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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三皇子也不是只知道莽撞行事的愣头青。当事不可为,他就不会胡里胡涂地乱来,把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从前他能把燕王府嗣子当作自己最后的退路,未来他未必不会觉得,争储失败后,应该稳固住自己亲王的地位,再图后事,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朱瑞在这一刻,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皇帝始终不肯下明旨将他这个燕王独子册立为世子了。只要燕王世子之位还空着,三皇子永远都会觉得自己还有退路。燕王府的权势地位比一个长住京城的闲散亲王可强多了。三皇子多半会觉得,就算在夺嫡之争中输给了旁人,他也依旧可以退到燕王嗣子的位置上,利用燕王的兵权和势力,反逼中枢,威胁皇权吧?
不管三皇子会不会这么想,至少皇帝是这么想的。
朱瑞长叹一声,看了看燕王妃与妻子谢慕林,没有多言,只道:“我再给父王去世,看有什么新消息。信在路上走了五六日的功夫,想必这时候京中又有了不少的新消息。”
燕王妃忙道:“你快去吧。回头我也会给王爷写信的。倘若皇上允许王爷在京中过冬,我还得再给王爷收拾些冬衣捎过去呢。原本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只是给他备了几件深秋初冬时节能穿的棉袄,并没有想到他在隆冬腊月时节,还要滞留在京城,准备有些不周全了。”
朱瑞应了一声,抬头看了妻子一眼。谢慕林会意,忙唤了吴琼叶姑姑进来:“姑姑在门边兴许也听到了一些话,王妃如今心情不好,还请姑姑帮着多排解排解,让王妃放心,王府有王爷和瑞哥在呢,皇上也会有应对之法的,朝中大臣们也不是吃干饭的,让她别太担忧了。”
吴琼叶姑姑露出一个微笑:“是,郡王,郡王妃,王妃这儿就交给我吧。你们且忙自个儿的去。”
燕王妃也在旁冲着儿子儿媳点点头。
谢慕林与朱瑞一同行礼告退,出了正院。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朱瑞看着妻子摒退左右,坐下来头一句话就是:“万隆估计不好在京城待下去了。”
谢慕林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
调令
其实也不算是出了什么事。
京城那边的消息,象是皇帝龙体欠佳这种,当然不会是传得大街小巷都知道的,只是在官员圈子里流传着,这种程度的情报,万隆很轻易就能得到。然而,象是曹家在军中的旧部有异动,以及萧将军旧部的城卫军中出现不同寻常的事,这种情报就绝不会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打听到的了。倘若类似的情报能轻易令人得知,皇帝又怎会没有收到消息,及时作出应对?万隆就更不需要因为没找到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观点,而只能将收集到的各种琐碎信息汇聚在一起,送到燕王手中,请求他的示下了。
所以,这种接近于机密的情报,是万隆暗地里使了些手段打听到的。
也正因为他用了不可告人的手段接触到了曹萧这两家曾经的部下,稍稍有些打草惊蛇了。对方隐隐察觉到了有人在查他们,只是暂时还未查到万隆头上而已。然而,万隆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用的手段一定能瞒过对方。若他还要继续在京城待下去,很有可能会面临各种危险。无论是曹家还是萧家,都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轻易抵挡的。就算他背后有燕王府撑腰——人家连皇帝都敢算计,还能在乎这一点么?
因此,万隆把情报送到南下途中的燕王手中,同时也在向燕王求助。他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京城了,哪怕只是离开几个月也行。等到这事儿事过境迁,兴许曹萧两家查不到什么人就会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到时候他再回到京中,直入兵部任职,便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怀疑了。
