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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本的计划,燕王府派出去的请帖,也有万家的份,因为万家是燕王府姻亲谢家的姻亲,燕王府也拿他家做姻亲看待,其实是看谢家的面子。刚刚过去的永安郡王大婚喜宴上,才发生过万四姑娘拦路四皇子的事件,太后又发过火,万家便不再是受欢迎的客人了。只是燕王妃为了儿媳的脸面着想,不打算拒绝万家上门,只不过宴席方面的安排,就需要做一点调整了。
比如男宾席与女宾席要彻底隔绝开来,避免双方有机会碰面;比如花园等公共区域要加强巡查,所有男宾女宾离席更衣或在园中赏景,身边都需要跟着燕王府的仆从,避免任何不合时宜的“偶遇”发生;又比如四皇子被安排到男宾席那边去,为了避免意外,也需要离其他宾客远一些,尽量减少他与闲杂人等的接触,还得专门安排可靠的人去陪席——这也是为了四皇子的安全着想。
就算徐夫人或与她亲近的宗室女眷想要安排谁家的外孙女儿接近四皇子,在这样的安排下,估计也没多少空子可钻了吧?即使男宾席上有人没眼色地跑去跟四皇子说些什么娶妻纳妾的话题,还有陪席之人能挡一挡呢。
朱瑞不能担起这个任务,婚礼当天他要做为大舅哥,跟着花轿去袁家吃席的。
总之,先前发生过的那种贺喜宾客之女拦路四皇子表白的“意外”,是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议事
事情商量得很顺利。
燕王妃很和气,谢慕林也不是强势的主儿,两人有商有量的,主要是后者听前者的安排,偶尔出个听起来挺靠谱的主意,前者与吴姑姑也愿意捧场叫好,爽快采用,双方自然相处愉快。
永平郡主的婚礼,燕王府这边不是主要场地,所以婚礼当天要准备的事情并不是很多,主要就是接亲时候的安排。这个是要当着许多人的面进行的,又关系到女儿的脸面,所以燕王妃绝对不可能交给别人来安排。此外嫁妆与陪嫁人员等等,也是与永平郡主切身相关的事,同样是燕王妃最关心的。这些事都不必谢慕林插手,她顶多就是帮着出出主意就好。
她负责的主要是宴席的部分,不过她与朱瑞的婚礼刚过去,办一场婚礼宴席都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燕王府的人都十分有经验,斟酌着删减就行了。其他宴上侍候的人员与菜色等等,全都是有旧例可遵的。她翻了旧例来看过,把宴席当日的菜谱稍作调整,请燕王妃看了,确定没问题,整件事的章程就定下来了。
具体的执行都是琐碎活计,这方面她在娘家时就有过经验,身边又有古娘子等人协助,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只要这燕王府里具体办事的人不是存心要给她添堵,她婚后的头一件差使还是能轻松解决的。而关系到燕王妃独女的婚姻大事,燕王府上下哪里还有人胆敢为了给新进门的郡王妃下马威,便拿永平郡主的婚礼开玩笑的?那已经不是愚蠢,而是一心找死了。燕王夫妇用了这么多年的人,自然没那么智障。
因此,等谢慕林拿定了章程,请了王府中各方面工作的负责人过来商议具体工作时,几乎人人都非常殷勤主动地配合了她,没那么殷勤主动的人,也只是性格使然,并非对她有意见。工作就这么愉快地安排下去了。
晚上,等朱瑞从外头回来,与谢慕林一同用晚餐时,后者便高高兴兴地把今天的经历都告诉了他,还道:“我娘还担心过,我初到王府,要是这么快就开始学习做事的话,底下的人会不服我,故意给我添麻烦。如今看来,燕王府里的人都是很懂规矩的,不至于不分轻重地捣乱。只要永平妹妹的婚礼能顺利进行,过后我也没想急着插手王府中馈,只需要听王妃的指令,慢慢适应就好了。我都这么老实了,想必这王府里的人就更不会给我添乱了吧?”
朱瑞笑道:“父王虽待人和气,但毕竟是领军的人,眼里不容沙子。王府里若有下人不听从号令,他一怒之下,以军法治府,谁还能经得起他几板子?这么多年了,他又是从京城过继来的,必然已经把王府上下梳理过几遍。但凡王府里有谁不顺服的,早在老王爷与老太妃去世后,就陆续被打发了。剩下来的人都足够老实,明知道父王与王妃都看重你,我又把你视作珍宝,谁还敢跟你过不去?”
