太子妃下的么?!”
不等谢慕林回答,太后娘娘已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怎么可能是给太子妃下的……太子也好,王氏也罢,他们要杀太子妃何其容易?用得着用这么稀罕的毒么?!太子妃当初会觉得身体不适,不过是被王氏算计了,得了几日风寒而已。她在哀家这里躲了几日,哀家让太医给她开过药,她吃了也就好起来了,根本不是什么毒不毒的……”
太后当日已经把太医的诊治结果告诉过太子妃了,太子妃吃了药也好了起来,心里明明是有数的,没想到今日依然还会胡思乱想。
谢慕林道:“太子妃心里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所以这两日总是惴惴不安,又心急着想要找承恩侯夫人私下说话,只是承恩侯夫人不搭理,她心里大约就觉得是承恩侯夫妇与太子同谋,都有心要致她于死地了……方才她说完这些话后,皇上让孙媳妇扶她回来,在西宫遇见承恩侯夫人,太子妃看向承恩侯夫人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怨气……”
太后叹了口气:“就让她这么误会下去吧。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真叫她知道太子藏了这么利害的毒,竟然是下给亲生父亲的!还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模样呢!”她抬头看向谢慕林,“好孩子,哀家知道瑞哥儿从不对你隐瞒这些事,你心里想必也是有数的。这些你自己清楚就行了,不必跟太子妃说太多。反正将来真相大白时,她早晚会知道的。”
谢慕林心想太子妃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避免成为太子的同伙,所以装作不知情罢了。她在皇家内部的形象从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这回装一次傻,倒是意外因祸得福了。她没从太子那儿得过什么好处,本就没理由要被太子连累的。今天她是导致太子倒台的大功臣,怎么也该有点回报才是。
不过当着太后的面,谢慕林当然不会拆太子妃的台,当下便答应了。
虽然谢慕林的叙述已经尽可能温和委婉了,但故事的情节不变,本质还是十分残酷的。太后倚在引枕上,想到儿子与孙子竟然要互相残杀,儿子还念着几分骨肉情份,因为对长子不忍而迟迟未下达废储旨意,孙子却已经迫不及等要杀死父亲夺位了,她老人家便忍不住伤心难过。
永宁长公主连忙安慰她:“女儿觉得,太子不象是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人,兴许这里头有什么误会……比如曹后在世时,可能已经跟承恩侯府有过安排,他们未必会告诉太子知道的。曹后去后,太子又事事听从王氏行事,多半是那王氏胆大包天,而太子又过于宠爱她了,无论她犯下何等大错,都一味包揽下来,不愿让任何人怪罪到她身上,所以看起来才好象是太子犯下了这等大错……”
太后摆了摆手:“事已至此,何必粉饰太平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太子从小被宠坏了,早该叫他知道个好歹。一国之君,能是好做的么?曹氏只教给他太子的尊贵,却没告诉他太子的责任,会有今日的结果,原也是因果报应。他既然不配当这个储君,还是让他退下来的好。”
她召来慈宁宫大总管,吩咐他给皇帝他们送些简单的吃食过去,充作晚饭,同时,也给皇帝捎去她的嘱咐:“皇帝当断则断,不要再瞻前顾后了,骨肉私情不过是小事,重要的是江山社稷!”
骚动
太后没有再追问下去。
等到慈宁宫总管太监往西宫去送了晚膳回来,报说皇帝收下了,还谢过母后的提醒,太后也没有问起眼下皇帝又审出了什么新的案情进展,更没有打听两个涉案的孙子的情形。
她很平静地命人传膳,拉着女儿永宁长公主与长孙媳妇谢慕林陪她一块儿吃。至于太子妃就算了,她命人另外给太子妃送了一份,叫后者的侍女时刻盯着,等太子妃醒了就热一热再送上去。
晚膳的菜色很丰盛,味道也非常好,精致得不象是寻常晚餐。想想也知道,这大概是原本预备了要在大年初一皇宫内的新春家宴进上的菜色。但如今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皇帝与燕王、朱瑞等一行人连正经晚饭都顾不上吃呢,太后这边带着女儿与孙媳妇,也不可能摆什么宴席了,只得随便对付一顿。不过御膳房的人事先准备好的食材也不能浪费了,只好全都做了相对简单的菜色,送到太后这儿来,讨她老人家欢心。
无奈太后今晚注定了食不知味,只是语气平平地命人发赏钱罢了,并没有特地夸奖哪道菜做得特别好。陪膳的永宁长公主与谢慕林同样有些心不在焉,这顿美味精致又丰盛的晚膳注定要明珠暗投了。
用过晚膳,太后又拉着永宁长公主与谢慕林去暖阁里围着熏笼聊家常,说的都是些新年里宫中过年的琐事,还有后宫如今的几位宫妃平日里争闲斗气闹出来的笑话,等等,时不时还会念叨一下远在扬州过年的四皇子。
永宁长公主大概已经习惯跟太后这么聊天了,十分自然地接着话,捧着哏。倒是谢慕林略有些坐立不安。时间已经挺晚了。她们晚膳吃得算是早的,眼下也已经天黑了。宫里是不是要下钥了?她几时才能出宫回王府去?
这一身正式冠服实在是沉重得很,虽说她穿了手织的羊毛衣打底,整体还是挺暖和的,但礼服怎么也比不得常服舒服自在,更别说她今天还化了不浅的妆……真的很想回家洗个热水澡,换一身舒服自在的衣裳,躺在炕上消闲哪!
皇家与宗室都是要过年的。大年初一按规矩她只需要在宫中参加完中午的宫宴,就可以回燕王府了。晚饭本来该是各家王府自备的团圆家宴。当然,燕王与朱瑞还有她也有可能受邀参加宫中的家宴,只不过今年皇帝似乎并没有提出这种要求罢了。这么一来,无论是晚饭还是晚饭之后,她本该是留在自己的家里度过的。明天也没有什么正事要忙,她和朱瑞本可以睡个懒觉,悠闲自在地在家休息,直到大年初八往后,再考虑往各家王府拜年也不迟。
结果今天出了一桩命案,所有的计划都要打破重来了。
现在她还不能出宫,需要在慈宁宫里等待燕王与朱瑞的消息。若是等到宫门下销,西宫那边还没审完案子,搞不好她今晚就要住在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