说实话,他入京这几个月,可以说是立下了大小功劳无数,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再留下去,也不过是继续先前的工作,收集各种大大小小有用无用的情报罢了。就算换一个人来做他这份工作——比如他眼下正用着的副手,燕王也照样能得到足够的情报,毕竟他已经把路子都基本搭好了。与其继续留在京城做这些繁琐的工作,他还不如提前回北平去,入军中多学些东西,积累自己的资历,扩展他在军中的人脉。如此,等到他入了兵部任职,就能做得更好,也能为燕王府做更多的贡献。
燕王对于万隆的请求,并没有怎么犹豫。他素来是个赏罚分明的统帅。既然万隆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甚至比他预想的做得还好,那么他也会保护这位得力干将。
只是眼下京城局势诡异,万隆却对这种局面中的情报工作十分得心应手,倘若轻易离开,接手的人是否能继续做得这么好,却是未知之数。万隆推荐了他身边的副手,这个人是燕王先前安排的,也清楚后者是个埋头苦干、沉默寡言却十分可靠的属下,只是不如万隆机灵,擅于打探各种消息罢了。
燕王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将万隆尽快调回北平去了。这不但是因为他想要保护万隆,也信任万隆对副手的信任,同时也是因为眼下万隆已经把燕王府在京城的情报网搭好了,副手哪怕不够机灵,萧规曹随却是没问题的。燕王在南下途中也考察过小徐的本事,觉得他还算机灵,只是不够稳重罢了。若小徐真有意步万隆后尘,尝试情报收集与分析的工作,那就让他给万隆的副手做个临时副手好了。
燕王觉得自己要在京城留几个月,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有他做决断,就算小徐只是新手,也出不了什么大差错,于是就这么下达了调令。
朱瑞告诉谢慕林:“若无意外,就算父王的手令今天到不了京城,中秋当日也该到了。万隆立时就可以跟副手交接,然后收拾收拾,回北平来。出发之前,他兴许还能跟父王见上一面,把一些不方便在明面上提及的消息告知父王。只是他北上多半是独自出行,顶多再带上几名随从,父王也有可能会安排人一路护送,以免他途中遇到危险。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既然不能随父王同行北返,那肯定是享受不了种种便利的,除非一路快马赶回来,否则在路上至少要花上大半月的功夫。但若是一切顺利,那么重阳节前后,他就该到家了。”
谢慕林起初听得十分紧张,到得后来,知道了万隆可能回到北平的时间,她也就放松下来了,笑道:“重阳节也不错,这个时候北方天气还不是太冷,虽然有风,却不会有雪,赶路也不至于太辛苦。我回头就给我爹娘他们送信,他们盼着万隆早日归来,已经盼了许久了。”说完之后,她又追问了一句,“这个消息不打紧吧?我可以跟娘家人说吧?”
朱瑞笑了:“我告诉你这事儿,就是让你转告岳父岳母和小姨子他们的,但目前也不必急着说,等过几日再提。平昌侯府那边肯定要得消息的,娘子不是前儿才抱怨过,说他家说好了要派一位太太到北平来主持万隆的婚礼,却迟迟没有动静么?若是这人打算跟万隆同行北上,兴许万隆途中还能少受些罪呢!”
谢慕林叹道:“说真的,我想不明白平昌侯府在想什么。他们对万隆跟我三妹妹的婚事就这么轻慢吗?谁家办婚礼不是提前半年就开始预备的?就算万隆只是个庶子,那至少也该有两三个月的婚礼筹备期吧?否则连三书六礼都不够时间走完!可现在都中秋了,平昌侯府那位太太还没点动静,她北上是打算骑快马吗?平昌侯府的名号也不至于能让他家雇的船象太后娘娘的船一般在运河上急速前进,没有一个关卡敢截停吧?那等她到达北平,至少也该是九月底十月初了。婚礼原定是在腊月里进行,留给她的时间都不足两个月。万太太先前直接做了甩手掌柜,万家打算如何办好这场婚礼?!”
谢璞好歹也是二品高官,勉强算是封疆大吏,还跟燕王府做了姻亲。
择衣
平昌侯府在干什么,恐怕只有问平昌侯府的人才能知道了。
眼下谢慕林与朱瑞还得先忙活回信的事儿,也就是发发劳骚罢了。
夫妻俩就着信的内容谈了一会儿,主要是朱瑞补充了些燕王在信中说的琐碎事,因为与燕王妃关系不大,先前就没提起的,基本都是关于秋后军中演练那件事的。到时候朱瑞要出远门,走上半个月左右,少不得要跟妻子先打声招呼,让她知道自己到时候的行程如何。
谢慕林了解了朱瑞到时候的日程安排,也就没有再多问了。军中事务她一窍不通,只需要知道他出门期间,衣食住行都有着落,不会受什么大罪,也就够了。倒是她对宣化那边的气候情况不太了解,回头还得查查资料问问人,才好给朱瑞准备行囊呢。
朱瑞写了给父亲的回信,便拿着信去见燕王妃了。谢慕林也跟他一块儿过去,却正遇上燕王妃替燕王收拾大冬天的厚衣裳,摆了满床满炕,连桌上、四张椅子都摆了几套。