谢慕林听得挺高兴,知道自己能省些心力,不必耗费时间去跟下人斗智斗勇,自然值得庆贺。
她又问起朱瑞:“今儿你在外头过得如何?约见了几个宗室子弟?谈得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怎么会不顺利?”朱瑞笑笑,“从前北平宗室难有出头的机会,所以一旦聚在一起,能逼得父王让步,答应他们某些条件,他们就得意了。后来父王愿意提拔一些宗室中有才干的人,让他们出仕任官,北平宗室就再也没办法拧成一股绳儿,总有聪明人愿意跟着我们燕王府行事。如今皇上再大肆册封了一圈人,让他们知道朝廷并没有忘掉他们这帮人的存在,只要他们愿意上进,还是能获得封爵的,甚至有机会再进一步,他们自然乐于力争上游。
“尤其是……顺义郡王的嗣子,至少也是个镇国将军的爵位,从一品,若是皇上开恩,还有机会原级承爵。这对于一群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算他们家里的长辈不动心,他们也要争破头的。根本不必我多言,我只需要提个话头,他们就能生出十七八个念头来了,有的想法连我都没预料到呢。”
谢慕林听得好笑。不过这个结果其实正是他们所期望的,看来顺义郡王府的嗣子,很快就能有结果出来了。就算徐夫人万般不情愿,她也没办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不过谢慕林也不忘提醒朱瑞一点:“这嗣子还是尽量选择跟我们燕王府亲近的人才好。虽说王爷可以把人支出北平去,让他生不了事,但能少一点麻烦,何乐而不为呢?若是这人不但本分,还有点真才实干,将来送他进京或上别的地方任官,也能确确实实地为朝廷尽责,为百姓做事呀,总比送个草包出去鱼肉地方的好。”
朱瑞笑道:“这一点你只管放心。父王的性情为人,你还不清楚么?他怎么可能让个草包占下这么大的便宜?!就算草包的家人在北平再有权有势,也得看他家是否能越过咱们燕王府去!况且,别的宗室,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个德不配位的人占下这个巧宗儿。”
嗣子的人选还没影儿呢,朱瑞也不想跟妻子多说,他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拿来当成笑话,说给谢慕林听:“今儿小徐避了人来寻我说话,告诉我徐夫人悄悄儿找过他了,要他帮忙办事,把四殿下在永平大婚当日的行踪告诉她。我看这回徐夫人兴许还真打算学一学万家母女的办法,安排个什么姑娘来王府,与四殿下再‘巧遇’一回呢!”
谢慕林吃了一惊,忍不住笑道:“不会吧?她还真打算这么做?可前些天才出了万家母女的事,怎么想也该知道,四殿下再到王府来,王府肯定会加强安保,不会再让人钻了空子的呀!”
“所以她才会找上了我身边的人打听吧?”朱瑞笑笑,“可她当年只顾着提携自个儿的亲族,把徐家嫡支撇到一边,没少欺负人家,如今怎么好意思向小徐开口?难不成真以为两人同姓徐,小徐就该对她事事听从?还是仗着人家年纪轻,以为容易哄骗?不过,小徐能明白事情轻重,马上就向我报告了此事,倒也不蠢。我本来觉得他有许多毛病,如今看来,只要他还是个明白人,再多的毛病,都是能改的,改好之后,就是不错的人才了,值得栽培一番。”
朱瑞如何管理身边的人,谢慕林是不会过问的。她只对一件事好奇:“徐夫人会安排哪位姑娘来上演这出‘偶遇’的戏码呢?”