燕王妃还有些犯愁,不知该挑哪些才合适:“冬衣虽多,年年都有几套新的,可大都是在北平的冬天里穿用的,放在京城那地界,只怕有些过于厚实了吧?虽说能保暖更好,可北平人穿衣裳与京城不是一个路子,就怕王爷穿了这些旧冬衣,在京城会显得格格不入,叫人说嘴。再说……王爷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在京城过年了,到时候定会有各种宴席聚会要出席,宫里从初一到十五,期间也有好几次大型宫宴呢,没几套上得了台面的好衣裳可不行。”
吴琼叶姑姑在旁给她出主意:“把王爷在初冬季节穿的衣裳送去就好,这个时节,北平的气候跟京城隆冬时节的差不多。就算单薄一些,让侍候的人给王爷多添一件夹衣就是了。况且王爷在京城也不象在北平时这般,还得时时骑马出门,四处巡视,想必大多都是在屋里?只要不是顶着寒风大雪骑马,初冬季节的衣裳就够使了,倒是镶了厚毛皮的大氅斗篷需得多备几件,预备着王爷出门时穿。”
燕王妃认可了吴姑姑的建议,接下来就要挑款式面料了。她自然是优先选近年做的新衣,只可惜时间太紧了,否则她还能让王府针线上的人加班赶制出几件新衣来。燕王今年进京的时候,刚刚入秋不久,没预料到会在京城过冬,所以王府还没给他备下初冬的衣裳。燕王妃只命人做了燕王在腊月寒冬里要穿的厚冬衣,打算记丈夫回来后穿的,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的……
谢慕林与朱瑞到了,燕王妃还在犯选择困难症,只得跟朱瑞说:“信已经写好了,我这就让人拿给你。”命侍女取了信来交给朱瑞,又拉上儿媳妇谢慕林帮忙,“我正给王爷准备冬天的衣裳呢,挑来挑去的,眼都花了。瑞哥儿媳妇在衣裳料子的事情最熟悉不过了,快来帮我出出主意。我已经离开江南二十多年,少有回去的时候,已经不太记得京城的冬天是什么光景。你去年才从江南到北平来,想必比我更熟悉。你说王爷要是在京城过年,该备些什么样的冬衣给他才好?”
谢慕林犹豫了一下,客气地跟燕王妃说一声:“请王妃容儿媳先看一看。”便将屋里摆放的件件冬衣都查看过一遍,了解了它们的厚薄程度与用料,心里也有数了。
看得出来,燕王夫妇在生活上的作风都比较节俭,只是在外人面前会维持住亲王府的排场格局罢了,但他们认为没必要的钱,就不会随便乱花。比如燕王的这些冬天,看成色,最旧的一件也有七八成新,可看料子,差不多是十年前流行过的图案花色。这应该是宫里赐下来的名贵贡品面料——文氏就有一件类似的,是大约六七年前曹氏清家中库存时随手送过来的旧料子,充作文氏当季的新衣料配给,因此谢慕林听母亲提过它真正流行的年份。
以燕王的身份,他不可能象一般北平富户那般,纯粹是因为离京城远了,赶流行不及时,才会买了已经过季的料子。这必定就是十年前,甚至是十一年前用宫里赐下的衣料做成的冬衣,只是保存得比较好,看起来新罢了。
冬衣用料上乘,做工精湛,保存良好,于是燕王就能穿它穿上十年!直到如今,燕王妃也没觉得给燕王送冬衣时,不能把这一件算进去。可见这对夫妻在这方面早已有了共识。
再看其他冬衣,谢慕林还能认出前几年流行过的面料,便猜出了它们制作的年份。
燕王常年锻炼身体,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所以这些旧冬衣仍旧合身。若是在北平,他爱穿哪件都行,反正满北平地界上,也没几个人能穿如此名贵的衣料制成的冬衣,把堂堂亲王给比下去。即使有人发觉他穿的是旧衣,也只会夸他节俭,闲话只敢在家里暗中议论,不会闹到他面前去的。然而,在京城,环境可能就会比较复杂一些了。
谢慕林指出了十来件比较适合在江南地区冬天穿的冬衣,还考虑到了万一遇上特别寒冷的一年,又或是暖冬等等,该用什么样的衣裳应对,但同样的,她也跟燕王妃坦言了这些冬衣大多数面料都是用了过时的面料,在北平无所谓,可到了京城,可能就会引起一些闲话了。
她建议燕王妃:“挑些太后或皇上赐下来的料子,看起来特别喜庆或华贵的,若是有典故更好。那样王爷在参加宫宴时穿着,叫太后和皇上看见了,只需要说出典故,便能解释王爷穿旧衣的原因,而不用担心被人非议。其他的,最好是选没有特别花色的面料款式,越是常见越是经典,只要年年都有人穿那种花样的衣裳,就没什么人会说王爷王妃了,顶多只会觉得,王爷在衣裳打扮上风格沉稳,不爱花俏罢了。”
燕王妃明白了,笑道:“好孩子,你是一心为我着想,生怕别人笑话我这个王妃在王爷的衣着打扮上不用心呢。其实太后娘娘知道我的性情,不会误会的,皇上那儿也有太后帮我解释。至于旁人怎么想,就无所谓了。”她当年从差一点儿被抄家的罪官之女成为亲王妃,又多年只生下一个女儿,未能给燕王留下子嗣,议论她的声音从未停止过。她曾经也会为那些闲言碎语而黯然神伤,但多年下来,得到丈夫的安慰与体谅,她已经不再把外人的话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