哭求
朱瑞虽然从小徐那里得了第一手消息,但小徐在徐夫人心目中还称不上信任的侄儿,顶多只能算是个能提供消息的工具人而已,这种内|幕,徐夫人才不会跟他坦白呢。朱瑞自然也就不清楚了。
谢慕林若想知道答案,还得想办法去打听。可她有这个闲情逸致吗?反正如今燕王妃早有防范,徐夫人的图谋眼看着就只能落空了,她也就没有继续关注。
只不过,没两天功夫,答案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这一日谢慕林跟厨房与采买上的人商量好了宴席上所有食材酒水的采买清单,又去库房检查过宴席要用的桌椅帐幔摆设等物,确认没有掉漆或损坏的,不需要进行加工,清洗整理一下就可以用了,便命人上好封条,转头去向燕王妃复命了。
当她来到燕王妃居住的正院上房时,便看到有几位客人坐在了那里。
来的是几位宗室女眷,还有她们的亲眷。她们很客气地跟谢慕林见了礼,夸她年轻美貌,又夸她孝顺能干,能为燕王妃分忧,如此这般拍了半天彩虹屁,期间还不忘顺道恭维燕王妃与永平郡主几句。这个架势,她们即使不是北平宗室中亲近燕王府的成员,也该是眼下有求于燕王府才来的了。
谢慕林拿不准她们的来意,只看燕王妃与吴姑姑眼色行事,客客气气地与几位客人见了礼,见有个年纪还小的女孩子,也大方给出了见面礼,随后便坐在燕王妃下首,沉默不言了。她刚新婚,还是腼腆的新媳妇,暂时没到她出面去应酬宗室女眷的时候。她犯不着出头,只需要跟着婆婆燕王妃,听其号令行事就好。
不过谢慕林坐在一边旁听,听着听着,也听出了几位宗室女眷的来意。
这几位夫人、太太、奶奶们其实都是为了一件事,才结伴前来,求燕王妃帮忙的。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位,连燕王妃也要敬她是长辈的,乃是一位镇国将军夫人,恰好便是周三太太的那位舅母。她带上了自己的女儿——一位穿戴素净、面容愁苦的中年清秀妇人,还有年少的外孙女儿——正是得了谢慕林见面礼的那一位。
这个小姑娘姓李,行三,乃是北平城中望族之一李家的孩子。李三姑娘约摸十一二岁年纪,形容尚小,但五官秀美,皮肤白晳,举止文雅,显得很有教养。她打扮得不算富贵,只能说是端庄得体。她们母女俩的衣着打扮都是类似的风格,只是她穿着水红色衣裳,她母亲则穿月白衣裳罢了。对比她外祖母镇国将军夫人的雍容华贵,她们祖孙三代简直不象是一家子出来的。
镇国将军夫人就以此为证,向燕王妃诉苦,指责李家对她守寡的女儿太刻薄无情了!
虽说她丈夫得封镇国将军之后,女儿李朱氏身为嫡出,也得了个郡君的爵位,死去的丈夫得以追封仪宾,该得的俸禄什么的,也都得了。有了这些收入,李朱氏的生活过得宽裕了些,儿子想要上好一点儿的学堂,不必婆家出面也能争取,女儿也能得一副好些的嫁妆。但对比李家其他同辈的堂兄弟姐妹们,两个孩子的待遇依然不能比。
更糟糕的是,因为李朱氏的女儿李三姑娘有了个做郡君的母亲,身份有所抬高了,李家有些人反倒觉得她是个更有份量的联姻筹码,不再叫她屈就长房伯娘的娘家侄子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富家子弟,而是打算利用她去联姻身份更高的人,好为李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可若真是什么好姻缘,李家其他几房的姑娘还没出嫁呢,又怎会轮到没有父亲的李三姑娘头上?因此,李家打算安排她去嫁的,不是死过两三任未婚妻、顶着克妻之名难以议亲的望族子弟,就是后母当家、亲爹不喜、前途渺茫的嫡长子,还有妻子早亡、留下孩子但又对亡妻念念不忘,为了有人照顾孩子才勉强答应再娶的高官兄弟。
总之,都是身份上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没什么好人家姑娘乐意去嫁,却又有种种原因,必须要娶个出身不错的好姑娘的对象。李家不舍得拿别的姑娘去填这些坑,却又眼馋这几个家族能提供的好资源,所以就盯上丧父的李三姑娘了。她虽然只是举人之女,但母亲是郡君,曾外祖是郡王,外祖是镇国将军,怎么说也是宗室之后,身份很可以了,绝对拿得出手。只是在李三姑娘的母亲与外祖母看来,孩子的身份有所提高,自然该寻个门当户对、才貌双全的青年才子,才称得上是好姻缘,怎么能随便嫁给什么克妻的男人或鳏夫呢?!
镇国将军夫人边说边流泪,一旁她的女儿李朱氏也是泣不成声。李三姑娘虽然端庄矜持,但也忍不住红了眼圈,显然都是一肚子的委屈。
听了她们的话,同行的两位宗室女眷都跟着难过,帮着在燕王妃面前说项:“王妃娘娘,孩子太可怜了!我们宗室才得了大体面,这北平本地的大家子却仍旧不拿我们当一回事,明知道孩子的曾外祖是谁,也还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只知道欺负她。若是连王妃都不能替她撑腰,她还能指望谁去呢?!”
燕王妃面上也满是难过的表情:“这样的事,李家若是执意如此,我又能怎么办呢?到底李家才是孩子的本家,若是王爷出面震慑,固然可以制止李家随意将孩子许人,可若因此惹恼了他们,他们不肯给孩子议亲,难道还能让孩子一辈子不嫁人不成?!”
李朱氏是寡妇,还是十分本分的那一种,不象徐夫人交游广阔。让她出面去给女儿说亲,也是为难她。就算她可以向娘家求助,万一议定了婚事,李家却拦着不许她女儿出嫁,她也同样无计可施。